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教出的丫頭自然是好的。”宋毅笑道。
這般說了句,之後他便抬手揭了茶蓋拂去茶沫,斂眸啜飲,似不欲多說。
老太太也似就這般隨口一提,提過之後就轉了話題,說起了彆的趣事。
大概又聊了些會,宋毅見時候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離開,畢竟督府裡還有諸多公務需要他回去處理。
老太太亦知他公務繁忙,自然不會多留,囑咐他一番注意身子之類的話,就讓王婆子等人送他出了院子。
待王婆子一乾人等折身回來,見到的就是老太太皺眉沉思的模樣。
“你們說……”老太太沉吟:“那丫頭可是還在擰著,不甚安分?”
王婆子驚訝了下:“應該不會吧?前頭奴婢過去的時候,已對她傳達了老太太的恩典。那丫頭又不是個呆傻的,這般好的前程不要,難道還非得作天作地作沒了方肯罷休?”
老太太想了想也是,緊皺的眉頭鬆緩了些。
王婆子就繞到老太太身後,體貼的給她捏著肩,笑道:“老太太應是關心則亂,多慮了。”
老太太歎道:“我就是心疼你們大爺。旁人都羨慕你們大爺是朝中重臣人前顯貴的,可哪個知道這大官又豈是這般好做的?素日裡繁重的公務已夠他煩心的,若公務之外的消遣還得讓他不舒坦著,這就何苦來哉?”
老太太這話有幾許言下之意。
王婆子聽出來了,正垂頭給老太太剝著瓜子的冬雪也聽出來了。
冬雪麵上有些不自在,可心裡頭不免怦怦亂跳,有幾絲奢望不受控製的直往外溢。
老太太……她可是有給大爺房裡換人的打算?
可老太太下一番話又讓她剛熱起來的心再次涼了下來。
“罷了,兒大不由娘,左右我也做不了他的主。”
王婆子飛快的瞥了眼那麵上浮現失落之意的冬雪,暗下撇撇嘴,然後又笑著跟老太太道:“老太太要是不放心,隔日奴婢再去督院走上一趟?”
“彆。”老太太忙製止:“此間事上咱這就莫再插手了,省的你們家大爺抹不開麵。”
王婆子一凜,暗唾了口自己老糊塗了。自己要真巴巴過去,那豈不是告訴旁人大爺還沒降服得住那丫頭,還得老太太的人出手?這就要明晃晃的打大爺臉麵了。
實話說,宋毅還從未見過這般冥頑不靈的丫頭。
原本今夜他沒打算多纏她,畢竟她經人事不久,又連日承歡,若再多索求隻怕她身子難熬,所以僅一回後放過了她。
不過饒是這般,全程下來她也承受的艱難。
他心生憐意,臨走前便對她提了句,之後兩日他就不過來,讓她好生緩上一緩。
然後……宋毅沉冷的笑笑。
然後他就見那本是副似封閉了五感般的木頭模樣的人,猛的死撐著身子起來,直勾勾的衝著他所在的方向問了句。
“那這兩日……可算大人承諾的十日之內?”
