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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闌珊淩晨四點被噩夢驚醒,夢裡有那些她極度厭惡的人,一個接一個走過來,掐著她的脖子,意圖使她窒息。她掙紮著,都是徒勞,那些麵孔一張張地變化著,最後變成了陸寒庭英俊森然的臉。
她擁著被子坐起來,仍然心有餘悸。拉過床頭的紙巾盒,她猛地抽出幾張,擦掉額角冰涼粘膩的汗水。
明明是盛夏,她卻感到了入骨的寒冷。
她跟陸寒庭做過一年同學,他是班長,她是副班長,有很多交集。他相當優秀,交際能力很強,有很多朋友。而她隻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員,安靜乖巧,麵色蒼白,身型矮小,痩得可憐。
有次她和陸寒庭一起搬課本,他一個人拿去了四分之三,然後半開玩笑地問她:“杜闌珊,我怎麼覺得你總是吃不飽飯呢?”
她腳步一頓,表情嚴肅地搖搖頭。
雖然舅舅舅媽對她不算好,但是飯卻是給足了的。隻不過她為了躲那個人,每次都吃得很快,來不及吃飽。
陸寒庭被她的一本正經逗笑,分出手來扯了一下她枯黃的馬尾。
她在那一刻確信自己喜歡眼前的少年,時刻都在發著光的這個人。
高一下半學期的期末,學校要進行文理分科,她的理科成績一般,陸寒庭卻是非常全麵。
她覺得他會選理科,為了確定,她在某日的晚自習時把他叫了出去,認真地問了這個問題。
昏暗的樓梯轉角,陸寒庭在她這句話之後異常的沉默。
她注意到他的眸光一下子冷了下來,沉聲道:“杜闌珊,你喜歡我。”
她被他說中了心事,還來不及害羞,就被他接下來的話擊碎了一顆少女心。
他的聲音有著不近人情的殘忍,直接宣告了她的死刑。
“杜闌珊,我和你不可能,不要浪費時間了。”
她不敢相信一貫溫和的陸寒庭會這樣對她,視線撞進他的眼裡,她看到他眼底的森冷與不耐煩。
原來他是這樣一種人,看似待人以誠,但他的心始終不曾走近。他談愛色變,迅速劃清距離,一絲一毫餘地都不肯留。
再後來她怕了陸寒庭這樣的人,喜歡上蘇衍,結果還是徒勞,這一次對方仍然不喜歡她。
可她沒想到兩次的單戀,最終都輸給了同一個人。
她怎麼可能繼續跟程蔻做朋友?
五點剛過,舅舅粗暴地敲了幾下她的房門,她本來就沒繼續睡了,便直接起床,走到狹窄的衛生間洗漱。
舅媽看見她,稍稍騰了半個身位,沒吱聲,繼續刷自己的牙。
杜闌珊的舅舅是開小吃店的,她跟舅舅一家擠在小吃店後麵狹窄的空間內生活了二十多年。自懂事起,每天早上五點準時起床,幫忙開店,然後再背起書包去上學。現在則是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換上通勤裝,畫個淡妝再出門擠公交。
最後刷了些腮紅後,她對著老舊的穿衣鏡扯扯嘴角,有誰能想到外表光鮮的她,竟然過著這樣的生活。就連這鏡子,都是她工作後自己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費了好大力氣搬回家後,舅舅翻了個白眼,嫌它占去了太多空間。
可是這個家,又有多少空間是屬於她的?
或許這都不能稱之為家,最起碼對她來說不是。
杜闌珊背起包包,出門的時候迎麵碰上了舅媽。舅媽看她一眼,低聲說:“文浩學校放假了,他明天就回來。”
杜闌珊應了一聲,舅媽的意思很明白,表弟文浩在家的這段時間,不希望她出現在這裡。
她跟舅媽打了聲招呼,走出小吃店的門。
接下來兩個月住哪裡呢,又要去求劉總嗎?
修剪得圓潤的長指甲狠狠地掐進手心裡,明明是早晨六點鐘的陽光,竟然如此晃眼。
不管私下裡是什麼模樣,工作時的杜闌珊永遠是精明乾練的形象。她錄好了自己的節目,在衛生間的隔間內聽到外麵有人議論前幾天南山周年宴的八卦。
杜闌珊無聲地冷笑,好事不出門,壞事倒是傳得夠快。
“露娜腳腕受傷,新節目肯定不是她的,而台長覺得杜闌珊丟了省台的麵子,她現在也是自身難保,最後不知道會便宜誰。”
“你消息不夠靈通,露娜看似丟了機會,可撿到寶了。當晚陸少爺就直接把電話打到台長那裡去了,以後會有更好的給她,這丫頭片子,也不知道靠什麼手段傍上了陸家。”
“反正這次杜闌珊是倒了黴了,我看台裡要大洗牌了。”
“活該,誰讓她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從來不拿正眼看人。”
等她們走後,杜闌珊才從隔間裡走出來,站在洗手台前洗手。
她失勢,露娜上位,還有人會漁翁得利,誰知道陸寒庭在這裡麵扮演了什麼角色。她倒是不覺得陸寒庭那夜對她撂下的狠話是嚇她,她很清楚那個男人的心夠狠,說到做到。這次她是真的激怒了他,才會想給她幾分顏色看。
迎麵就碰上了台裡給她安排的小助理。剛畢業的小姑娘莽莽撞撞的,看到她後笑得燦爛,脆生生地說:“闌珊姐,有個帥哥找你!”
在會客室見到人的時候,陸闌珊是真的想笑出聲來,她還什麼都沒做呢,這些人就接二連三地找上門來。
夏臨琛也懶得跟她客套,扯扯嘴角算是打過招呼。
杜闌珊冷眼瞧著他,嗤笑一聲,坐到了對麵的沙發上。
說來也是奇怪,同樣身為程蔻的好朋友,這兩個人在高中的三年裡接觸絕不算少。但也許是天生氣場不合,到了現在他們還是兩看相厭。她覺得他礙眼,他也看她不爽。
杜闌珊連做表麵功夫的時間都省了,茶水都不給倒上一杯。她直視著他,態度冷淡:“說吧,找我什麼事?”其實夏臨琛為誰而來,彼此都心知肚明,她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有什麼新花樣。
夏臨琛似笑非笑,在易謹的婚宴上他聽到杜闌珊跟程蔻提起南山周年慶那晚的事情,就托朋友打聽了一下,知道那程蔻被冤枉的始末。一聽有杜闌珊在場,他立馬警覺到事情和她有關。
“就是讓你離程蔻遠點。”他的口氣很淡,仿佛隻是隨口說著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你這麼做,程蔻又不會領情,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破壞我們的友情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友情?你和程蔻?”夏臨琛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真是笑話,我可沒看出你的所作所為叫友情。”
“她對你什麼樣的感情,對我也是同樣。”
“你再怎麼演,蘇衍也隻會喜歡程蔻,我們都知道的。”
互相揭傷疤有時候也會變成樂趣,就像此時,杜闌珊並沒有惱羞成怒。她在兩個人的對峙中占有優勢,蘇衍隻是她的目標,並不會影響她的什麼,而程蔻,卻是夏臨琛的弱點。
把弱點暴露給敵人看的人,多蠢啊。
“好歹是同學,杜闌珊,我奉勸你一句,心思要放得正一些。”
夏臨琛走後,杜闌珊拿出手機,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她一直都是看起來乖巧文靜,骨子裡也有叛逆的一麵。這些男人一個兩個都跑來警告她,看都看膩的戲碼。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不過偏激和執拗最終戰勝了理智,她還是發出一了條短信。
“程蔻,我們見個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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