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公這會兒正和秦王呆一起,聖人身邊的宦官尋過去時,徐國公正好才向秦王透露出他要獻女的意思。
“徐國公,叫咱家好找。”那宦官顯然是找了有一會兒才找著人,這會兒頗有些氣喘籲籲。
瞧見秦王也在,宦者忙又朝秦王行了個禮。
徐國公能認出他是侍奉在天子書房兩儀殿的內侍,於是對他十分恭敬,忙抱了抱手問:“可是陛下有事尋我”
宦者道:“正是。”他說,“陛下叫咱家尋徐國公和徐夫人一道過去。且快快隨我去吧,莫叫陛下和皇後久等了。”
徐國公很會察言觀色,他見內侍臉上是喜色,想著該是什麼好事情,於是忙問:“陛下找,所為何事還請尹寺人先告知一二。”
宦者見徐國公竟識得他,倒也高興得鬆口透露了點。
“是大喜事。”宦官頗有些誇大其詞,“是天大的喜事。你們徐家,怕是又要辦喜宴了。”
對尹寺人來說,徐家義女能得鄭家嫡子求娶,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但對徐國公來說,這還當著秦王的麵,且他方才才將將和秦王提了獻女一事。
這會兒這件所謂的喜事,對他來說,可算是壞事。
於是,徐國公忙朝秦王抱手道彆,語速急急道:“大王容辭,臣去看看怎麼回事。”
秦王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什麼來。這會兒,他臉色陰沉得可怕。
在他心中,這徐國公老巨猾,他此番是認定了徐國公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一麵說要獻女給他,一麵暗中又在籌謀彆的。兩邊下注,左右博弈,屆時隻要成一個,對他來說都算是成功。
於是,秦王負手朝徐國公走近了幾步,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的話。
秦王儘量壓低了聲音冷道:“徐公,本王勸你這次最好彆耍什麼花樣。你若再敢欺瞞於本王,本王能做出什麼來,你自己心裡該清楚。”
徐國公知道秦王的雷霆手腕,也知道秦王素來不算是個好脾氣的人。此番他說這番話,絕對不是嚇唬。
所以,徐國公再次賠著笑臉說:“大王放心,恭既親自找來,自是誠心誠意的。”徐國公名諱是“盛恭”二字。他在秦王麵前自稱名諱,算是對秦王的極大尊重了。
秦王這會兒是不管徐國公到底還有何居心,既然他親自尋過來,又親口提出了獻女一事,秦王自是勢在必得的。
他承認,他從第一眼瞧見徐家的那位義女時,就被她驚豔脫俗的容貌吸引住了。
他南征北戰這些年,後院羅列的美人眾多。姿色各異,也不乏體態風流的絕色。但卻從沒有一個像她那樣,嬌豔欲滴,媚色撩人,既有大家之姿,又有風流之態。
一顰一簇,皆是動人之意。
若她不是徐公義女,不是養在公府之家,但凡她身份稍低一些,隻是一小官之女,他也有法子早將人弄回去了。
能忍到今日,到底也是顧慮徐國公。
也是怕惹怒聖人和皇後。
公府之女,哪怕隻是一個義女,肯定也是不容他輕易搶奪的。
好在這個徐國公還算識趣
徐杏一直和徐夫人呆在一起,聖人差人來傳徐夫人過去,徐杏自然是知道的。
徐夫人才一走,鄭四娘就一臉興高采烈的過來了。
鄭四娘藏不住秘密,一來就立馬拉著徐杏手問:“你猜我三兄做了什麼”
鄭四娘以為徐杏什麼都不知道,還在賣關子。
方才徐夫人被聖人身邊的宦官喚走時,徐杏就在心裡猜測是不是鄭三郎這會兒就已經求賜婚了。
她本來心中隻是猜測,並不能確定。但這會兒鄭四娘過來,一臉的高興不說,還特意提了她三兄徐杏基本上就能確定了。
如此,她一直提著的那顆心也稍稍放了些下來。
這件事情不能讓人知道她是和鄭三郎約好的,所以,在鄭四娘麵前,徐杏也是裝著並不知情的樣子。
“什麼”徐杏抿唇含笑問。
鄭四娘本就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性子,她能稍稍耐得住性子賣一會兒關子,已經是極限了。
這會兒見徐杏問,她立馬就說了出來。
“我三兄竟然求聖人和皇後賜婚”怕徐杏誤會求的是彆家娘子,鄭四娘忙又說,“三兄這回真的是壯了膽子了,他竟敢直接求到聖人和皇後跟前去。徐姐姐,你就等著給我做三嫂嫂吧。”
徐杏背過身子去,儘量把吃驚的情緒拿捏得像一些。
