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杏突然回京,之所以沒親自告訴他,是因為不知道怎麼說。畢竟幾年前,他們間的關係雖稍稍有所緩和,但最後他也是匆匆離去的。
而且她也知道,即便她不親口說,他也會從彆人那裡得到消息。
朱大娘還認得太子,隻不過如今老眼昏花,她需得湊近到人跟前去,才能看清來者是誰。
朱大娘見是之前那個郎君,就很高興也很識趣說:“聽說過一句話,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換回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能修成夫妻,那得是多大的緣分啊。而且看你二人間,明顯還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不至於鬨到那一步。”
“不至於,真不至於。”
徐杏知道,久彆重逢,太子一定有很多話想單獨和她說。所以,她讓婢子先扶著朱大娘進屋去休息。
然後,她才依著規矩朝太子行了禮。
但太子很快伸手去托住了她。
闊彆數年,如今再見,其實都感觸特彆深。徐杏也承認,分彆這幾年,她心中一直都有他。
從前不管真真假假,畢竟濃情蜜意的好過一年。那一年,他們幾乎是日日相見,形影不離的。
她心再硬,也不可能硬到真就徹底忘掉所有他對自己的好。
隻是如今她回來了,也不是就願意再回到四五年前,還和從前一樣,做被他圈養在東宮的那隻金絲鳥兒。若他還有情,她願對他有意。
若他易了心,她想,她不會再如從前一樣,傷心得撕心裂肺了。
那她會把對他的這份感情深深埋藏在心中,然後笑著祝福他。
幾年不見,在外經過曆練磨礪的徐杏,自有一番變化。從前十幾歲時,身上多少帶著些稚嫩。也隻是看著如花骨朵一樣,嬌豔欲滴,但其實身上也是帶著刺兒的。
而如今,已過雙十年華的她,也早把自己的那點尖銳磨平了。
如今她依舊貌美如花,但卻氣質溫婉,身上平添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恬靜。
太子第一感覺就是,她還是那個她,但卻又不是那個她了。
“怎麼回來了,也不告訴孤一聲”太子心裡很高興,她總算是回來了。
雖然比約定好的期限延遲了有將近一年時間,但總歸人是好好的站在了他麵前。
而且既然她肯回來,想必日後也不會輕易再離開長安了。
徐杏和他說:“在揚州呆了幾年,閒暇之餘,也走過不少地方。看過很多風景,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能內心的那份期待得到了滿足,如今倒還是眷戀長安的風土人情。”
見她對長安有留戀,太子心中有抑製不住的高興。
“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若日後再想出遠門,你告訴孤,孤給你安排。”
徐杏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說:“我打算在長安開一家酒樓。”
太子點頭:“未嘗不可”
徐杏又問他:“怎麼殿下一個人過來了雁奴呢”
初夏的正午,院子裡還是有些熱。曬的時間久了,人也不舒服。所以,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往一旁陰涼的葡萄藤架子下去。
“不怪孤不告訴他,是他如今被靈鶴纏著,今日去了齊王府。”靈鶴是齊王夫婦兒子的小名。小世子今年四歲,正是最鬨人、最調皮搗蛋的時候。
齊王妃多次在信中提到過她這個兒子,所以徐杏知道。
“靈鶴有雁奴疼,就像當初齊王有殿下護一樣。”徐杏心中還挺感慨的。
如今再提起這些舊事,就恍如隔世一般。
太子讓她先坐,然後他也在她身旁拂袖坐了下來。
“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再想起孤少時的事,真覺得是很遙遠的事了。”太子心中不無感慨,他視線回落到徐杏臉上,認真說,“孤今年三十有三了。”
徐杏卻沒回視他的視線,隻是挪開目光,看向了院子裡滿院的花花草草。
她倒也挺享受當下的時光的。
微抿了下唇,徐杏道:“殿下怪我耽誤了你最好的年華,可殿下年歲漸長,我又何嘗不是呢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年紀長了,可見識和能力也漲了,如今的心境,和從前自當也不一樣了。”
太子懂她的意思,讚同的點頭。
“這幾年,你我雖分離兩地,但卻都不是糊塗過日子的。”太子氣質溫和,目不彆視的望著人,唇角微微揚起,麵上笑容和煦溫暖,“人不在一起,但心卻始終未變。”
徐杏把視線收回,目光也探向他,略有猶豫,但最終還是問了:“殿下這幾年,就沒寵愛過誰嗎”太子和她一起的那一年,除了特殊的日子,他們總是纏纏綿綿。
其實在她心中,太子並非表麵上看起來的這樣溫文爾雅。
她見過他最不為人知的一麵。
太子略蹙了蹙眉,對她竟還有這樣的一問頗為不滿。
難道,她還是信不過他嗎
所以太子帶著點生氣的樣子說:“當初你在時,見我對誰好過”又問,“難道在你眼中,孤就是那等貪豔好色之徒嗎”
見他急了,徐杏自然選擇相信他。
徐杏說:“那殿下忍了這些年,倒是委屈了。”
太子:“可不是就很委屈。”
徐杏沒再接他話。
