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分班考隻考核語數英三科,題量不多,但難度極大,除去考察學生難題解決能力,也考察學生的時間分配能力。
三科題目彙總在一套卷子裡,限時四小時交卷,待最終成績排名出來,擇前四十名進實驗班。
溫雙沐刷刷翻著試卷紙,估算整體難度。
英語不用擔心,她大學有刷分的習慣,最後一次六級等級考刷出了700分近滿分的分數,而她重生前還在準備考研英語,單詞語法什麼的攢腦袋裡正新鮮熱乎……
考場安靜,隻有紙筆相觸的摩擦聲。
明理中學今年招生六百人,而考場桌椅隻布置了五百六十張。
實驗班全名又叫實驗對照班,在他們之上,還有一個特尖存在——春季班。
顧名思義,這個班的學生都是春季提前招時,學校通過層層選拔招錄的精英生。
這四十名學生早在3月份便入學,提前學習競賽知識,因此也被老師們戲稱為金牌班,專為學校增添競賽榮譽。
溫雙沐原本對春招勢在必得,不過那段時間國內流感病毒肆虐,她不幸中標,重感冒發燒錯過。
後來中考發揮不錯,隻可惜明理不看重這塊成績。
為了這次分班考,溫雙沐假期的頭一個月,還特意讓家裡幫忙報了輔導機構針對明理分班考開展的天價提優班。遺憾的是,那些知識上一世的她因為車禍沒用上,而這一世的她剛重生過來,壓根全忘了。
烏小漆看宿主一臉便秘狀地盯著數學小卷,仿佛要把試卷盯出個洞來:「宿主高中畢業多年,不會把公式定律全忘了吧?」
心思被說中的溫雙沐:“……閉嘴,沒看我正回憶著呢嗎。”
烏小漆幸災樂禍,怕自己看宿主太可憐,幫人到數據庫查找答案,索性給自己下了個禁言模式。
溫雙沐多出來那一世的七年心態不是白磨煉的,很快就將雜念拋到腦後,也不再去估題難度,直接翻出英語小卷從頭寫。
陸京努力試著看了會兒題,握筆的姿勢沒保持兩分鐘,筆杆就滑到了虎口位置,改在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轉。
他放眼望去,前排學生基本都死盯著一道題抓耳撓腮,再不然就是埋頭反複計算確認。
隔壁帶傷那位倒是卷子刷刷翻的飛快,也不清楚是真的都會做,還是故意搞戰術,製造噪音擾亂同考場考生心態。
偶爾附近幾個學生被頻繁的翻卷聲弄得煩躁,故意嘖聲回頭,想讓沒收沒斂的那位注意一些。
大概是大家的不滿輕嘖起作用了,“傷員同誌”一改前麵的做題速度,咬著筆杆對一道題目冥思苦想。
額邊碎發垂落,隱約能看到一截挺翹小巧的鼻尖。
陸京點點頭,心想這才合理,語文英語還能亂填瞎編,數學就不行了。
然而沒兩秒,對方就抄起筆,在答題區寫下四五行答題步驟,飛快翻到下頁。
陸京:“……”
都是從正經初中畢業的,剛剛那一瞥,他發現自己水平好像真的不行,竟然什麼也沒看懂。
而且好像看見了一個從沒在教科書上出現過的神奇符號,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雖然以他的智商理解不了,但他知道這些壓軸級彆的數學難題不是靠那麼幾個步驟就可以打發的。
所以這就是老師中考前總強調的步驟分對吧?
不會寫也要踩個公式分對吧?
