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再多疑問一句,隻是又問了問春筍在莊子上可見到什麼異常的人和事。
然而春筍隻道自己來去匆忙,並未見到什麼異常。
沒能問出什麼,譚廷便揮手讓春筍去了。
待下麵的人走了,他還同項宜道了一句,“那盛故非尋常人,他沒在譚家傷人已是幸事,而譚家亦不知他就是匪賊,並無包庇嫌疑,隻許配合陳馥有抓捕他便是了。”
他難得說了長長一句話。
項宜知道他並沒有懷疑自己,暗暗鬆了口氣,隻是聽到了最後一句,她又看了他一眼。
他要配合那鳳嶺陳氏的五爺陳馥有抓捕義兄了,那麼他知道義兄到底是什麼身份嗎?
項宜默了一下,問出了口。
“海上的匪賊,不知怎麼如此得錦衣衛的看重?”
譚廷見她也覺得不對勁,不免覺得她還是要比旁人敏銳許多,當下悄聲同她隱晦地提了一句。
“此人還有旁的身份,牽扯著東宮。”
他看著自己的妻子,項宜卻抿了抿嘴角。
很顯然,譚家大爺知道義兄是太子身邊的人了。
太子是什麼樣的君王,對義兄是什麼態度,義兄又是去江西查什麼案子才落到被追殺的境地,他作為朝廷的進士、譚家的宗子,並不是不知道的。
上一次陳馥有上門,或許是因為柳陽莊的事情,這位譚家大爺沒有待見他。
可這次陳馥有應該是講明了義兄與東宮的關係,而他卻願意闔族襄助,將義兄送進陳五背後的世家手心。
說到底,他們世家本該如此“守望相助”。
項宜沉默了。
最後看了一眼那位譚家大爺,輕福一禮轉身離開了。
既然陳氏、譚氏這些世家都聯合起來抓義兄,那麼也隻有她這等庶族的人,能幫他逃脫魔爪,等待援應了。
譚廷並未發現妻子的異常,但將盛故的事情,告訴了趙氏他們,告誡眾人若是再遇到此人,必得十分小心才行。
趙氏當真嚇壞了。
比著趙氏的驚詫和後怕,譚蓉卻完完全全不能相信。
“怎麼可能?盛先生那麼儒雅,怎麼會是海上匪賊?!那陳五爺是不是弄錯了?!”
但這並不能解釋盛故為何恰好離開。
譚蓉經過了整整一日的震驚不能相信之後,終於在眾人的勸說裡相信了。
隻是她並不相信盛先生隻是海匪而已,他那般驚才絕豔的君子,一定有旁的身份,可惜她無從知曉罷了。
盛故給她的琴譜還在。
她沒聽趙氏的話,將那琴譜扔開,反而偷偷放在了箱籠裡。然而再看趙氏給她挑選的那些世家子弟,越發沒了興致。
陳馥有聯合官府找人越發鋪天蓋地,因著確實是在清崡不見的,這次更把目光鎖在了清崡縣,他已讓人將整個縣域,一村一莊一家地搜索。
但顧衍盛並未潛在村鎮裡,項宜悄然將他安置在了縣城,就在距離譚氏一族聚居的鼓安坊的不遠的地方。
她年前便悄悄用旁人的名義,典下了一座院子,然後與吉祥印鋪的薑掌櫃問起工匠們的住所。有些工匠家中艱難,過年也不耽誤在縣城做工,項宜乾脆從工匠裡,挑出了一對叔侄,請他們暫住在她典的院子裡。
前幾日那叔侄有事離開了,項宜正想著再找人住進來打掩護的時候,恰就出了事。
她直接便讓義兄和小廝秋鷹,住了進去。
鄰人不知道,還以為裡麵住的是前些日的那對叔侄。
這兩日縣城裡也搜了一遍,房中有隔間,鄰人又給了錯的說辭,義兄輕巧地躲了過去。
雖然有了安身之地,暫時穩妥了,可不好的是,他因突然離開,扯到了身上的傷口。
兩人不便出門買藥,秋鷹便按照項宜留得辦法,給項宜傳了個話。
翌日下晌,項宜便借著去吉祥印鋪的名義,悄悄帶著喬荇去了顧衍盛的藏身地。
那地方偏僻沒什麼人,秋鷹見她來了,急急忙忙同她行禮,她讓喬荇守著門,快步進了房裡。
一進房中,便看到了唇色發白的義兄。
顧衍盛見她來了,低聲笑著讓秋鷹給她倒茶暖手,“過了年還是這般冷,你素來怕冷,且暖一暖身子。”
他雖臉上掛著一貫的笑意,但項宜卻發現他,額間竟細細密密布了一層汗珠。
這房裡隻有零星炭火,完全稱不上暖,這汗珠是從何而來?