二人皆沉默良久後,最終還是太子先開的口。
太子頗小心翼翼望著人,試探的開口問:“你回長安不告訴孤一聲,又不回宮難道,你打算日後一直住在這裡嗎”
對此,徐杏也有點擔心和害怕。
她其實有點不太敢回東宮,有點怕回了後就再出不來。
可能對此,她心中還是有點陰影在。
徐杏如實相告說:“我怕一旦跟你回去了,日後再想出宮,會比從前更難。我對那裡可能當初決定離開時,想得多了,如今怕會一回到那種環境,就又想起以前的揪心和痛苦。”
太子說:“日後你可出宮自由,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甚至,你可以以太子妃的名義開酒樓。”他笑說,“說不定到時候,孤還會公然帶著臣子去做你的食客。”
徐杏望向他。
望了一會兒後,她又問起了那位南國公主的事。
“公主已入京,殿下打算讓哪位親王聯姻”又關心他,問,“近日來,殿下沒少為此事操心吧。”
太子輕喟一聲說:“貴妃所出的吳王,德妃所出的冀王,還有趙王鄭王年紀都與公主相當。孤打算,改日做個局,讓幾位親王郡王都過來,讓公主自己選。”
這幾位皇子都是午象之年,又都未曾娶妃,倒的確合適。
隻不過,徐杏覺得那位南國公主未必看得上他們。
青澀的少年郎君,如何能和穩重成熟且大權在握的未來君主相提並論何況,南國聯姻,想要的就是以一樁姻緣來獲得最大利益。
隻有如今做了太子的姬妾,日後做君妃,才不算是白白撥來一個公主。
而且她聽說,這位南翎公主,是南王掌上明珠,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不過徐杏覺得,她都能想到這些,太子肯定早心裡一清二楚。所以,她也就不多嘴了。
太子問她:“過幾日,孤宮中設宴招待南國使臣和公主,想太子妃和孤一並出席。你如今回京,那孤就對外稱你病養好了”
徐杏點點頭,答應了。
太子則高興的拍了拍她手說:“若暫時不想回宮,可先住在這。什麼時候想回去了,直接回就行。”想了想,太子又試探說,“不如孤晚上過來陪你吧”
那個“睡”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很純潔,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不過,他怕她會誤解成那個意思,故而還是沒說出口。
徐杏認真望著他望了一會兒,然後說:“好啊。”
這突如其來的寵愛,倒讓太子有些受寵若驚。
太子在這兒呆了有一會兒後,徐杏讓他趕緊去忙正事。不必陪著她,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忙。
太子答應她,依依不舍告彆前,一再強調,他晚上一定來。
送走太子,徐杏還沒能稍稍歇息一下,齊王妃便聞訊帶著雁奴和靈鶴找來了。
雁奴如今十三,早已是少年郎的模樣。倒是靈鶴,一副矜傲的小模樣,倒有幾分雁奴幼時的樣子。
雁奴沉穩了不少,如今越發有他父王的風采和派頭了。
但在外再穩重,到了徐杏這兒,他還是變成了原來的那個孩子。
“阿母可終於回家了”雁奴難得笑得不加收斂,黑眸燦燦。
徐杏在雁奴麵前倒比在太子麵前自在一些,她笑說:“是想你,才回來的。”
雁奴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不過,即便是哄他的,他聽了也高興。
靈鶴是第一次見徐杏,他依偎在兄長腿邊,目光大膽又警惕的打量徐杏。確認這個人他的確不認識後,扭頭就將小腦袋仰起來,然後問雁奴:“阿兄,這位漂亮的姨姨是誰”
齊王妃嘲笑他:“小小年紀,竟就如此油嘴滑舌,也不知像誰。”
雁奴輕輕摸了摸靈鶴腦袋,回答他說:“這是阿兄的阿母。”
靈鶴:“阿兄的阿母那就是伯伯的婆娘了可我常常去找伯伯玩,怎麼從沒見過哩”
雁奴想了想說:“那你下回再見到你伯伯,你直接問他。”
“噢。”靈鶴又朝徐杏望去。
齊王妃有話和徐杏講,就讓雁奴先帶靈鶴去外麵玩。等這兄弟二人走了,齊王妃才埋怨說:“你都回來好幾日了,怎麼也不告訴我我以為你還得有幾天才回呢。”
徐杏說:“這幾日在忙著辦酒樓的事。原今兒你不來,我也該要告訴你了。”
齊王妃又說:“不過你回來得正是時候,那位南國的公主也剛入京沒多久。哼,南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們就是想送個女兒來大魏做君妃。”
徐杏說:“可若是殿下不答應,他們再怎麼想,也都是一廂情願。”
齊王妃說:“太子姐夫的心自然都是在你這裡的,可我就是覺得這南國不懷好意。遣一個女子過來,安撫社稷,甚至還意圖借此從大魏獲利,算什麼本事”
徐杏能懂齊王妃生氣的點,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南國君主如此做,想必除了畏於大魏國力外,也是想倚仗著大魏苟且偷生的。
這件事,徐杏也說不上來誰錯誰對。但南國膽小國弱,男兒沒本事沒擔當,卻是真的。
徐杏說:“殿下說,過幾日會於宮中設宴,招待和親使團的同時,也讓幾位適齡的皇子和公主見一麵。想嫁給誰,讓公主自己選。”
齊王妃關注點卻立即變了:“你和太子姐夫是要和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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