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1 / 1)

締婚 法采 1703 字 22天前

譚廷被落了下來,想舉步跟上,也不知如何跟起,隻能看著她頭也沒回地快步離開了。

隻不過譚廷也並未在趙氏處過多停留,叫了正吉吩咐了事情,去了譚氏宗祠。

路過正院的時候,禁不住腳步微頓向裡看了一眼。

正院如平日般安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門房看到他連忙過來問,“大爺要進院子嗎?夫人剛回來。”

譚廷略一猶豫,道算了。

至少,今日的事情,他該先給她一個交代。

他抬腳要走,想了想又道了一句。

“讓夫人在家休歇,不必去祠堂了。”

項宜沒去祠堂,落得清淨。

隻是喬荇一張臉黑得厲害,好像誰欠了她百兩黃金,“兩個蠢毒婦人,竟敢聯手欺負夫人,若是夫人有一點半星錯處,豈不被她們拿捏?!”

她越想越生氣,直到春筍帶著祠堂裡的消息跑過來。

她上來道道大爺沒有直接處罰富三太太和邱氏。這話聽的喬荇差點跳起來。

但春筍又道:“大爺讓人把富三老爺和譚有良叫了過來。”

喬荇一聽,飛快地眨了下眼,讓她趕緊都說了來。

春筍立時道,“大爺沒有罰那兩個婦人,反而當著闔族的麵,讓兩位爺跪在祠堂前,請了族老將族訓一句一句念給兩人,念一句便令人抽一鞭,那一章族訓念完,兩位爺都快疼昏過去了。”

喬荇止不住睜大了眼睛。

項宜在旁聽著,也微微挑眉。

自譚廷繼任宗子以來,除了繼任之初以雷霆手段懲治過作亂的族人外,還從沒開祠堂做過這般重罰。

項宜略一思慮,不想春筍卻笑了起來,她一臉出了口惡氣的樣子。

“夫人和姐姐沒見著,重罰了兩位爺的時候,那兩婦人就在旁看著,鞭子是沒抽到兩人身上,但比抽到兩人身上還厲害。富三太太昏過去三次,那邱氏兩眼都發直了,一直哆嗦說完了完了……”

喬荇禁不住激動起來,“真的?!”

她又疑惑,“不過大爺果真沒抽她們鞭子?”

春筍說沒有,“但大爺令那兩位爺好生整肅家風,如有再犯,也不是一頓鞭子這麼簡單了。那兩位爺一聽,當場就開始整肅家風了。”

春筍哼笑。

“富三老爺直接叫了人,把富三太太遣送回了娘家,道是小廟供不起大佛。邱氏太太不一樣,娘家沒什麼人了,良五爺沒把她送回娘家,卻送進了族廟裡關起來,三年五年不得出來溜街竄巷了!”

話音落地,喬荇一臉陰霾陡然一掃,“活該!”

那兩人作惡一場,總算罪有應得。

隻是喬荇轉眼看了看自家夫人,卻見自家夫人神色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隻是沉默著思索了一陣。

喬荇哼哼,嘀咕著,“這也就是咱們家小爺不知道,若小爺知道譚家這般欺負夫人,那還不得……”

話音未落,被夫人出言打斷了。

“今日發生的事,不要讓寓哥兒知道。”

喬荇一哽,還想說什麼,又在夫人嚴肅的目光裡作了罷。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下來。

夫人在意小爺的仕途,在意項家的以後,勝過她自己。

但她真的希望小爺知道,替夫人出一口氣……

譚廷離開祠堂之前,立在高闊的院中廊下,目光掃過眾人。

“凡宗族子弟,當勤勉向學,凝力向上,但凡再有尋釁滋事、汙蔑宗家、藐視族規之人,必施以嚴懲,重則,逐出譚氏族門。”

話落了地,無人敢發出一聲。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他們不得汙蔑、必須敬重的宗家,也包括那位庶族出身的項氏夫人。

而被罰的富三老爺和譚有良,更是後背冷汗倍出。

要知道,他們是有龐大的宗族庇護,才能過上這般安穩有盼頭的日子。

一旦被逐出族門,以如今寒門庶族與世家大族之間的矛盾,他們將如水中浮萍,無依無靠。

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再喘一下。

譚廷看向族人的目光慢慢收了回來,負手離開了祠堂。

譚建從未見自家長兄如此冷肅重罰,可想想富三太太和邱氏做的事,又覺活該。

隻是他正想著,忽見身邊的楊蓁甩開了他,朝著大哥追了過去。

譚建一驚,剛要問一句娘子做什麼,就見他家娘子在所有人都不敢觸怒長兄的關鍵時刻,兩步趕到了長兄臉前。

“大哥,不僅富三太太和邱氏的事情,冤枉了大嫂。還有上次我送鐲子的事情。”

