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相逼迫(1 / 1)

樊籠 卿隱 1631 字 22天前

“還待三五日?”蘇傾切齒冷笑,清淩淩的眸子此刻隱約冒著火光。

那衙役閃躲著她的目光,隻甕聲咬死,主簿大人不在衙署,讓她過些時日再來。

蘇傾定定看他:“好,那五日之後我再過來,但願那時主簿大人會在衙署內。”

語罷便不再多說,挺直了脊背,轉身離開。

待她走得遠些了,衙役僵直的肩膀方鬆懈了下來。

蘇傾便又在客棧待了些時日。

這段時日內她亦深居簡出,畢竟是孤身在外,饒是蘇州城治安良好,她也不敢疏忽大意,每次外出均用朱粉眉筆在麵上稍做掩飾,便是裸露的肌膚也讓她用特意燒過的木棍灰燼給塗抹上。如今一來,整個人灰撲撲的她倒也不顯得太打眼。

唯恐長久住一個客棧會顯得紮眼,因而中途她又換了家,價錢上差不多,就是環境略差些。但如今,她也顧及不了這麼多了。

又是一個第六日,蘇傾準時來到了蘇州府衙前。

守門的卻是換了個衙役,問他什麼,是一問三不知,請他進去通秉,他卻是連做下樣子都不肯,開口就說主簿大人不在。

饒是來之前已有心裡預設,大概會吃這般的閉門羹,可殘酷現實真的臨到跟前,還是讓她既失望又憤怒,強烈的委屈自心底直竄而出,逼紅了她的眼圈。

欺人太甚。

見麵前女子紅了眼圈,眸裡水意漫漫,衙役有些不自在的彆過眼。

指甲嵌入掌心肉裡,蘇傾拚命眨了兩下眼,逼自己逼退眸裡水意。深呼吸了幾次緩了緩,便轉身離開,這次離開前,她甚至都不問那所謂的主簿大人歸期是何。

因為沒必要了。這些個狗官懾於宋毅的淫威,不踩上她幾腳以此來巴結他們上官大人已算是有良知了,又豈能奢求他們公正不阿的對待她這一卑微下民?

她的良籍,大概是拿不到了。

頗有些心灰意懶的走回客棧。

不料剛一進門,掌櫃的就指著櫃台上的包袱對她道:“你快快離去罷,莫要在我這裡打尖了。喏,這是退你的一日房錢。”

蘇傾怔住,而後詫異反問:“為何不允我入住?可是我犯了什麼條律?”待目光掃過櫃台上的包袱,繼而一怒:“我既然按時交付房錢一日,那這房間便一日是我所屬。誰允你們私自動我房間之物!”

掌櫃的不耐煩,抓起包袱就扔向她,隨手將十文錢也擲於地上,雙手揮著直往外趕。

“讓你走就快走,你一個沒戶籍的黑戶,讓你在這多待些時日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彆知足喝!快滾,彆耽擱老子做生意。”

蘇州府城治安好,對應的就是執法嚴格。尤其是人口管控方麵,更是細致嚴刻。就如這些客棧,逐月定期交店薄供官府查驗,這些定期的查驗還好說,掌櫃的便是做些手腳也不易查出。最怕的就是官府不定期查驗,那就不是他們這些個小掌櫃的能渾水摸魚的。一旦來查,必會查每個住客的相關路引或門券或魚符或牙牌,蘇州城府本地的這就是戶籍。一旦查到像麵前這位這般的,路引戶籍一樣都沒的,那得了,就等著大筆的銀子流水般罰出去罷。

他官府裡可是有人,剛通知了他消息,說過不了一會就要派衙役過來抽查了。這就是大事了。

他等不及那個姑娘回來,便令人草草將她的東西拾掇好拿下來,隻恨不得她能立刻消失在他店裡才好,莫要讓他吃了官府的掛落。

在掌櫃的提到戶籍一事,蘇傾便有些了然了。

她沒有再爭執什麼,抱著包袱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饒是後頭掌櫃的說十文房錢什麼的,亦充耳不聞,腳步不停。

蘇傾抱著包袱在蘇州府城內逛了許久。

她沒有再找客棧,因為她知道此刻全蘇州城的客棧都在嚴查,斷不會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也沒有去找人牙子租賃房屋,因為連戶籍都沒有的她,人牙子斷不敢接她這樁買賣。

此時此刻,她心裡倒沒有之前的那些個憋屈,憤懣,或震怒了,反而異常平靜。

今日發生的一些列事情,反而給她混沌的思緒劈開了一絲清明。這個封建集權的男性社會,的確待她不甚友好,可又能如何呢?她從來都不屬於這片天空下,她在此地的目的從來隻有一個,回去。

誰也彆想打垮她,誰也彆想阻攔她。

天命是什麼她不信,她隻信自己內心的堅定。

待天色漸晚的時候,她去了打鐵鋪子買了把略輕便些的匕首,沒有華麗的外表,隻有樸實的利刃。

用布條纏好後就擱在了袖口中。之後她又在小吃鋪子上買了些易保存的餅子,饅頭之物,包好後擱在了包袱裡。

抱著包袱她又一次去了西市。依舊是租了那輛牛車。

車把式吃驚問她:“姑娘,這天色可不早了,您這要是去一趟可就趕不回來了。”

“沒事。”蘇傾緩聲道:“我在那有阿嬸。”

車把式便再不問了。

牛車依舊晃晃悠悠,蘇傾依然抱著包袱坐在車板上靜靜看著道路兩旁風景,沒有言語。

牛車路過一片田野,蘇傾看著暮色四合下一望無際的田野,心裡想著,都這會了,可還會有人跟著她?