項宜忍不住問了他,“大哥是不是又受傷了?”
她急著問了,顧衍盛笑著跟她擺手,安慰地遞去眼神,示意她坐下來說話。
“要說是也是。沒想到秋鷹是個笨的,我撿他的時候,看重他會口技,沒想到手指頭笨拙,險些把我謀害了。”
秋鷹聽了,一臉惆悵頭低的不行。
顧衍盛倒是不怎麼介意,笑說罷了,“我都習慣了,也不能都怪他,著實是沒了什麼藥膏,想要一整片傷都敷藥,是有些難。”
項宜一聽,連忙將帶過來的幾瓶藥都拿了出來。
陳馥有在各處藥鋪醫館嚴查,項宜亦不敢在外取藥,她想著譚家大爺的傷已經好了,房中的藥並沒有什麼人會去動,便將房中幾樣治療外傷的藥膏,每樣取三分之二,帶了過來。
雖然每樣分量不多,卻有好幾瓶藥都可以用,秋鷹看著連道,“方才藥塗得不均,小的再給爺上一些吧。”
話音未落,顧衍盛就笑瞥了他一眼。
“怎地還要害我?”
秋鷹無奈著急,“爺早日恢複才是緊要!”
可顧衍盛隻是同他擺手。
項宜看了,皺了眉頭。
大哥素來是翩翩公子的做派,風流倜儻又一塵不染,何時如此狼狽過?
但不早早讓傷口愈合,之後顛簸回京的路上,還不知要遇上多少事,養傷就更難了。
念及此,項宜不由問了一句。
“不知大哥傷在何處?可需小妹替大哥上藥?”
她話出了口,房中稍稍安靜了下來。
清涼的藥香在房中盤旋。
顧衍盛眼簾微掀,看了她一息,又收回了目光。
他輕言,“傷在肩頭。”
肩頭的傷,並不算太靠隱秘部位。
項宜已經手下利落地將藥瓶打開了來。
“大哥把袖子褪了吧,我來替大哥上藥。”
她說了,顧衍盛並未立時動作,又看了她一眼。
項宜這才留意到他的眼神,她微怔,隱約有點明白他的顧及。
她已經嫁為人婦,義兄是並非親兄的男子。
他並沒什麼好怕的,他是在替她猶豫。
這般,項宜越發覺得不該在意了。
她輕聲道,“如今我兄妹這般情形,規矩禮數什麼的,並不打緊。”
她這般說了,顧衍盛眸中淺映了她的身影,半晌輕笑了一聲。
“好。”
項宜換藥的動作嫻熟,根本不需要秋鷹來幫忙,秋鷹退了下去,房中悄然就剩下了她和顧衍盛二人。
顧衍盛的傷勢,要比譚廷、譚建、還有從前的項寓的傷勢重的多。
項宜有些明白秋鷹為何緊張失手了,她看著這極深極重的傷口,項宜都不敢亂來。
想想從前義兄衣衫不沾塵的樣子,項宜歎氣。
她手下越發小心,全神貫注地務必不再弄疼了他。
房中藥香四溢,秋鷹添了炭火又退了下去,暖融的空氣簇擁著藥香蕩在房中各個角落。
顧衍盛目光一直靜靜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她的長發柔順而有光澤,隻是盤成了婦人的發髻,不似從前那般散在肩頭後背,風一吹,發梢便隨著風輕飄。
顧衍盛不禁想到了在田莊裡聽說的事情。
那譚家宗子譚廷與她成婚三年未回家,以世家對他義父項直淵的態度,譚廷顯然不會將她放在心上。
他亦聽說了譚氏族中在譚廷回來之後,鬨出來的事情,田莊的仆從不便多言,但他也猜出了一二。
可再聽後麵譚廷的態度,聽到她年前年後都回了娘家,卻見那位譚家大爺態度有了轉變。
這倒也不奇怪,宜珍這般宜室宜家、如珍如寶的女子,誰會舍得冷待?
隻是這般,顧衍盛亦說不清是好還是不好,隻是他更在意她的態度。
他能察覺到她對那位譚家大爺,之前是無意的。
可是之後呢?譚廷態度改變了之後呢?
