床頭鬨鐘響起,溫雙沐睜開眼。
睡前忘關壁燈,窗台外照射進的天光已經壓倒了屋內燈的光亮。
她撐著床坐起來,閉眼靠在床頭緩了緩。
被窩裡的暖氣流竄開來,大腦也隨之清醒不少。
昨晚她是被陸京環著摔進球池裡的,對方的上衣被她下拽得露出一寸鎖骨,沒緩過神來的她當即就瞪著那截鎖骨,思考兩人為何會一同摔落下來。
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額頭輕擦過的觸感已不真切,再抬頭想去探究,隻看見陸京偏轉過去的下巴。
他懶懶躺在那兒,望著中庭上方的吊燈,還用另隻手枕了後腦勺,問她起來嗎。
溫雙沐回味了下當時陸京下巴從她額頭蹭過的觸感,可恥地感覺自己心跳加快少許。
溫雙沐從枕頭下方摸出手機,放起英文廣播,把音量調到最響。
在高貴優雅的倫敦腔裡,尋求到了一絲內心的寧靜,這才蹬著拖鞋進浴室洗漱。
跟陸京、王承碩約在共享自習室見麵的時間是八點半,正好溫秉一上午在那邊有一節陶藝課。
皇家新河灣離世紀城很近,倒不用太趕著出門。
餐桌上,溫秉一一籠小籠包吃的了無趣味:“姐,你聽英語就聽英語,能不能彆外放啊。”
“提早給你熏陶懂不懂。”
溫秉一:“你熏陶的我都吃不下飯了。”
溫雙沐沒抬頭,左手拿著勺子喝粥,右手拿筆在套卷上勾出聽力的正確選項:“那就快點去換衣服,等下要出門了。”
溫秉一幽怨,但還是坐那兒用筷子夾了個灌湯的,肉汁濃鬱。
溫泓和韓楚秋被姐弟兩個逗得不行。
溫泓問:“你們兩個中午還回來嗎?”
溫秉一:“回啊。”
沒兩秒又被溫雙沐否決:“不吧,一一下午還有節跆拳道課,直接在外麵吃,也省得來回跑了。”
溫秉一可憐巴巴:“可我要午睡。”
溫雙沐:“讓你睡我腿上行不行。”
溫秉一噎住。
韓楚秋笑:“以後中午少睡點,趴個二十來分鐘就夠了,不然晚上睡不著,鬨騰人。”
“沒錯。”溫泓將平板上的財經版塊往後劃了個頁,“長大了可要多念念姐姐的好,彆忘了你屁點大的時候都誰帶著你的。”
溫秉一:“……她要真樂意帶我,就不會給我報那麼多興趣班,讓彆的老師來帶我了。”
溫雙沐樂嗬:“不錯,這都讓你參透了。”
一頓早餐笑笑鬨鬨。
韓楚秋接到助理電話要出門,囑咐道:“出門彆落東西。到年底了,也該給淑琴姨放個假,彆麻煩人給你們來回送。”
溫雙沐也不慣著溫秉一,關掉手機音頻,直接拍人腦袋:“聽見沒,吃完了就去收拾你東西。”
溫秉一隻好拿紙巾抹抹嘴,跳下餐桌,去房間裝他的跆拳道服和水杯。
溫雙沐書包已經收拾好掛在椅背上,把餐盤挪到一邊,不緊不慢地將卷子往後翻了個麵,開始做單項。
高中英語卷對溫雙沐來說基本沒有太大難度,比起理科,她更喜歡把邊角碎片時間放在這方麵的鞏固上。
溫泓道:“假期了就好好放鬆一下,少學兩天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兒,你現在的成績我和媽媽都挺滿意的,不用把自己逼那麼緊。”
溫雙沐看溫秉一從臥室拎著袋子出來,插科打諢道:“一一靠不住,我這不是想讓你和老媽過年拜親戚的時候有麵兒一點嗎?省得大家問成績的時候,你們一個報不出口。”
溫秉一:“……”
怎麼哪兒都能扯上他。
到了世紀城,陶藝課時間還沒開始,但前台已經有老師坐在那兒。
溫雙沐把溫秉一交給老師,讓人下課給她打電話,便去了同樓層的共享自習室。
王承碩發來短信,說他和陸京還在樓下的7-11吃早飯,讓她幫忙占個座。
自習室裡開了中央空調,臨近風口的幾張長桌都已經座無虛席,其餘兼顧不到的地方陰冷冷的。
溫雙沐找的是最靠裡的座位,緊鄰落地窗,往外看就是商場底下的景象,太陽打進透明窗戶,木質桌麵殘留點溫度,照人身上暖洋洋的。
把桌號發給王承碩,溫雙沐便開始做起題來。
沒五分鐘,身後不知道哪處的飲水機響起咕嚕咕嚕的水聲,讓自習室在空靜的基礎上,又顯出幾分幽。
片刻,溫雙沐右手邊落下個紙杯,陸京的聲音從頭頂飄來:“清乳茶行嗎?”
