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安置她(1 / 1)

樊籠 卿隱 1723 字 22天前

不管蘇傾心裡如何猜疑,到底還是由那下人帶著路,往那右相所在處而去。

因心裡太過驚詫,注意力全都放在右相大人請她過去這事上,所以她沒發現抬腳離開那刹,前麵男人陡然下沉的麵色。

那下人將她帶到了一輛低調古樸的馬車前,做手勢請她上馬車。蘇傾略一遲疑,便硬著頭皮上了馬車。

下人幫忙撩開轎帷,蘇傾抬眼一瞧卻驚異了,因為車廂裡麵空無一人。

“這是……”

那下人道:“我們家大人說此處人多眼雜,所以請您過府一敘。”

蘇傾蹙了蹙眉,知道此事沒她拒絕的餘地,便也隻能坐上這馬車,去往那右相府上。

一路上蘇傾都不住的胡思亂想。

想那右相位高權重,為何要見她這升鬥小民?可是不滿大理寺會審結果?叫她前去可是要刁難於她,甚至是想就此結果了她?

還是說……那右相已經得知了她的真實身份?知道了她與那宋毅的關係,所以想要利用她,讓她去宋府做細作?就像那月娥一般?

本來連日的牢獄之災就令她身心俱疲,如今再這般胡思亂想一通,難免就有些頭痛欲裂。

索性就不想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左右情況再糟糕,也糟糕不過處在牢獄那會了。

馬車入了右相府邸,徑直往那西苑方向駛去,然後在距離西苑外門處幾步遠處緩緩停住。

蘇傾下了馬車。

兩扇斑駁的院門大敞,入眼望去,院內隻稀稀疏疏種了些湘妃竹,涼風掃過後留下一片竹葉晃動的蕭瑟聲,聽著倍感淒清。

那下人做了請的手勢,示意蘇傾一人入內。

蘇傾定了定神,抬腳邁進院子。

正屋的兩扇門半掩著,透過門的縫隙,隱約能看出屋裡正背對著大門站著個人。

蘇傾隻略一猶疑便推門而入。

屋內背對著門站著的那人轉過身來,是個雞皮鶴發,身材乾瘦,卻氣度威嚴的老者。

老者身著鴉青色常服,此刻正靜靜打量著她,蒼老的麵容隱約帶了些慈和。

蘇傾猜想此人大概便是那下人口中的右相大人。

遂沒太過近前,在老者幾步遠處就停了腳步,襝衽施禮,恭謹道:“不知尊駕可是右相大人?”

“你不必多禮。”右相叫起了她,莫名歎了聲:“你能安然無恙便好。”

蘇傾從這話裡聽出了關切之意,不免愈發困惑。

右相見她恭敬斂容的立著,帶著些生疏以及隱約的戒備,不免出口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謹,我對你並無惡意。”說著他步履沉重緩慢的朝旁移過兩步,然後慢慢抬手指著正堂方向的案子,聲音遲緩而蒼老道:“過去上柱香吧。昌邑知道你安好,他在泉下便也能安心了。”

蘇傾詫異的抬頭。然後就驚見那右相大人所指之處是個長條方案,而案上赫然擺放的是個黑色牌位。

牌位上列著三個字,巫昌邑。

“我兒昌邑,之前常用化名昱奕。”右相道。

蘇傾麵上恍惚了陣,而後陡然震驚。

她之前聽魏子豪提起過。昱奕,是那原身的夫君。

話說大理寺門前,宋毅立在原地,麵無表情看著她隨著那下人離開,之後上了那右相府邸的馬車,再由著那馬車載著人從他的視線漸漸遠離,直至徹底消失。

他的心情簡直要差到極點。便是都回了宋府好長一段時間,他心底的那股難言的鬱燥都揮之不去。

從魏期奮不顧身的冒死前來,再到右相不遺餘力的出手搭救,就算不用雲雀的回信,他都近乎可以確定下她的真實身份。

福王府上的小郡主。

宋毅仰靠在太師椅上,目光放空的盯著上方雕梁畫棟的房梁,很長時間都沒有挪動半寸。

其實他很清楚的知道,她福王郡主的身份於他而言,利大於弊。

這是巫相的把柄。而且還是那從來老謀深算的巫相大人親自交到他的手裡。

隻要他拿捏得當,又何愁不能逼那巫相步步退讓?日後再徐徐圖之,假以時日,其朝中若乾勢力,少說也有一半能令他收入囊中。

若他再狠絕些……將來待其無利可圖之時,便在金鑾殿揭穿她那福王郡主身份,再當殿揭破她與巫相的乾係,幾番連消帶打之下就能將那巫相打入泥潭再翻身不得。

這等良機簡直是千載難逢。

宋毅深吸口氣,倦怠而煩悶的握拳抵過額頭。

明明她的身份於他而言,可以說不亞於是柄可令他握在手裡,替他鑿山開路去除障礙的再合適不過的利器。明明這等機遇放在之前,他絕不可能放過……可為何他對此卻興致缺缺,心底深處還甚為排斥?

