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亡齒寒。
兔死狗烹。
鳥儘弓藏。
每一句仿佛都在問讀書時的疑惑,可每一句,又都不止是書上的東西。
郭太後能不知道嗎?
她就是那個走狗,是那把弓。
弄死了皇帝,她這皇太後失去利用價值,還能是什麼下場?
這般的直白。
彆說她,就算是個傻子,也該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了!
“你到底想乾什麼?”
說著,她再度衝著老太監使了個眼色。
老太監臉上多少有些懵逼,又有些茫然。
他仿佛是在問,又要殺啊?
這上下宮女可都是有數的,再殺下去都要對不上數了!
然而郭太後卻是沒管他那麼多,隻一個眼色後,便低下了眼簾。
無奈之下,老太監隻好咳嗽兩聲。
宮外迅速便有幾名侍衛衝入,乾淨利落的將僅剩的幾名宮女給帶了下去。
等那宮女、侍衛、老太監儘數出去了之後,郭太後才又再問了一遍。
“皇帝,你到底想乾什麼?”
“想拖我下水?還是想拖郭家下水?”
能夠得曹叡之寵,昔日能坐穩皇後之位,足以見得,郭太後絕非什麼簡單的貨色。
上一次劉邦來此之後,她便思索過。
但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即便真的唇亡齒寒,她也是無能為力。
眼下她身後的郭家,完全都仰仗著司馬家的鼻息。
哪怕曹家失去江山就意味著她會失去皇太後的位置,她也不能做任何事。
乖乖臣服司馬家,是郭家唯一的出路。
“不管你想做什麼,不要來找我,不要拖郭家下水。”
“母後說笑了,你乃是我大魏皇太後,誰能拖你下水?誰敢呢?”
“至於郭家……”
“嗬嗬。”
劉邦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母後,你把自己當郭家的人,可他們又是否將你當自己人呢?”
“郭家依附於司馬氏,那你呢?你作為我大魏皇太後,司馬篡位,朕固然是個犧牲品,可母後你又能有什麼好下場嗎?”
“還是說,母後你要犧牲自己來成全郭家?這大抵就是我的那些叔叔、舅舅們的心中所想,可對母後而言,這樣的結局應該算不上好吧?”
郭家是司馬氏的走狗,這一點甚至都不用張良刻意去打聽。
想讓走狗轉身咬自己的主人,難如登天。
司馬氏在他們心中就是無人能夠抗衡的。
因此從始至終,劉邦想要拉到自己身後的,也隻有郭太後一人!
“……”
“不好又能怎樣呢?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太,又能做什麼?”
郭太後眼中神采無比複雜。
劉邦闡述的這些利弊,她平日裡一個人在這後宮之中又何曾沒想過呢?
可即便想過,又能如何?
司馬氏借她的懿旨便能夠行廢立皇帝之事。
這件事旁人或許會覺得,皇帝昏庸,太後下懿旨廢之合乎情理。
可她隻會覺得,司馬氏的勢力之可怕,令她心驚!
廢立皇帝,她可隻出了一張懿旨,剩下的所有事都是司馬氏作為。
她眼睜睜的看著曹芳被廢,朝中上下甚至無一人提出半分不合的意見!
“母後,在真正撕破臉之前,你能做的可多了。”
“難道你忘了?昔日司馬師本是想尊彭城王為帝,可母後卻硬生生的以詔書威脅,讓他改了主意。”
“如今登上帝位的是我,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母後你的份量?”
將大概的事情打聽清楚之後,劉邦就肯定,郭太後絕非什麼簡單的貨色。
若是尊彭城王為帝,那也就意味著曹叡那一脈的子嗣徹底斷絕,屆時她這個皇太後的處境就會很尷尬。
此事關切身利益,所以她施壓了。
司馬氏即便勢大,若想廢立皇帝,想要篡位,卻也少不了那張太後的懿旨!
少了懿旨,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是謀反!
所以無論是否迫於無奈,至少他們是妥協了。
郭太後的底蘊從來都不是司馬氏的走狗郭家,而是她自己的太後之位!
說話間,劉邦注意到了她的兩隻手都在不斷的顫抖。
顯然,這些話,這些後果,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
“我的哥哥,我的父親,他們跟我承諾,等到司馬家登大位之後,他們能保住我。”
“隻要我能乖乖的配合他們。”
“難道我要背叛我的親族,來選擇支持弱小到可憐的你?”
郭太後還是準備拒絕。
然而劉邦卻是不屑的嗤笑一聲。
“親族?那可不是你的親族,他們不過就是司馬氏的狗,一條狗跟你說,能保住你的命,這話母後也能信?”
“若母後真如此輕信於人,那朕今日當真是來錯了!”
“另外,朕可不弱小。”
“朕內有潁川陳氏支持,其餘士族多數也在觀望,外有毋丘儉掌握兵權,隻待朕一道旨意便可進京勤王。”
“你覺得相比於朕,真的是你父兄的那郭家更強嗎?”
這話一出,郭太後心中頓時掀起一陣波濤洶湧。
潁川陳氏?
“你何時聯係上陳泰跟毋丘儉的?”
看著她滿臉驚訝的模樣,劉邦隻是笑而不語。
何時?
現在算的話,應該是兩天之後聯係上陳泰。
至於毋丘儉,多半也是在未來某天。
但這些話,他肯定是不可能說的了。
麵對劉邦這意味深長的笑意,郭太後是真的猶豫了。
穎川陳氏本就是頂尖世家,若是再加上領兵在外的毋丘儉,一內一外,配合上天子名號。
她不敢想,這樣的天子,對上掌控強權的司馬家,究竟會迸發出怎樣的動亂!
“司馬氏的確勢大,司馬師也的確穩坐大將軍之位,有權調動天下兵馬,令人忌憚。”
“不過母後,你是不是忘了,司馬氏之所以有此等勢力,源於他們對名門士族的妥協,換來的各大士族的支持。”
“而若是朕有足夠的底牌,並且願意給他們更多呢?”
“那司馬氏,真的還能一手遮天嗎?”
郭太後:“……”
劉邦每說一句話,她心中便要動搖一次。
說到最後,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動了。
“母後,朕一日為天子,你便一日為皇太後。”
“司馬氏一旦當權,你又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