這句話足矣令本已走至屋門處的他,再次折身回來。
既然她這般不識好歹,那他還拘著些什麼。
這一夜,屋外候著的人皆屏氣凝神,愈發垂首斂目,彩玉彩霞二人身體略有瑟縮。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方猛地一下從內打開,彩玉彩霞二人端著湯藥哆嗦的跪下,腦袋死死的垂低。
福祿忙躬著身近前,餘光不經意間瞥見他們爺身上的衣衫淩亂披著,甚是不羈的模樣,怔了下後忙垂低了頭。
他差點以為自己剛見著的,是當年紫禁城裡走馬章台時候的爺。
宋毅深呼口氣,然後抬腿大步離開。
福祿斂好心神,亦趕緊上前跟隨。
直待她們大人離開院子,彩玉彩霞才敢抬起頭。兩人相對一眼,心中皆有些惴惴。
今個夜裡裡頭的動靜著實有些不同尋常,由不得她們不猜測著,莫不是大人使了些磋磨手段……
果不其然。
她們二人推門而入時,驚見她們姑娘未在床榻,反而衣衫半褪的伏倒在屏風前的案幾上。紫檀木的案幾周圍狼藉一片,地上全是被掃落破碎的茶盞果盤等物,而她們姑娘則柔弱又無助的伏在案上,似乎承受過久,那素白的手指已然儘了全力摳住案沿,此刻指骨發白不住顫栗,整個身子也不住瑟縮輕顫著,瞧著甚是可憐。
“姑娘!”兩人大驚,慌忙上前查看。
蘇傾緊閉著眸子,牙齒死死咬著唇瓣,直至沁出了血。
彩玉見此,心裡焦急想要開口勸說,卻又怕蘇傾那廂難堪,遂隻能閉了嘴,亦以目示意旁邊的彩霞不得多嘴。
替蘇傾擦了身亦穿好衣裳後,兩人就小心將她扶上了床榻。喂了湯藥和補品後,便伺候著她躺下,又給她掖了被角,放了床帳。
之後兩人就輕手輕腳的退後,手腳麻利的收拾起案幾周圍的狼藉來。
彩霞是個藏不住事的,趁著拾掇的間隙,湊到彩玉身旁,有些驚惶的小聲嘀咕:“姐姐,可是姑娘惹了大人不快?”
彩玉忙豎了手指在唇邊示意她噤聲。小心朝床榻的方向看了眼,見蘇傾那廂依舊是保持著平躺的姿勢,無甚反應,便當她沒聽到這廂,這方悄悄鬆了口氣。
轉而她擰眉狠狠瞪了彩霞一眼。進府前她就耳提麵命的囑咐她這妹妹千萬要謹言慎行,尤其是宋府這般的豪門大戶,素來規矩繁多,最是行差踏錯不得。而他們這些身為奴婢的,更是要訥言敏行,私下議論主子的事那是犯了大忌,若運道不好遇上個嚴苛些的主子,吃掛落都是輕的。
彩霞也知犯了錯,不敢再多嘴,訥訥的挪到另一邊,悶頭收拾著地上狼藉。
待終於收拾完從裡屋退出後,彩玉方低聲斥責道:“若你再這般逮著什麼說什麼,我就奏請主子,以後就不讓你近身伺候,調外頭當個粗使丫頭去。也省的將來你禍從口出,得了一頓苦果子吃,讓我看著心疼。”
彩霞聞言就慌了,手指忙攥住彩玉的胳膊,急的兩眼都冒了淚花:“姐姐我錯了,你千萬彆讓我去彆處。我保證以後都聽你的話,再也不亂說話了。”
彩玉臉色稍霽。
見彩玉臉色緩和,彩霞微微放了心,可心裡頭亦有些委屈,噘著嘴小聲嘀咕道:“我這也是擔心姑娘,況且要是姑娘的身子有個差錯,咱們姐妹不也得掛落?剛才給姑娘擦洗身子的時候,姐姐你不是也看到了,姑娘大腿內側見了紅……”後麵的話在彩玉嚴厲的目光中自動消音。
彩霞抿了嘴不敢再多說半字了。
彩玉轉過臉不再看她。可她的心裡卻是不平靜的。
她不是不擔憂她們姑娘的身子,想那纖弱的身子較之其他女子本就少了幾分康健,連日承歡的,這身子尚未回過閥來,今個卻又被大人下了狠手磋磨番,哪裡還能受得住?
一想到她們姑娘今夜又見了紅,瞧著竟比初次還嚴重些,彩玉就有些待不住,亦如彩霞剛所說那般,若是姑娘身子出了岔子,她們這些奴婢的定是要吃掛落的。
有心想待天亮去秉了上頭主子,去給姑娘請個大夫過來瞧看,可轉而一想,如今這總督府裡尚無能做主的女眷,她又能去向哪個請示?難道要派人去宋府通傳,特意去請示一下老太太?
彩玉苦笑,她不過是宋家一通房丫頭的賤婢,哪裡又能有這般能耐呢?如今身處深宅大院,她一小小奴婢,地位卑賤,連督府大門都出不去,又何談去宋府?便是能到宋府門前,隻怕門都踏不進半步就要被人亂棍打出去,畢竟她隻是個賤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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