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起名字(1 / 1)

樊籠 卿隱 2263 字 22天前

宋毅在外間來回踱步,突然聽得裡頭一聲欣喜的‘生了’,與此同時響起孩子嘹亮的哭聲,頓時後背一僵,之後猛地回身轉向裡屋方向,不自主的朝前跨了兩步。

同樣在外間候著的福祿和管事婆子等人不免精神一提,皆麵露激動與歡喜。

宋毅隔著房門急切發問:“如何?可都平安?”

裡頭穩婆的聲音即刻傳來:“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夫人和千金,母女皆安。”

外間候著的一乾人皆是一怔。

竟是個千金。

宋毅先回過神來,道:“快抱出來給爺看看!”

不多時,穩婆抱著孩子出來,小小的孩子裹在厚實的大紅繈褓中,正蹬腿揮手的哭的響亮,小肉手攥著瞧著忒有勁。

初為人父,與自己孩兒第一次見麵,宋毅難免激動緊張的有些呼吸不暢。

穩婆見他模樣,倒與平常人家的慈父無甚兩樣,便衝淡了些麵見國舅爺的畏懼之感,遂笑著就撿上好話說著:“國舅大人的千金生的好啊,趕上了這大年初一的,這就是大富大貴的命呢!俗話都說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您家千金,可就是有大福的!”

一旁的主事婆子笑道:“那是自然。咱家的小主子可不就是福澤深厚?不提旁的,光是這生辰,就比旁人占了先!”

宋毅隻顧看著那繈褓中的孩子,看她生的模樣,看她一舉一動一哭一鬨,當真是滿腔歡喜如何看都看不夠,隻覺得他孩子怎能生的這般好,就如那仙童似的。

穩婆見那國舅爺那張冷硬的臉上,此刻難得的漾起了笑來,又忙建議道:“大人不妨抱下?”

宋毅便小心的抱過孩子,僵硬著胳膊,十分生疏的左右搖晃。

福祿及管事婆子等人見他僵直著身體,雙臂托著孩子僵硬著輕微搖晃,動作甚是滑稽,不免都忍俊不禁,卻是想笑也不敢笑。

宋毅瞧孩子仍在哭個不停,連臉兒都哭的紅通通的,便有些驚憂,忙問:“怎麼還一直哭?再哭下去,怕是要哭啞了嗓子。”

穩婆趕緊解釋道:“大人莫要擔憂,小孩子都這般,初臨人世,總要以哭聲來宣示一番。一會就會慢慢消停了。”

宋毅方安心。這會他胳膊總算不那麼僵硬,也察覺出小妮子重量來,不免驚歎:“喲,還挺沉。”

提到這,穩婆不免真心實意的誇到:“大人您這千金可真了不得。奴婢給人接生了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這般瓷實健壯的閨女呢……”說到這,她猛地察覺到失言,又忙止了前頭話茬改口道:“您家的千金玉雪可愛,將來定是個大美人。”

宋毅也不在意。他倒是樂見他閨女胖乎些,健康些。

托著孩子往福祿等人的方向移過些,他問:“像爺嗎?”

福祿等人抻著脖子仔細看了看孩子,再往他們大人麵上飛速瞄了眼,齊齊用力點頭:“像!”

護國公府掛了紅燈彩繩,點了煙花炮仗,又大開了府門派發紅雞蛋、喜饃饃、紅紙包的銅錢等物。又有管家出門告知,府上喜得千金,洗三之後將於這條街上擺流水席整整七日,屆時京城百姓無論貧富貴賤,皆可過來吃口席麵。

百姓奔走相告,不足半日功夫,全紫禁城的百姓都知那護國公府的宋國舅喜得貴女。

達官貴胄家的大門紛紛大開,一車一車的賀禮都往那護國公府而去。宮中的賀禮也隨之而來,足足有五十多箱,那長長的禮單上,件件都是世間罕見的珍品。

林管家低頭進了正殿,詢問:“老太太,各家來道賀的人送的這些賀禮,皆已統計完了,擱在何處?”