忍不住又四下眺望了下。也不見有其他人影,亦聽不見有馬聲嘶鳴。

蘇傾想,這次應該沒人了罷?

待到了地下了車,蘇傾便悶頭趕路。好在這個時候天色已晚,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也沒多少人在外頭閒逛,因而她也沒碰見其他人。

要到達那條河需穿過一片不大的林子。蘇傾沒急著穿過林子,反而側耳傾聽了下,四周蟲鳴稀疏,頗為靜謐。

從袖口裡掏出匕首,將上麵纏裹的布條抽開後,蘇傾握緊手柄,然後一步一步邁進了林子。

林子雖不大,可夜晚的林子樹影幢幢,風聲沙沙,她孤身一人走進去,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的。

蘇傾緊握匕首,走的並不快,甚至每走一步,她都要停下來傾聽一會,確認沒其他異動,方會接著往下走。

在走至接近林子邊緣時,蘇傾耳畔聽到嘩啦啦的水聲,不知不覺心裡就安定起來。

停了腳步大概又傾聽了會,未聽見任何的腳步聲或馬鳴聲,蘇傾終於放了心。

此番她應該是躲過了那人的眼線了。

蘇傾放心的踏出了林子……河岸上福祿牽著馬默然立著。

蘇傾驀的停了步。

福祿做了請她上馬的動作,心平氣和道:“爺說了,事不過三,沒有下次了。荷香姑娘,請吧。”

蘇傾立在原地看著裹布的馬蹄,好久都沒說出話來。

福祿沒有催促,一直靜立著等她。

蘇傾攥緊手裡匕首:“我若是不想回蘇州府城呢?我無處可去,來林間尋個住處難道不可?

“荷香姑娘。”福祿依舊心平氣和道:“是來尋處去或是其他,您自個心裡清楚。況且,難道堂堂督府還容不得姑娘處身?”

蘇傾立那不為所動。

福祿加重了些語氣:“姑娘,在下隻是奉命行事,還望您體諒莫讓在下為難。您若有什麼要求,大可去督府跟爺提。”

蘇傾將匕首搭在頸間:“我便是就想在這安身,又有何不可?憑甚要聽爾等安排!若再苦苦相逼,我便死這。”

福祿默了會。然後道:“爺說了,除了此河,你不會死在其他任何地方。”

蘇傾怔了會,然後頹然的垂了手。

待福祿牽馬到了蘇州府城,夜已深,亦是宵禁時分。

福祿掏出令牌,守門護衛自然不敢相攔,開了城門恭謹的迎他們入城。

入城後,蘇傾便要下馬。

福祿詫異:“荷香姑娘,您這廂真不考慮回督府?客棧近些時日可都戒嚴了,您這廂……”

無處可去了是嗎?蘇傾想笑。

當真以為給她四麵兜一張網,然後旁邊開條縫,她便隻能順著縫隙,沿著他們設定好的路徑鑽入他們備好的囚籠中嗎?

休想。

她日後便是討飯,也決不討到督府的門前。

蘇傾轉身走入茫茫的夜色中。

看著濃厚夜色漸漸吞沒她略顯纖瘦的身影,福祿莫名歎口氣。實話說,跟著他們家爺闖蕩了這麼些年,大戶千金見過,官家小姐見過,皇家公主也有幸見過,甚至那些個風塵女子甚至路子野的個彆江湖女子也見過,可還真沒見過一個像這樣的……說她不識好歹不識時務吧,好像又不儘然,有些時候亦有妥協,可若說她識時務者為俊傑吧,得了吧,爺就差被她給氣炸了。

若真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犟。對,犟。

似乎心裡極有主意,一旦決定了,便是犟的九頭牛都拉不回頭。

福祿搖搖頭。他們爺那心性……若她真要跟爺一直較著勁,怕是有的些苦頭吃。

蘇傾尋了個背風的牆角蹲了下來。好在如今已是二月中旬,這個時候的蘇州,天氣已經回暖了不少。

雖然夜晚依舊寒涼了些,好在風不算大,包袱擋在身前,倒也擋些微涼的寒風。

伴隨著稀疏蟲鳴,蘇傾倚靠著牆麵,意識漸漸模糊,慢慢開始做起各種光怪陸離的夢來。

夢裡,她終於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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