陸京欽佩,旋即換了個姿勢,枕著胳膊在課桌上趴了下來。
他昨晚被發小拉著打遊戲到淩晨,早上起來灌了兩杯咖啡,但貌似不太頂用,現在依然困得不行。
考試曆時四個小時。
陸京睡了一覺又一覺,盤算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飯點,擔心大家一塊兒出考場,人多午飯餐廳不好找,便提前交了卷子,離開教室。
溫雙沐語文題答的非常謹慎,將語基檢查一遍,確認選擇題沒有要重新塗改的地方,把鉛筆還給隔壁桌,才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溫雙沐有些驚訝,一開始還欽歎高手在民間,但轉念想到春季班和實驗班並沒有這號人物,才繞過彎來,八成是中途放棄先走的選手。
她像這當兒才回憶起對方的長相,反射弧頗長地感慨了下,可惜日後沒機會再在一班二班偶遇這位帥同學了。
她低頭看看,筆還很新,就是筆頭因為塗抹此刻顯得有些粗平,她想了想,還是將筆收進筆袋。
考試結束鈴響起,周泉強調將筆放下,這才按照考號一桌一桌收答題卷。
臨到溫雙沐這桌,周泉道:“校醫在隔壁閱覽室,你一會兒過去先讓她給你包紮一下。”
溫雙沐沒太反應過來:“噢,好。”
等她想到自己忘了說謝謝時,周泉已經走去了後一排。
明理教學樓每層樓的儘頭都有一間小書吧,地方不大,但朝陽又有落地窗,十分通透明亮。
校醫正在玩手機,看到一個白t上都是乾涸血跡的女生進來,不用多想也猜到了是保安讓她照看的學生。校醫把保安留下的便箋條給溫雙沐遞去,打開醫藥箱為她簡單處理了下傷口:“說是車主留下的聯係方式,可以隨時打過去。你這傷最好還是去醫院打針破傷風,以免意外。”
生理鹽水倒在傷口上,溫雙沐疼得直抽氣。
校醫給溫雙沐纏繃帶時,周泉正好把卷子送回辦公室,繞過來一趟問情況。
“口子再大一點,就得馬上送去醫院縫針了。”校醫道,“周老師,不會是你押人小姑娘受傷還進考場吧?”
周泉叫道:“哪啊,我看到也吃一驚呢。”
溫雙沐解釋:“是我自己的原因。”
周泉收卷時便記下了溫雙沐答題卷上的名字,拍拍她肩膀:“小姑娘夠拚命,考得感覺怎麼樣?”
他一頓,又立馬改口:“不好也沒事兒,以後每學年都有分班考,衝你這股勁兒,一定可以做到。”
溫雙沐總不能直說她懷疑自己數學大題答案估計都能對,但沒一個步驟踩中踩分點的,隻好避開不談:“謝謝老師。”
考試日校醫隻上半天班,學生走了她也相當於結束今日份的工作。
倒是周泉下午還要留校改卷,他和溫雙沐一塊兒下樓,擔心人對附近路形不熟悉,正好自己也要去吃飯,便順道領人去學校對麵的餐廳。
午後日頭正烈,空調吹著呼呼的舒適冷風,把室內室外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兩片天地。
陸京和夏昀女士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飯。
夏昀注意到兒子目光突然飄到旋轉推門那兒,隨口問道:“看什麼呢。”
“傷員同誌”和早上的監考老師並排走到點餐台那兒,這點倒有幾分學霸特質,分分鐘能和老師關係混得很好,陸京淡淡想著,收回視線:“沒,就有一個女生。”
夏昀瞬間好奇:“什麼什麼?”