老太太耷拉著臉,沒個好氣:“一概都搬去他的後罩樓去罷。反正素日裡府上但凡有好物,他都狗顛兒似的親捧到那樓裡去,也不差這一回了。”

說到這,頗為鬱卒的深吸口氣,又沉著嘴角道:“天天作耗,還當是會生個什麼鳳凰蛋來。”

王婆子懾於他們大爺凶威,實不敢胡亂挑撥,也不敢順這話說,隻敢撿了其他好話來勸:“先女後子,湊個好字,也不錯的。”

那林管家也趁機道:“是啊老太太,是個千金也是頂好的。況且咱府上千金那是大年初一的,那可是娘娘命,日後那是貴不可言呐。”

老太太聽在耳中,麵色稍霽。

因這胎孕期反應大,偏胎兒又大了些,蘇傾生產著實受了些罪,一連兩三日都臥榻昏沉著。

雖說宮裡禦醫都來把脈過,隻道是產後體虛,仔細養著便沒事,可宋毅還是不大放心,見她躺在榻上閉著眼蒼白著臉,有時候還長時間都一動不動的模樣,隻覺得心慌難安。

遂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又搬來一方榻來於裡間。每至夜半的時候,他會忍不住的起身轉到屏風後,俯身側耳於她枕畔間,直待聽得她淺淺而平穩的呼吸著,方覺心安。

孩子洗三過後,蘇傾的精神也好了些,也能偶爾被扶起來倚靠著床頭坐會。

宋毅遂心情大好。忙令人將孩子抱到裡間來。

這幾日她精神不濟,臥榻休養著,他也不讓人輕易打攪到她,就讓奶娘將孩子帶到耳房喂養。如今她精神好些了,如何能不讓她再仔細看上一看?

蘇傾額頭帶著攢珠抹額,擁衾倚枕的靠在床頭,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奶娘懷裡的繈褓上。

從身懷六甲至她呱呱落地,九個月的時間裡,她們同呼吸,同悲歡,那種屬於命運的深深羈絆與牽扯,是為人母方懂的那份悸動。

宋毅見她眸光複雜,神態也悲喜難測,心裡也沒底她是個如何想法。想到當初到底是他逼迫的手段不光彩,他的心不免提起了幾分,真怕她恨屋及烏,遷怒了這孩子。

他將孩子抱過來,以目示意那奶娘先出去,而後將孩子仔細往她的方向湊了湊。

“也是怪了,小妮子每回爺去瞧她都在哭,偏見了親娘就安生了。看來,再小的孩子也是認娘的。”他坐在床沿上看她,試探問:“你抱抱?”

蘇傾目光怔怔的望向那孩子,小小的人,嶄新的生命,是從她身上剝離出來的一部分,是她於這個世間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

宋毅見她總算伸出手來,便趕忙將孩子遞過去,怕她沒多少力氣,也未鬆手且一直幫忙托著。

她看著孩子,他看著她。

“你瞧這孩子眉眼生的,與你是極為相像的。再大些,便與你像是一個模子裡刻的般。”他笑道。

蘇傾的目光就忍不住的往孩子的眉眼處打量。在那眉形,還有那狹長的眸上看過幾番後,她不著痕跡的迅速抬頭往他劍眉狹眸上看過,而後又垂了眸看孩子,抿抿唇,未說話。

他遂又補充道:“臉龐也像的。”

蘇傾隻看孩子,未應他,片刻後方低聲道:“待下乳了,我喂養她一陣吧。”她猶記得前世聽過人說,母親初乳對孩子是極好不過的。

宋毅呼吸一窒,而後放輕了聲音道:“好。不過你也莫要太累著,大部分時間還是由奶娘來喂養吧。”

他不動聲色的打她麵上移開目光,寸寸上移至那發頂。近一年的光景,那發已長了三寸見長,和順的貼服著。

她開始蓄發了。

是不是意味著,此後,他也可以期許些旁的?

直待孩子滿月之後,宋毅才從繁雜的各種典籍中抽出身來。

福祿見他們大人麵帶輕鬆和喜色,便知應是孩子的名字有了著落。之前隻當會生個小公子,遂幾乎翻爛了那《易經》方終於得了幾個中意的名字,沒成想事與願違,最終卻是生個千金。

那這名字便要另取了。

大人遂又翻閱《詩經》,左翻又看的,卻又始終找不出個能合心意的名字,這不又開始翻閱其他典籍,翻來覆去的看,找,想,足足一月功夫,可算是尋到個勉強滿意的了。

蘇傾正舀著絲瓜鰱魚湯喝著,外間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抬眼看過去,就正見那門簾打外頭一掀,宋毅微彎身進來。

“沒歇晌呢?”見她抬眸往他方向看過,他不免挑眉一笑。

“不急。”蘇傾轉過臉去,繼續舀湯喝著。

宋毅幾步至她床榻前,撩了衣擺坐在沿上,給她朝上拉了下薄毯,笑道:“孩子的名字,爺可算是給起好了。你猜猜看,看能否猜中。”

蘇傾腦中瞬間略過一連串的名字——紫萱,梓涵,雨彤,夢琪,可欣,欣蕊,子悅……她天馬行空的亂想著,喝起湯來就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宋毅瞧她模樣,就撫掌笑道:“猜不中罷?爺便就告訴你好了,咱閨女既然生在大年初一,那名字裡少不得要應時,遂叫元春!”