“什麼”她頗誇張問,“是真的”
見徐杏背對著她,鄭四娘又繞到了她跟前去。
“是真的這麼大的事,我還能騙你不成。”生怕徐杏不信似的,鄭四娘立即豎起三根手指就立誓,“騙你就是小狗”
望著麵前活潑靈動的小姑娘,徐杏忽而莞爾。
“我信你。”她聲音又輕又柔。
鄭四娘這會兒靜不下來,三兄能不能成,她比兩個當事人還要緊張和在意。
“我再給你刺探情報去。”徐杏還沒能來得及說兩句呢,鄭四娘丟下這句就跑了。
但最終結果,卻並沒有十分樂觀。
鄭家除了鄭三郎外,鄭公夫婦都是不同意的。鄭夫人倒還好,反對的態度比較軟,立場也有些鬆動,但鄭國公就不一樣了。
當著聖人皇後的麵,鄭徐二位公卿甚至互罵了起來。
結親本就是結兩姓之好的,若是指婚還指成了仇家,便是聖人權勢無上,他也不願做這種事。
何況,這邊還有一個王家在。
據王夫人所說,是徐家欠他們家一個媳婦。徐家先是許諾的徐二娘,後來徐二娘去了秦王府後,便又許了這位義女。
王家一退再退,可如今徐家卻連嫁個義女到王家都不願。
這顯然是一門理不清的官司,聖人並不想插手管這件事。
聖人不願再看鄭徐二位公卿在這裡爭得麵紅耳赤,吵得他春遊的好心情都沒了。
“這件事情”聖人突然開了口。
鄭國公徐國公聽到聖人發話了,立馬“休戰”,二人都轉過身子去,麵對著聖人微微弓腰。
聖人這才繼續說:“這件事,暫且按下不提。既是出來尋獵遊玩的,不必再提這些事。”側身望了望一旁鄭王兩家的郎君,見二人個個優秀,出類拔萃,聖人到底也不忍把話說得太死。
就說:“凡事還得求個你情我願,此事,依朕看,還得看徐小娘子的意思。”
鄭國公徐國公見聖人這是有意指婚,忙都抱手說:“陛下”
剛要再辯,卻被聖人打斷了。
“好了”聖人臉也冷下來不少,開始擺起嚴肅的樣子來,“朕都說了此事暫不提,你們還想吵到什麼時候”
“臣不敢。”徐國公忙抱手告罪。
於是鄭國公也說:“臣也不敢。”
聖人這會兒不想看到他們兩個,就把二人都攆出去了。
鄭國公徐國公一道從禦帳出來後,彼此望了一眼,異口同聲的對著對方冷哼一聲後,各自甩袍往不同方向去了。
徐國公離開禦帳後,尋著秦王去了。而鄭國公,則氣衝衝的往太子營帳過來。
鄭國公過來時,太子正於帳內親自輔導雁奴的功課。聽內侍報說鄭國公請見,太子隻垂了下眼睛,然後笑著對雁奴說:“不是一直念著要找杏娘嗎你現在可以去。”
雁奴就等著父親這句話呢,於是高高興興闔上書本。而那邊,太子讓內侍去請了鄭國公進來。
雁奴正好和外祖父撞上,匆匆喊了聲“外祖父”後,就一溜煙跑出去了。生怕晚走一步,會又被父親抓回去背書一樣。
“雁奴這是要去哪兒這麼高興。”鄭國公好奇。
太子卻沒接話,隻指了一旁讓鄭國公坐,而後問:“嶽父這是打哪裡來孤瞧著臉色不是太好。”
提起這茬,鄭國公便忘了問雁奴的事。
“徐國公這老賊,實在是欺人太甚”鄭國公和東宮一直走得很近,又是翁婿,在太子麵前,他從來直言不諱,“他就是個賣女求榮的老匹夫”
接下來不論鄭國公說什麼,太子都聽著。隻偶爾會接一二句,但大多數話都是沒往心中去的。
應付完鄭國公,太子也頗有些疲憊。他手揉著眉心捏了捏,心裡想的卻是“算計”她的那件事。
他知道,若再不出手,便是她嫁不去鄭家和王家,也得被徐國公賣去秦王府。
比起去秦王府,她肯定是更願意來東宮。這個自信,他還是有的。
唯一顧慮的,就是怕她對鄭三抱有太高的期望。而一旦期望不能成為現實,她心裡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還有,憑她的那份冰雪聰明,他的“算計”,她不可能看不出。
既看得出,他也擔心她日後會因此而怪於他。
她不是不講理的姑娘,但她卻是個極有主見的姑娘。他怕最終隻是得到一個人,框她在宮內,卻叫她日日都不開心。
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想太多。
隻要人入了東宮,日後朝夕相處,有的是機會。
於是太子起身,背手往帳外去。
雁奴許久沒和杏娘一起騎馬了,想上次二人在鄭家馬場一起騎馬時,她還和自己一樣,隻是個初學者。可如今,他不止一次聽四姨母在他麵前念叨過,說可不得了了,杏娘如今騎術可好了。
所以,趁著今日的這個機會,雁奴就想親自和杏娘切磋一下。
這幾個月,他可也是沒有白學的。