陸京咬了根薯條,不以為意:“早上考試遇到的,很拚,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到教室時一身血。”
“哇。”夏昀也發現了排隊隊伍有個裹了繃帶的女學生,“那她考得怎麼樣。”
“不知道。”交卷時路過倒是瞄了一眼,步驟少的可憐,於是給出個中肯的評價,“精神挺可嘉的。”
夏昀感慨:“跟這樣的學生一塊兒學習氛圍一定很好,你要跟人好好相處,到時候媽媽幫你打聽一下那個同學考幾班,你們兩個一起,也能帶帶你。”
陸京牙齒突然有點嚼不上勁:“……彆吧。”
溫雙沐點了個三明治,收到司機陳叔發來的短信:【雙雙,考試還沒結束嗎,學校門口車太堵,我停在綠化道那邊。】
早上陳叔送她來學校時,車子半路拋錨,她抄小道跑去學校,經重生這一打岔,壓根忘了她跑走時,陳叔好像在後頭叫了嘴中午準時來接她。
溫雙沐收起手機,同周泉解釋家裡人來接,讓店員幫忙把三明治改成打包。
周泉囑咐:“記得讓你爸媽再帶你去趟醫院檢查啊。”
“嗯,好。”溫雙沐提過包裝袋,又說了句“謝謝老師”。
“慢走。”
溫雙沐穿過桌位,推門而出。
左右看了看,路邊停滿私家車,也不知道陳叔說的是哪邊的綠化道。
她隨意朝了個方向,把裝三明治的塑料袋套到手腕上,給陳叔撥去電話。
隔壁便利店跑出三五個小孩,人手一個泡泡機,玩遊.擊似的一路突突跑來。
溫雙沐起先沒注意到,等小朋友近到跟前了,才堪堪側身讓出個位置。
等她回過神來,視線正對餐廳的透明落地窗內——
考場隔壁座的帥同學就坐在那兒,因為她突然撞到玻璃,表情似乎有點被驚到,嘴邊叼著根薯條,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她。
“啊,你。”
溫雙沐想到了躺在書包筆袋裡的那隻2b鉛筆,正想再說句什麼,後遠方傳來聲高喊——
“雙雙,這兒!”
溫雙沐來不及多想,轉過身,隻見陳叔站在大太陽下衝她大幅揮手,連忙小跑過去。
窗外孩童跑過,帶了空氣中一路的泡泡。
夏昀看看外頭,又看看自家兒子:“剛那女生是要跟你說話嗎?”
陸京收回眼,低頭繼續摁手機:“不是。”
溫雙沐和陳叔碰麵,等她坐到後座吹著涼風啃起三明治,陳叔仍在那兒操心地念著
“都怪我,車子壞了也應該先把你安全送到學校的,出了這麼大事,你爸媽不知道該怎麼心疼了……”
溫雙沐倒不擔心需要太早麵對溫老板和韓女士的念叨,兩人今天有重要會議,陳叔剛撥了兩通電話,那邊私人號碼都顯示關機。
“叔我真沒事兒。”溫雙沐道,“去醫院簡單開點藥,過兩天就能好。”
陳叔仍嘟囔著,絮絮叨叨的,等車子開出學校邊擁堵的車道,朝醫院駛去,才漸漸沒了聲兒。
溫雙沐閒著無事,想到似乎把烏小漆晾了很久,叫了一聲,然而沒得到應答。反而前座的陳叔轉過頭來,沒太聽清,問她:“什麼?”
溫雙沐意識到自己直接把名字叫出口了,應了句“沒事”,改在心裡激將道:“不說話?我以為讓我重生,是要用對等任務回報的,行吧,白賺一波,正和我意。”
過了幾秒,溫雙沐腦袋裡響起一段花裡胡哨的入場音樂:「叮咚!生活如此太平,何處尋找激情,歡迎來到‘養成那個反派’係統,宿主作為教科書級反派,隻需在書中世界任意挑選養成一個禍害,即可掙脫原書劇情,重回2022!」
溫雙沐無語烏小漆半天不說話竟然是在找特效音樂,聽到一處,眉心動了動,打斷道:“我還能回去?”
烏小漆道:「畢竟那具身體隻是變成植物人,不算真的死透。本係統為宿主提供一次回城複活的機會,望宿主好好把握利用。」
溫雙沐點頭:“你剛說我要養成一個反派,養成誰?”
