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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衍接到電話後匆匆趕往醫院,程蔻坐在病房外麵的長椅上,垂著頭。
他放緩了腳步,輕輕地走到她身前,蹲下來略微仰視著她。
“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輕柔,像是怕嚇到她一般。程蔻聞言動了動,空洞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
“他……還沒醒過來。”程蔻微微哽咽,說話更是斷斷續續,“莊阿姨……在裡麵……”
蘇衍攬過她的頭,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溫柔地拍撫著她的後腦。
程蔻的眼淚落到他的衣服上,打濕了衣料,觸及他的皮膚。
“蘇衍……蘇衍。”她像抱著一塊浮木一樣地抓著他,“就在我眼前……那麼近……血留了一地……”
蘇衍知道這時候語言是多麼地蒼白無力,卻隻能說上一句:“彆怕,不會有事的。”
醫生的辦公室內,蘇衍坐在椅子上,殊無表情地看著對麵的夏臨琛的主治醫生。
中年的男醫生麵色凝重,說道:“蘇先生,病人的身上都是皮外傷,唯有這眼睛……”
蘇衍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眼睛怎麼了?直說無妨。”
“很可能會失明。”
很可能,就意味著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非常高。而結合這位醫生的神色來看,情況不容樂觀。
蘇衍蹙緊了眉頭,張了張口,還沒等他想出合適的回答,門口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一驚,連忙跑出去,程蔻的身影在走廊上橫衝直撞,越來越遠。
“蔻寶!”他邊跑邊喊,誰料她聽到他的聲音,反而走得更快。
“程蔻,你給我站住!”因為身高優勢,蘇衍到底是追上了她。然而程蔻眼睛裡盈著淚水,倔強地背對著他。
蘇衍沒有辦法,攥住她的手腕,強迫她轉過身來。
“你都聽到了。”
“為什麼不是我?”程蔻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哭泣。
醫院寂靜的小平台上,隻有他們兩個人,蘇衍無能為力,隻能陪伴著她,忽然就想起秦杉說過的一句話。
那是秦杉剛去拍戲不久,接了個本子,回家的時候整個人狀態都不對,眼睛腫得像個桃子。
在沈璃風的追問下,秦杉才感慨哭戲真的好難,而據她後來總結的經驗,無聲無息的落淚比悲傷的慟哭更能打動人心。
可他卻不覺得,他懷裡的人這個人,無論以哪種方式,哪怕是掉一滴眼淚,他都覺得心裡悶悶地疼。
傍晚陸寒庭來過一次醫院,送來了沈茵然。下車之前他對沈茵然下了死命令,不準她陪著程蔻一起哭。
沈茵然隻往病房裡看了一眼就紅了眼眶,她退了出來,靠在門上平複了許久才走了進去,來到程蔻身邊。
“蔻寶。”她抓住程蔻的手,用力緊了緊,像是給予她力量。
“茵茵,是我的錯。撞人的是杜闌珊的弟弟,我在車上看到了她,我覺得……她本來想撞的人是我。”
她說出這段話的情緒不對,太過平靜,沈茵然微微一愣,又聽到她繼續開口。
“躺在這裡的人,本應該是我。”程蔻把嘴唇咬得泛白,指甲也狠狠掐進肉裡。
“蔻寶,你不要這樣想,臨琛他——”
“他一定不會怪我,我知道的。”程蔻牽了牽嘴角,發現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笑容,隻得作罷,“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傻瓜啊。”
程蔻到現在還沒吃晚飯,渾身乏力,借著沈茵然的力量站了起來,腳下疲軟,差點撲到病床上去。
沈茵然嚇了一跳,忙讓她坐回去,自己下樓去買些吃的。
程蔻一個人獨自留在病房裡,她在旁邊找到了自己今天背的包,包上還有些紅色的印記。她打開它,從裡麵拿出了一個起司貓的小玩偶。
鮮紅的血,染濕了她之前送給他的這個禮物。
夏臨琛一直把它放在口袋裡,因為撞擊掉落了出來。
程蔻朝病床上看了一眼,夏臨琛還沒有醒來,睡顏安靜,眼睛上纏了圈紗布,落在程蔻眼裡是刺目的白色。
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夏臨琛不顧自己的性命,為了什麼?
那個答案在她唇邊滾動,終是沒有說出口。
她怎麼可能自欺欺人,說他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夏臨琛愛程蔻,哪裡還有什麼疑問。
程蔻搖搖晃晃站起來,扶著床邊穩了穩身形,向之前去過的那個小平台走去。
天色已經漆黑,平台上亮了一盞昏黃的燈,蘇衍背對著門,燈光溫柔的披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
程蔻知道他很忙,是放棄了工作趕來醫院陪她。因為剛剛沈茵然在,他才得出一些空閒時間打電話處理公務。
何必讓他為了她這麼辛苦。
蘇衍聽到腳步聲,回頭見是她,訝然道:“怎麼出來了,夏臨琛醒了嗎?”