但雁奴還小,個子不夠高,四肢不夠長,就算再有天賦,再努力,效果也有限。他小小的人坐在高高的馬上,旁邊有個馬奴在牽著他坐下馬的韁繩。
雁奴覺得這樣很丟臉,不讓那個馬奴牽,讓他走。
馬奴是奉命行事,也不敢擅離職守。
杏娘就在雁奴旁邊,這會兒也高高坐在馬上。她見狀,就對雁奴說:“他是奉你父王的命行事的,你攆他走,事後他得挨你父王的罰。你若不想有人牽著你的馬,回頭和太子殿下商量吧,若殿下準了,明兒他肯定就不會在這兒了。”
雁奴還是比較聽徐杏的話的,見她說的有道理,於是就作了罷。
“那我一會兒回去就和父王說。”雁奴說。
徐杏衝他點頭笑。
雁奴目光定在一處,忽然高聲大喊:“父王”
徐杏循著方向望去時,就見暮色下,一襲紫衣錦緞的太子正負手穩步朝這邊走來。
徐杏要下馬行禮,太子卻率先製止了說:“徐娘子不必多禮。”
徐杏想了想,還是坐在馬背上朝太子見了禮。
太子隻是衝徐杏點了點頭,之後就朝雁奴望過來。問他方才是不是為難了那個馬奴,又說,下次如果再無理取鬨的話,之後一年都不準他再騎馬。
太子言語溫柔,卻不怒自威,雁奴心裡挺有些怕的。
“孩兒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雁奴還算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
於是太子就說:“這次就罷,再有下次的話,誰求情也無用。”
“是。”雁奴耷拉著腦袋有些難為情,情緒也沒方才高漲了。
見兒子老實了,太子這才緩緩挪開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徐杏。
太子也隻是看了徐杏一眼,沒說什麼。
隻是突然的,徐杏坐騎不知怎的,突然受了驚嚇一樣,開始嘶吼起來。徐杏用足勁死死拉著馬韁都沒用,馬兒不聽話了。
但這還隻是個開始,馬兒原地轉了會兒後,突然開始發瘋一樣拚命瘋跑起來。
太子離得最近,見狀,立即一個翻躍便跳至馬背上去,落坐在了徐杏身後。
太子雙臂合握,將坐在前麵的人牢牢護在了胸前,他則順勢從她手中接過了馬韁,牢牢攥住。因太子及時控住了馬,馬雖發瘋,但卻沒跑得太脫韁,隻是一直圍著馬場不停轉圈。
而且越跑越快,怎麼都停不下來。
太子軀體金貴,此番被顛在馬上,一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來。
很快,聖人皇後,還有諸位秦王,皆都聞訊趕過來了。更不要說,那些文臣武將,世家大族的勳貴。
秦王是和徐國公一道趕過來的,他趕來時瞧見自己兄長和那位徐家義女如此緊密貼合摟抱在一起,他立即朝一旁徐國公冷冷瞪過去。
徐國公這也才反應過來。
他連連衝秦王搖頭:“這不是臣做的”
秦王這會兒已是氣得麵色鐵青,雙手緊緊攥起,指關節不停發出“咯吱”聲。
他心裡清楚的知道,如此一來,怕是這位徐小娘子隻能入東宮了。
本朝雖民風開放,對女子約束不多,男男女女一起賽馬打球,也是常有的事。但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一男一女有這等親密之舉,定也是會惹來非議。
若私下摟抱,不叫人瞧見,倒也沒什麼。可偏偏
就在秦王濃眉一壓,正也要跳至一旁的一匹馬上,也想去英雄救美做最後的一搏時。那邊,太子已經抱著人從馬背上翻滾了下來。
太子仰麵朝上,徐杏牢牢被太子的雙臂框在了懷中。而她整個人,此刻緊緊壓在了太子身上。
她人倒是無礙,隻是有些驚著了。反應過來後,立即從太子身上爬了起來。
而那邊,聖人皇後等人,一窩蜂往這邊擁了來。
關心太子的關心太子,喊禦醫的喊禦醫,一時都忙開了。
太子倒也沒受什麼傷,隻是翻身下馬時,手臂劃到了,這會兒破了皮出了點血。
被扶起來後,人沒先走,和聖人道了聲無礙後,又問徐杏:“徐娘子可還好”
徐杏這會兒心中一時無數個念頭齊齊湧入,既怕太子因救她而傷了自己貴體,又絕望於如今在眾目睽睽下與太子有了這等肌膚之親。
她心裡清楚的知道,如今怕是再不敢奢望嫁給鄭三郎了。更不敢奢望,她還能去過她心目中向往的那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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