烏小漆:「養成對象由宿主任意挑選,一經係統綁定,不可更改。反派值將按0-100進度條計算,達成100即視為任務完成。任務時長限定三年,否則這個世界的宿主將會再以其他形式死亡消失。宿主若想早日達成心願,建議挑選具有黑化傾向的反派潛力股,降低任務難度。」
溫雙沐聽得心不在焉,心中顯然還有彆的問題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摳摳手中的塑料袋,好半天才道:“他是被迫的嗎?”
烏小漆:「誰?」
“蘇起言。”溫雙沐道,“他是被迫喜歡上夏芝裡的嗎?”
烏小漆沒想到宿主糾結了那麼長時間,就在糾結這麼個破問題:「……您覺得呢。」
誰家校園文男女主是被逼在一起的。
溫雙沐沒再吭聲,把剩下的一點三明治塞回袋子裡,轉頭看向窗外。
城市街景幻燈片似的飛速向後掠去。
市一醫院離明理中學不遠,中午時間門診部的醫生還在休息,陳叔直接帶溫雙沐去了急診。
打完一針破傷風,醫生又開了些塗抹腰腹上化淤的藥膏。
陳叔結完賬,送溫雙沐回家。
他下午還有事要忙,將人在小區樓下放下,不放心地把醫生說的醫囑又對她重複了遍,這才離開。
溫雙沐走進大堂旁的電梯間,下午兩點,樓裡使用的住戶不多,電梯很快升上來。
門向兩邊打開,溫雙沐原本要邁出的腳尖頓了頓,反而落實回去沒動。
“不進來嗎?”
蘇起言察覺動靜,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手上抱著快遞,顯然剛從負二層的自取櫃上來。
“進。”
溫雙沐嘴唇小弧度地牽了下,走進與他站成一排,用門禁卡刷了刷電梯樓層。
蘇起言問:“手怎麼了?”
溫雙沐看看左臂上的繃帶,又低頭扯扯白t上頭看著有些發暗發黑的血跡,簡略道:“早上不小心磕碰了下。”
蘇起言點頭,也沒問簡單的磕碰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考試還好嗎?”
他春招時便以綜合分第一名的成績被明理錄取。
“問題不大。”
“嗯。”
寥寥的幾句客套寒暄,被蘇起言的手機提示音打斷,便沒再繼續。
電梯陷入安靜。
蘇起言把快遞盒攏到臂彎,低頭回複信息。
溫雙沐盯著金屬壁上的倒影看了會兒。
蘇起言的眉眼總是一副疏淡冷清的樣子,頗有點烏小漆給她念的文案裡描寫的那樣,矜貴冷雋,高傲自負。
她以前覺得他是性子使然,對誰都如此,自己離他最近便好了,但……
原來他對夏芝裡不是這樣。
北岸都苑是酒店式公寓,一層兩戶人家。
蘇家十五層,溫家十七層。
電梯右上角的數字很快跳到15,蘇起言收起手機往外走。
溫雙沐不知怎麼想的,突然叫住他。
“蘇起言。”
“嗯?”
少年回過頭來,兩人一裡一外地安靜對視。
蘇起言見她不說話,用腳抵了下快要關閉的電梯門。
“有事?”
“你到高中會談戀愛嗎?”
蘇起言愣了愣:“不會。”
騙人。
溫雙沐忍住才沒將這兩個字說出來。
電梯門因為退開的鞋尖自動闔上,走廊上那片窗戶罩下的四邊形天光也漸漸縮短成細縫,消失不見。
溫雙沐在電梯的平穩上升中,突然想起第一次見蘇起言的場景。
五年前溫家人剛搬進這家小區,母親拉她去樓下見中學起的同窗閨蜜兼好友。
她坐沙發邊啃著蘇阿姨給她拿的雪糕,蘇起言從琴房裡練完琴送家教老師出來。
那時候的她為什麼要臉紅呢,為什麼在長輩的催促中也非犟著不肯叫一聲哥哥呢。
如果沒臉紅,如果叫了哥哥,一切是不是會變得有一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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