藥香衝上鼻尖。
女子就靠在距離他肩頭不足一捺的地方,白皙而靈巧的手小心翼翼地替他上著藥,安靜的性子讓她甚少有什麼言語,但做事卻是從不馬虎的,又心思細膩地會顧及所有人的感受。
他記得叔父顧先英剛去世的時候,他突然失了所有依仗,被義父接到項家,一個人在不熟悉的環境裡重新開始生活。
那時候,她每天晚上都挑著燈來他的院裡,並不多說什麼,就安靜地陪他坐一會就走。
但是她每天都來,風裡雨裡從未間斷過,直到他和項家人和仆從和鄰裡都熟絡起來
他靜靜看著她,她鬢邊的碎發突然落了下來。
細細長長的一縷,輕擾著她的臉龐。
顧衍盛禁不住抬起了手來。
項宜將一撮藥膏替他上在了最後的傷口處,收回手抬起頭來,隻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恰到了她耳邊。
距離陡然近到再稍稍向前一步便可觸碰。
項宜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顧衍盛落在他耳邊的手頓住了,在那雙澄澈的眼眸裡,他低頭笑了一聲,隨意道。
“方才有隻飛蟲,已經飛走了。”
他說完,收回了手去。
項宜聞言恍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叫了秋鷹進來,幫她一道給顧衍盛包紮了,時候就已經不早了。
顧衍盛也道,“你快回去吧,免得譚家人疑心。”
項宜道並無大礙,想到他遲遲不好的傷勢,不由又道。
“我兩日後再來。”
她這般說,顧衍盛不由眸色和軟地又看了她一眼。
“其實秋鷹手也沒那麼笨。”
秋鷹連忙在旁點頭。
項宜抿著嘴笑了一聲,“可這本也是做妹妹的,該為大哥做的事。”
她說完,叫上喬荇快速離開了。
顧衍盛站在院中,看向她離開的方向,嘴角一貫的笑意漸漸斂了起來。
鼓安坊譚家宗房。
年前帶著孩子來感謝宗家夫人的小夫妻又來了,可巧譚廷又先見到了他們。
見他們這次專門打聽了夫人從娘家回來,專程前來道謝,譚廷心下甚慰。
隻是他同這一家三口一道回了正院,不想卻聽說項宜不在。
他訝然,“夫人去哪兒了?幾時去的還沒回來?”
下麵的人便到夫人出門去了,春筍更是道夫人戴了篆刻的印章。
譚廷聽了便了然了,他剛想讓一家三口稍等些時候,就聽外麵傳話,道是夫人從外麵回來了。
項宜甫一回來,就聽說了來人的事情,再回到了院中,見不僅一家三口在,那位大爺也在房中等著她。
見她剛從外麵回來,身上泛著冷氣,讓丫鬟灌了湯婆子過來。
項宜見他並未過問自己去了何處,剛要鬆口氣,便聽到他道。
“去了藥鋪?”
項宜身上有藥味。
她心下一轉,便道是給妹妹項寧問藥去了,然後並未再此處多言,直接問起了坐在下首的一家三口。
“孩子好些了?”
小夫妻立刻讓孩子給項宜磕頭。
“都是夫人肯為他費心,何止是好些了,眼下是好齊全了,前兩日都能在莊頭同旁的小孩子打架了。”
說著,小男孩給項宜磕了響頭。
項宜連忙道地上涼,讓喬荇把孩子抱了過來,項宜接過來他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著實沉手了。”
孩子的娘親連聲道是,“夫人第一回見的時候,說他太瘦,從族裡支了銀錢讓我們專門買肉菜給他吃,這會兒可壯實了。”
項宜看著老實在她身邊坐著的小孩,笑著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譚廷在旁靜看了她許久,當下見她就將小孩子放在自己的太師椅上,一邊摸了小孩子的腦袋,一邊輕聲問他最近玩了什麼見了什麼人,又怎麼同旁的娃娃打架了。
她極其耐心地問,小娃娃奶聲奶氣地回答,童言無忌,她彎著眼睛笑起來。
譚廷不由就想起了趙氏的囑咐。
這些日子他們再不似從前那般了,孩子是不是也快了?
那日的旖旎浮現在眼前,譚廷禁不住多看了妻子幾眼。
項宜沒如何注意,倒是那孩子娘親看見了,笑了一聲道。
“夫人這般喜歡孩子,想來宗家大爺和夫人,也快有孩子了吧。”
譚廷在這話裡,眼角彎了上去,看向她的眼神越發柔和。
項宜這才看到了他的神色。
那對夫妻家裡住的遠,是趕了慢騰騰的牛車抱著孩子過來的,不便久留便要離開。
項宜讓喬荇把幾碟子小孩子愛吃的點心,都包給了他們。
譚廷又要拿些錢給孩子,那夫妻兩個說什麼都不肯收了,帶著孩子連聲道謝地離開了。
隻是他們走了,項宜仍舊隱隱察覺那位宗家大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世家延續最重要的便是血脈。
尤其各世家的宗家,血脈才是宗枝的根本,譚廷這一輩宗家隻有他和譚建兩人,他想要孩子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可是項宜一分都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她半垂了頭。
這件事情,約莫不會輕易順著他的心意了。
她如何作想,譚廷並不知道,恰回到了書房就聽到了族人家中喜報,生了一對千金。
因是雙胞胎千金,甚是罕見,請宗家來給起名。
喜氣跟著請名帖一道送進了宗家,譚廷也禁不住柔和了眉眼。
他讓正吉把大紅灑金帖拿過來,直接題了“喜之”、“賀之”兩個名字,讓人送了過去。
喜氣讓人精神確實好了不少。
他不免就想到了,若是他的妻子有孕會怎樣,於是又將大紅灑金紙又拿了出來,試著取了好些名字。
他默默想,每月隻逢五,是不是間隔太久了些?