溫雙沐還有點愣,因為認出了聲音,沒回頭,隻盯著杯裡還在微微晃動的液麵,緩慢地點了下腦袋。
陸京拉開邊上的椅子坐下,壓低音量對她道:“這邊茶水是免費的,但味道不錯,想喝可以直接去打。”
“好。”
陸京的座位被溫雙沐用筆袋占著。
正要把筆袋移回去,瞥見拉鏈處的掛墜,指尖停上頭撥弄了下,笑笑,才物歸原主。
王承碩坐去了他們對麵,昨天聽溫雙沐說競賽題已經做完大半本,湧起點焦慮,夜裡還加班加點地趕了挺久進度,早上差點沒起來,剛給自己倒了兩杯咖啡,打算就這麼把精神吊著。
自習室裡桌與桌之間的距離隔得較遠,即便有些學生用電腦、敲鍵盤,或者是小聲討論的,也不會太打擾到彆人。陸京出國玩了一個禮拜,寒假作業還雪白雪白,揀了各科簡單的選擇題先做。溫雙沐和王承碩則用了計時器,兩個小時,從規定頁數開始,能做幾題做幾題,剩下一個小時用來討論不會的。
挺靜謐美好的一個上午,陽光好,清乳茶的芳香好,大家安靜不說話的樣子也很好。
但陸京很快發現他們隻有不說話的樣子是好的,溫雙沐和王承碩一切換進競賽題討論模式,連帶周圍氣壓都低了好幾分。
換他平時問王承碩題目,如果對方告訴他錯了,他基本都是“噢噢噢、好好好”地飛快訂正。
但換到溫雙沐和王承碩這裡,兩人都是年級段裡數學最拔尖的,誰也說服不了誰,網上又搜不到原題,兩人討論著討論著,從一開始各抒己見,到後麵大有說急眼的趨勢。
陸京沒忍住對王承碩道:“乾啥啊,一道題目而已,跟女孩子急紅臉光榮啊?”
王承碩:“題場上還分男女?”
陸京:“……”
陸京隻好改去勸溫雙沐:“他初中數學在學校裡一直數一數二,上高中後被你壓著就沒拿過一次第一,不然你大度點,算他對?”
溫雙沐:“你要這樣幫他說話,那就換我跟你急紅臉了。”
“……”
陸京立馬比了個“你們繼續”的手勢。
沒兩秒,陸京又道:“弟弟幾點下課,我們去接弟弟吧!”
溫雙沐看看手表,確實到了時間。
溫雙沐和王承碩大概也覺得在自習室裡壓著聲說話很影響發揮,不約而同達成到外麵再戰的想法。
陸京從陶藝手工坊將溫秉一帶出,溫雙沐和王承碩靠在欄杆邊,兩人用手機拍了題目,戰況依然焦灼激烈。
看他倆出來,也沒跟溫秉一打個招呼,邊往前走,邊繼續討論。
溫秉一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哥哥,他們在聊什麼啊?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陸京微笑:“彆擔心,我也聽不懂。”
他聽過正弦定理、餘弦定理,但就是沒聽過什麼西姆鬆定理。
也聽過中線、高線、對角線,至於歐拉線是什麼,還是問問拉格朗日、柯西那些數學界大佬們吧。
溫秉一吸吸鼻子,突然道:“哥你身上是塗了什麼嗎?感覺有好熟悉的香香味道……”
“嗯?”陸京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溫秉一卻是先一步破案,抬起兩人牽一塊兒的手,新奇道:“你手上有我姐姐護手霜的味道誒。”
溫秉一還湊近聞了聞,電光火石間,腦子裡閃過姐姐護手霜味道為什麼會出現在彆人手上的唯一可能性。
他驀地瞪大眼睛:“你跟我姐姐牽手了?!”
陸京眼皮一跳:“當然沒有!”
所幸溫雙沐跟王承碩爭辯得入迷,並沒注意他們後麵。
溫秉一就差把鼻子貼人手背上了,確認再三:“就是我姐姐的護手霜味道!”
陸京:“冬天翻書手太乾,你姐把護手霜借給了我,有問題嗎!”
溫秉一:“……沒問題。”
溫秉一推理錯誤,感覺丟了麵子,好半天找補道:“你最好不要喜歡我姐姐……”
陸京眉心一動,問:“為什麼?”
溫秉一:“她喜歡聰明的男生。碩碩哥哥追她的話可能還有一點希望,但你連他們現在在說什麼都聽不懂,就不要想了。”
陸京覺得好笑:“你不也聽不懂麼。”
溫秉一理直氣壯:“我聽不懂的東西可多了,但我是她弟,能跟你們這些小男生一樣麼!”
陸京疏朗地笑出幾聲。
溫秉一當他是在質疑自己:“我說的是真的,你知道我小起哥哥吧,他讀書可厲害了,是你們學校第一名!我姐從小到大就喜歡跟他玩兒!”
陸京臉上的笑微斂,沒接話。
溫秉一說著歎了口氣:“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姐喜歡小起哥哥,但現在感覺不一定了。”
陸京:“怎麼說?”
溫秉一:“她好像瞞著家裡在跟彆的男生偷偷交往。”
陸京:“?”
溫秉一磕磕巴巴地回憶:“就,歲……年……祝什麼開心……”
溫秉一想不起原句子,索性破罐破摔:“反正就是在我姐姐的英語單詞書裡,有那個男生寫給她的情書,她每天都要翻一遍,可寶貝了!”
陸京:“情書?誰寫的?”
“都說了他們是在偷偷交往,我要知道了還能叫偷偷嗎!”
溫秉一說起來就有些受傷,畢竟他自己從幼兒園開始的情史,就都會事無巨細地告訴溫雙沐。
陸京盤算著下午回自習室,找溫雙沐借英語單詞書來翻翻。
又聽溫秉一道:“噢,我想起來了!給我姐寫情書的那個男的叫陸什麼的!”
陸京:“?”
他聯想剛從溫秉一嘴裡蹦出來的什麼“歲”、“年”、“祝開心”……內心五味雜陳。
陸京低頭道:“你想不想知道哥哥姓什麼?”
溫秉一懵懵懂懂:“啥?”
陸京笑:“我就姓陸。”
溫秉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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