程蔻搖搖頭,仔仔細細地去觀察他的臉,最後落在蘇衍的眼睛上。
那雙沉靜的星眸,如此清澈明亮,裡麵滿滿地都是她的身影。
而她一想到夏臨琛同樣漂亮的那雙眼睛,就覺得無法麵對。
蘇衍猜想程蔻來找他是有事,她不開口,他也不催促,慢慢陪她走回病房門口。
程蔻深吸一口氣,迎著蘇衍關切的目光,狠下心來說:“蘇衍,你現在就回家去,明天也不要來醫院了。我想我們……還是分開比較好。”
蘇衍臉色沉下來:“蔻寶,這不好笑。”
“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程蔻逼著自己看著他,不能退縮,“我現在沒辦法麵對你。”
程蔻和蘇衍對峙著,看到他眼底的光影漸漸熄滅。
她希望蘇衍能理解她,在看到夏臨琛超脫生死不求回報的愛情以後,她真的沒有辦法坦然地和蘇衍在一起。
她垂下頭,繞過他的身體,在進入病房前轉身看了一眼,他仍舊站在那裡,僵直著背脊。
蘇衍聽到身後沒了聲響,忍住沒有回頭,最終還是大步離去。
程蔻重新坐了回去,趴在夏臨琛的床邊,頭挨著他的手臂。
她沒有哭,傷害了蘇衍她有什麼資格哭。
出事之後,莊婉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得知前因後果後,她也沒怪程蔻,反而溫柔地勸她不要自責。
這樣溫柔的對待,讓程蔻更加過意不去。
病房了寂靜無聲,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蘇衍出了醫院大樓才吐出一股鬱氣,仰頭遙望程蔻所在的那層樓,隻覺得心中更是煩悶。
夏臨琛出事後,程蔻的狀態很不對,他便推測出她可能會做出一些傻事。
他預判到了這個可能性,可沒想到,她還真敢做出來。
他知道那是程蔻自暴自棄說的氣話,但任誰被談婚論嫁階段的女朋友單方麵提了分手,生氣都在所難免。
他走出醫院的大門,打算在馬路兩側的林蔭小道上走一會兒,給兩個人多一些冷靜時間。
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他的身邊,來人搖下車窗,邀請道:“要一起喝一杯嗎?”
蘇衍上了陸寒庭的車,跟著他去了c市一家極為有名的酒吧。他向來潔身自好,來這種地方的機會少之又少。
陸寒庭知道蘇衍喜靜,招來服務生開了一個包間。
當各種酒類擺到桌麵上時,蘇衍才意識到,陸寒庭是打算跟他喝一頓交心酒,今晚不醉不歸。
喝就喝,正好他也需要發泄一下。
蘇衍扯鬆了領帶,想了想又把它整個扔到一邊,襯衫也開了兩顆扣子,若隱若現地露出堅實的胸膛來。
陸寒庭打量幾眼,笑道:“若是你現在出去,外麵那些人肯定以撲倒你為今晚的終極目標。”
蘇衍已經悶頭灌了一杯威士忌,聞言看他一眼,說道:“你真抬舉我。”
陸寒庭與他碰杯,抿了一口酒液,*辣地通過喉管。
“認識你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你這麼隨意的樣子。”
此言不假,他們相交已久,蘇衍一直是那種淡漠的,一本正經的死樣子,今天倒是鮮活了起來。
蘇衍靠在椅背上,思考著他這句話。他一直很敬佩陸寒庭,羨慕他有自己的夢想,也感謝他為他帶來自己的夢想。
但是說實話,他和陸寒庭的友誼,並不那麼純粹,多少也帶了點商業的意味。
他會幫陸寒庭拓寬人脈,而陸寒庭亦投桃報李,回贈他生意場上的便利。
他和陸寒庭的眼光相似,合作起來自然無往而不利。隻是他們兩個誰也沒想到,連看女人的眼光,都那麼地相像。
蘇衍不禁搖頭苦笑,他的蔻寶實在太單純,所思所想都能被人一眼望透。
無論是他,還是陸寒庭和夏臨琛。
“他怎麼樣?”陸寒庭咽下嘴裡的酒,亦覺得有些可惜。
蘇衍又灌下一杯,皺著眉說:“情況不太妙。”
陸寒庭沉默,兩人各喝各的,很快一瓶酒就見了底。
陸寒庭覺得酒意有些上頭,下一秒就問出了克製著一直沒有問的傻問題。
“蘇衍,如果是你,你會像他一樣做嗎?”
話一出口,他便覺得自己犯了蠢,那答案一定是——
“當然。”
陸寒庭笑起來,這就是他們的區彆。
或許是性格與成長背景的原因,又或許是愛得不夠深刻。
總之,他在這個愛情迷局中能做的事情,是旁觀,是退出。
是彆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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