又兩日,過完了年的天氣又冷了起來,先是飄了一整日的鵝毛雪,雪天之後天氣奇冷無比,譚氏族中許多貧困的族人都受不了了,來宗家跟族中借炭。
年前天寒,譚廷便覺這數九寒天不會輕易過去,吩咐了族裡多備炭,因著清崡的煤炭有限,族中還去了彆地高價購了不少炭回來。
年後幾日天氣和暖了許多,不少人還以為這般高價買來的炭用不上了,不想這一場雪下了下來,宗子提前吩咐的炭成了救命炭。
世家尚且不易,庶族百姓家裡更不好過了。
譚廷讓族人多少給實在過不下去的鄰裡勻一些炭,項宜又支起粥棚,叫了楊蓁、譚蓉一道,連著施了兩日的粥。
待第三日,天氣總算和暖了一些。
陳馥有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可見人還是沒有抓到,
但陳馥有極快地封鎖了清崡通往各處的道路,那道人不可能逃出去,而這般冷的天氣,他竟還是沒有露出半分馬腳,可見是在此地有人庇護。
至於什麼人,譚廷自然無從猜測,但讓譚氏闔族都毫無察覺的,也不是一般人了。
他暗暗讓人留心,先去族裡看了看屯糧的狀況,回程路上遇上玩炮仗的族中孩子。
小孩子不知害怕,將炮仗壓在竹篾下。
譚廷路過時見他們這般,剛要阻止,竹篾便騰的一下炸飛了,他護著小孩,被劃傷了手。
好在傷勢不大,他將這些皮孩子訓誡了一番,便回了家。
正吉要替他擦些藥膏,譚廷想起正房裡就有項宜之前用的,便讓他去拿。
隻是藥膏拿出來,卻發現那些藥瓶比之前空蕩了許多。
是他記錯了,本就隻有小半瓶藥?
譚廷沒太在此處多思量,倒是發現他的妻子並不在家。他叫了人來又問起夫人去了何處,才曉得她去了吉祥印鋪,且去了些時候了。
譚廷眼皮跳了一下。
清崡縣城就這麼大,她平日裡去偶爾吉祥印鋪,並不會這麼長時間,今日怎麼遲遲未歸?
念頭一掠,譚廷驀然就想到了下落不明的那道人——
那人是見過項宜的,萬一此人就潛藏在城中,又無法脫身,劫持譚家宗婦夫人為質,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這麼一想便坐不住了,叫了護衛跟隨,便去了吉祥印鋪。
吉祥印鋪因著天冷沒有客人,都要關門了,並無項宜蹤跡。
譚廷見了,一時間心頭直往下沉,卻也沒有聲張,低聲安排了護衛在城中小心尋訪。
護衛一散而去,寒冷的大街上,冷風直往人骨頭縫裡鑽。
譚廷沒有回府,就在附近一家茶館等待。
一盞茶都涼了,護衛陸陸續續前來回稟,都沒有消息,譚廷臉色越發沉了下來,隻剩下最後兩人還沒回來過。
正吉都著了急,跑到了門前等待,終於看到了最後兩個護衛跑了回來。
兩人一回來,譚廷便開了口。
“有夫人的消息了?”
兩人點頭又搖頭,回稟道,“不知道是不是夫人,隻是有人看見兩個肖似夫人和喬荇的女子,去了一處偏僻的巷子。”
這話讓譚家大爺譚廷,驚詫地挑了眉。
她在城中,還有外宅不成?
譚家大爺心下掀起了浪來,但麵上不表分毫,立時吩咐所有人不許聲張,然後讓人帶了路,沒多久便到了那偏僻的巷子裡。
巷中人家不多,各家各戶都無有什麼異常,獨獨最後的一家不起眼的院子。
譚廷眼皮直跳,著人悄聲接近。
譚家護衛無不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人,這般悄然走近再回來,直接回稟了譚廷。
“大爺,夫人身邊的喬荇,就守在那門口!”
不是被綁在院中,也不是等在院中,而是守在門口。
話音落地,這偏僻的巷子靜得落針可聞。
譚廷怔在了原地。
一時間,他看著那偏僻院落,心頭閃過無數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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