從那西苑走出來後,蘇傾便被那右相大人安置在離西苑不遠的一處院子裡,暫且落腳住下。

待那右相大人離開後,她就讓被派來伺候她的那幾個下人退下,然後一個人坐在窗前,看著案上的一摞信件兀自失神。

原身竟是那般的身份。

而她此次之所以能成功脫險,也是全賴於她這身份。

抬手拿起其中一封信件,她拆開來,慢慢看著。

這些信件皆是當年巫昌邑寫給右相的。

巫昌邑便是原身的丈夫。兩人是在城破那日成的親。

當年巫昌邑曾隱姓埋名在外遊曆多年,之後在涼州遊曆時遇上了原身,幾次偶遇之後兩人就有了交集。他們二人定情之後,巫昌邑便從涼州回了京城,與他父親商議提親一事。

可沒等遣了媒人上路,涼州福王就反了。

這一仗就足足打了兩年之久。

蘇傾捏著信件再次失神。

巫昌邑應該是為救原身而亡。

當捷報頻頻傳至京城時,巫昌邑便自此消失。

等右相大人再次得知他的消息,卻是從戰場上,得知他死於亂軍的噩耗。

之後還有一封遲來的絕筆信,以及一紙畫卷。

蘇傾放下信件,緩緩打開一卷泛黃的畫卷。

畫上的人娉婷而立,巧笑倩兮天真爛漫,是她的模樣,卻不是她。

在畫上之人流連了好一會後,蘇傾輕輕的將畫重新卷起。

她將信件和畫卷整齊仔細的放好,之後便起身立在窗前看著院外,心下起伏難以平靜。

她本以為她穿越而來的日子已經足夠糟心,從未想過,原來還可以更糟。

她這身份……不啻於個□□。

一旦泄露,便要萬劫不複了。

她已經絲毫不奢望真到那日,上位者會大發慈悲放她一碼,因為從古至今,上位者對於反叛者都是零容忍。九族都要誅了,更何況她這般隸屬於反叛者的直係親屬。

蘇傾也沒有絲毫奢望她這身份能一直瞞下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她這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

轉過臉她緩緩看向案上的書信和畫卷。在右相大人這裡,她的確可以得一時安穩,可一旦她身份泄露,屆時不單是她自己性命堪憂,隻怕還要連累人家滿門不得安寧。

這種要讓人冒著抄家問斬風險的庇護,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受之。

翌日,右相見蘇傾向他請辭,不免有片刻的驚詫。

隨之,心下便浮過些了然。一時間他心裡劃過百般滋味,最終長歎一聲,暗道造化弄人。

“這樣吧,京中我有處空置宅院,你且搬去那裡住下。之後我會派幾個有武藝的下人過去,畢竟你一女子孤身在外,沒個看護宅院的人不成的。”見她似要說些什麼,右相抬抬手歎道:“其他的你莫要擔憂。妥當安置個人,這點能耐老夫還是有的。”

蘇傾便應下,施禮道謝。

“若換回女裝隻怕引得旁人無端猜測。所以,以後你還一概以男裝示人吧。”

聽到右相囑咐,蘇傾便鄭重應下。

其實這樣也正合她意。

右相大人安置她的宅院距離京中高官聚集的府邸遠些,可離鬨市卻不算太遠。

兩進兩出的宅院也不算小,環境清幽雅致,院裡院外乾淨整潔,栽種的若乾花草樹木也修剪得當,想來應該經常有人過來打掃的。

屋裡頭家具擺設等物什都一概俱全,幾乎不用再置辦些什麼,人隻要入住即可。

蘇傾看著這陌生的宅院,無端覺得內心安穩。

饒是知道右相大人待她這般寬厚是因原身之故,她心裡還是對他升起了幾分感念。

此番襄助之恩,若日後有機會,她定當回饋一二。

今日的朝堂氣氛格外詭異。

前些時日,西山銳健營的提督稱病上書致仕。今日早朝,新皇問向眾大臣可有良才舉薦,話音剛落,右相大人便持笏上奏了。

可他所舉薦的接替之人……卻是宋毅的親信。

新皇都忘了自個是如何從金鑾殿走出來的。腦中隻反複想著,他舅父大概真的是老糊塗了。

下朝後,右相朝宋毅的方向隱晦看了眼,宋毅抬眼看過,然後雙方皆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此番交易結束。各自心知肚明。

往宮外走去的時候,宋毅腦中一直在想的是他今早剛得知的一事——她今日自那右相府邸搬出來了。

得知此事後,他甚至懷疑消息的準確性,為保她那右相花了何等代價他再清楚不過,如今又是何故不將她護於羽翼之下?

本以為是那右相的主意,可今日早朝過後,他突然就明悟了,定是她所要求的。

宋毅突然就停住了腳步。

旁邊官員驚見他停了下來,疑惑的抬頭看去,卻見身旁的宋大人麵上瞬間浮過疑似怔忡,欽佩,憐惜,以及不甘等莫名情緒,不免詫異。

“大人您……”

宋毅一瞬間收了麵上所有情緒,抬腿繼續往宮外大步走去。

那官員晃了晃頭,隻當自己看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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