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嘉靖帝剛登基那些年,真是在勵精圖治。
他妥協,低頭,隻為換來臣子們的同心協力,一起把大明治理好。
但楊廷和等人卻一心想和帝王扳手腕,想爭奪更多權柄。
你一個外藩來的帝王,還是老夫等人選中的皇帝,怎敢不低頭?
楊廷和老謀深算,可卻貪心不足。
他和張太後聯手,自信能壓製住嘉靖帝。
勵精圖治換來了臣子的不配合和壓製,嘉靖帝一腔雄心黯然收場。
君臣大戰後,朝中滿目瘡痍。
放眼望去,臣子們都各有心思,對他這位帝王忌憚不已。
這不是君臣,而是對頭。
這樣的朝局,如何勵精圖治?
心灰意冷的嘉靖帝遁入西苑,從此和神靈為伍。
“陛下,這些年大明看似四海升平,實則問題不少。”
蔣慶之整理了一下思緒,“北方,俺答正在磨刀霍霍,一心想攻破大明,重建蒙元盛世。”
俺答嗎?
嘉靖帝看著草原方向。
“這是心腹大患。”再過兩年,俺答就要扣關了,大軍一路打到了京城城下。
“其次便是倭寇。”
“倭寇?那些矮子!”在嘉靖帝的眼中,倭寇不過是疥癬之疾罷了。
“陛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你知倭國?”嘉靖帝問。
“臣這一路都在打探倭國消息,上次俘獲倭寇,臣拷問出了不少。”
蔣慶之說道:“倭國如今國中混亂,君不君,臣不臣。”
天皇就是個笑話。
各處軍閥雖說依舊以天皇為尊,實際上早已不買賬許久了。
“哦!”嘉靖帝想到了自己的處境,那些臣子對自己,何嘗不是這等態度。
這也是他遁入西苑的原因之一,更是他把朝政交給嚴嵩的原因之一。
嘉靖帝眸色幽深,恍若深潭。
“倭國所謂的天皇窮困潦倒,各地大名割據一方,四處征戰。如今的倭國,就如同是中原多年前春秋時。”
“那些大名,便是六國吧!”嘉靖帝問道。
“是。不過實力遠遠不及。”蔣慶之笑道:“許多時候出動數百人便叫做大戰。”
嘉靖帝莞爾,“那不是玩樂嗎?”
“不。”蔣慶之正色道:“陛下,倭寇中亦有雄心壯誌之人,他們正蠢蠢欲動,準備一統倭國。”
“一統後能有多少兵力?”嘉靖帝問道。
“數十萬。”
後來猴子雄踞倭國,躊躇滿誌的盯上了大明。
“一旦被他們完成一統,必然會盯著朝鮮。利用朝鮮作為跳板,隨後伺機攻伐大明!”
蔣慶之說出了後續的曆史。
但他並未指望嘉靖帝動容。
“而這一切,臣以為都是小患。”
黃錦發現自己主子的嘴角微微翹起,山羊胡子顫動……這分明是得意和滿意的意思。
“大明真正的問題,在內不在外!”
蔣慶之也算是豁出去了,目光炯炯的道:“大明當年開國時,虎賁無敵,放眼四處,四夷無不俯首。那時百業待興,可大明卻蒸蒸日上。如今大明修生養息多年……”
他看了嘉靖帝一眼。
“說!”
道爺的目光深沉。
蔣慶之繼續說道:“臣到了京城後,聽聞朝中用度頗為緊張。”
嘉靖帝冷哼一聲。
“可臣從小在蘇州府長大,見慣了那些士紳豪商一餐數十金,在青樓中一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
“一群瓜皮!”嘉靖帝眼中冷意漸深。
這個瓜皮罵得好……蔣慶之樂了,“朝中窮困潦倒,豪紳卻富得流油。有人說這是藏富於民,可在我看來,這是損公肥私!”
他說到激情處,看似無意識的自稱我。
黃錦眼皮子一跳,但嘉靖帝卻沒在意這個,“為何說損公肥私?”
這話他也不讚同。
畢竟,多年的儒家教育,讓嘉靖帝認可了帝王和士大夫共天下的概念。
不能帝王吃喝不愁,讓士大夫們喝風飲露,那是獨夫!
蔣慶之愕然看著嘉靖帝,仿佛他喝多了。
“無禮!”有人喝道。
“滾!”嘉靖帝突然暴怒。
那內侍伏地請罪,黃錦罵道:“還不快滾!”
等內侍惶然告退後,蔣慶之心想道爺果然也是性情中人。
“說,說不出個道道,朕今日拾輟你。”
道爺越發有煙火氣了……蔣慶之朗聲一笑,“臣聞無商不富,大明商賈多不勝數,每年金錢往來不計其數。可富了誰?”
“商稅?”嘉靖帝果然是絕頂聰明,馬上就聽出了弦外之音。
“正是。”蔣慶之記得後世見到一篇文章,文章中列舉了大明時期商稅的可笑,以及豪紳士大夫們富得流油的數據。
萬曆年間,幾乎是無官不商。
所謂一心為國的東林黨人,大部分成員出身於商人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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