蘇傾一口湯當即噴了出來。

宋毅見她嗆咳的滿臉通紅,手裡湯碗也隨之震顫,湯汁濺了四處,不免被唬了下,趕緊接過那湯碗,同時俯身過去給她拍過背。

令人過來給她換過被褥,他撫過她背給她順氣,不免詫異問:“這是怎麼了?可是這名字有何不妥,何故這般大反應?”

一提名字,蘇傾登的坐直了身體,無意識的推他胳膊,邊咳邊道:“不成……不許叫這名字!”

宋毅難得見她這副模樣。仿佛被蜂蟄了似的,又驚又躲。瞧著,整個人比之從前多了些活氣。

“那……”他不著痕跡低眸看了眼緊握在他小臂上的手,便緩聲道:“成,你若不喜歡,那便不用這名字。元朝,歲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宋元朝,這名字總成了吧?”

蘇傾這會順過氣來,便開始垂眸琢磨這個名字。

開始沒覺不妥,可不過片刻功夫她就反應過來,朝是個多音字,元朝,豈不是元朝?

“這……”蘇傾遲疑:“還是再換個吧。”

宋毅挑眉:“再就隻能是元朔了。”

蘇傾詫異:“這哪像女孩子名字?可有軟些的?”

“那還就元春還成。”他道。

最後孩子的名字定下來,名喚宋元朝。

“孩子未過三周歲,且先不喚她正名,隻以序齒來叫。”宋毅解釋道:“咱閨女排行為五,遂且先喚她五姐兒。”

出了月子之後,蘇傾便開始親自帶孩子了。

宋毅見她人前雖未過多表現出些什麼,可人後對孩子卻是諸多疼愛,總是一直提著的心開始慢慢落回實處。

他不止一回見她獨自哄孩子的場景。

她坐在搖籃旁,輕搖著竹籃,口中哼唱著莫名的曲調。那是他從前未曾見過的模樣,溫暖又柔和,宛若初春的暖陽,照的人骨子裡都仿佛能淌出暖意來。

有時候孩子睡了,她會這般一直坐在那,安靜的看著孩子的睡顏好些時候。然後會輕輕的將頭枕過竹籃邊緣,蠕動著唇瓣,輕聲喃喃。

她聲音很輕,他卻聽得清。

她在說:“我是媽媽……”

每每此時,他都覺得她話中仿佛夾雜著他所不懂的莫名情感。讓他觸動,偏又令他莫名的酸澀。

每當此時,他便不肯再近前半步,唯恐打攪了她的清淨,也唯恐打攪了裡麵的母女溫馨。他就這般立在外間,隔著簾子看著,聽著,感受著,隻願時光垂憐,望能走的再慢些。

晚間時,他覆於她身上,幾多癡纏。

“彆將爺落下。”他碰著她的唇,低聲呢喃。

蘇傾,且走慢些罷,且也不妨回頭看看他。

孩子三周歲的時候,可算能喚正名了,這般的大日子,宋毅自少不得要大操大辦一番。

蘇傾給孩子穿上大紅襖子,又仔細給她披上繡金線的撒花鬥篷,戴上兜帽,係好。

宋毅便將孩子抱起,要去前頭會客的廳殿裡走個過場。今日賓客滿堂,高朋滿座,且再待過一會的功夫,太後跟聖上也會過來慶祝,少不得要帶孩子過去見見人的。

“等下。”在他踏出門之際,蘇傾又忙叫住,緊走了幾步上前給元朝兩隻小胳膊塞回了鬥篷中,囑咐她不許亂動,又看向宋毅囑咐道:“元朝早晨剛吃過了長壽麵,莫再喂她吃旁的肉食什麼的,免得不克化。”

說起長壽麵,宋毅就不免想起這三年來,每至年初一,她便會親自下廚做麵。長長的一根麵落入碗中,勁道又爽滑,也就每每此時,他方能蹭上這麼一碗吃上。

按下心中不爽,他挑眉道:“不放心,你倒是跟著一道過去。”

此話一出,蘇傾便默然不語了。

宋毅就正了顏色,道:“放心好了,爺看著她,斷不容她胡吃海塞的。”

話剛落,元朝又伸出了小手,使勁抓著她爹肩膀,伸著脖子大喊:“元朝要吃!”

宋毅滋了下嘴:“這小手還賊有勁。”

蘇傾瞪那元朝一眼令她老實點,又將她手給塞了回去:“這麼能吃,能沒勁?否則不白長了這身肉。”

宋毅顛了顛元朝,嗯,又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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