她說著,口氣冷下三分。

“大嫂這樣的一族宗婦,竟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恕我實在看不下去,這才拿了玉鐲贈與大嫂,並非大哥心中以為那般。”

這句話帶著七分氣憤,三分嘲諷,毫不掩飾。

譚建頭皮都要炸了,想替楊蓁圓兩句場,都不知從何圓起。

他忍不住看向大哥。

然而譚廷隻是默了一默,一分怒氣都沒有,反而微垂了眼簾,輕歎一氣。

他從今日楊蓁的表現就猜到,玉鐲的事確實是他誤會了項宜。

他從她拿著婚書站在譚家門前那天起,便以為她是同她父親項直淵一樣的人。

那是族裡德高望重的三老太爺過世的第三天,闔族悲痛。

三老太爺生前樂善好施,又桃李天下,待他恩重如山更不必說。

彼時他親自發了訃告出去。三老太爺生前的弟子都要在接下來的一兩天內,陸陸續續來到清崡。

她就在這樣的日子裡,拿著婚書到了譚家,一動不動地立在譚家門前……

譚廷念及往事,又歎了一氣。

隻是,不管從前怎樣,今次他明白過來——

她與他所以為的,並不一樣。

“多謝弟妹提醒,我記下了。”

譚廷這般態度,楊蓁倒也沒什麼可再說。

譚廷沒再耽擱,一路腳步不停地回了正院子,隻是到了正房廊下,不由地腳下猶豫幾分。

這時門簾撩動,喬荇走了出來,乍然看到他愣了一下,接著沒什麼好氣地行了一禮走了。

譚廷尷尬,目光困在了簾內房中。

簾子阻隔了她的身影,他看不見她,但他這確實是他的不是,他該親自跟她表態。

譚廷略略一頓,便撩了簾子進了房中。

房中安靜而空蕩的,似乎連香氣的盤旋都沒有,譚廷目光往窗下落了落。

平日裡,她多半時候都隻坐在窗下做針線。

但今日窗下沒人。

譚廷下意識還以為她並未在房中,但下一息,內室紗簾微動。

她撩了簾子走了出來,恰與他看過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譚廷心下微停,正想著她會有怎樣的態度。不管怎樣,他都接受。

不想她神色如常,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淡然地走上了前來,和往日沒有半分不同。

“爺回來了。”

譚廷怔住了。

他試想過她的許多反應,獨獨沒想過會是這般。

譚廷怔著,看著她平靜地走上前來,如同平日一般,抬手替他寬衣。

她身量算不得高,尤其站在他身前,半垂著頭的時候,越發顯得細瘦小巧。

她臉上毫無情緒,遠山淺黛的眉下,眼眸被濃密的羽睫遮住,譚廷看不到的眼睛,隻看到白皙的鼻尖和下巴。

她手下利落地替他解了外罩的錦袍,轉身放去一旁。

她脊背不豐,在冷清的房中似細竹半挺立著。

譚廷想到今日秋照苑裡,她就這樣挺著細竹般的脊背,被人汙蔑質疑,被清查她多年的賬目,將她的私事都攤開翻查

他不由地心下一頓,心下暗暗思索如何與她開口致歉。

她已替他拿了一套牙色繡萬字不斷頭的常袍過來。

她又到了他身前。譚廷沒再讓她不斷忙碌,自己接過衣裳,輕輕道了一句“多謝”。

她在這句謝中,動作幾不可察地停了一下,然後又拿了腰封過來。

她替他係腰封,從來都是從前麵扣上,係好後再轉到後麵,於腰前掛上吊墜,從未有過環著他的腰間,替他在後麵係起來過。

今日也是一樣,譚廷目光落在她腳尖,才發現她雖然近身替他更衣,但腳下卻離得不近,甚至有些遠

譚廷沒留意自己看了她多久,直到她扣住他腰封的手有些茫然。

那腰封上的玉扣似乎卡住了,任她怎麼嘗試都無法替他扣上,遠山黛眉微微蹙了起來。

這玉扣是有些問題,譚廷回了神。

他輕聲,“我來吧。”

與此同時,他手伸了過去,恰與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起。

她指尖涼涼的,一點溫熱都沒有。

譚廷心下微緩。

這三年,是他做的不好,是他先入為主地錯怪了她。

無論怎樣,他沒有推脫錯處、不肯承認的意思。

譚廷看住了身前的人,剛要開口說些什麼。

玉扣啪地一下扣了起來。

而她卻在他不經意的觸碰下,陡然收回了手,然後向後退開了一步,退開了他的身邊。

譚廷愣愣地看向她。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毫無情緒的掀起眼簾問了一句。

“爺還有旁的吩咐嗎?”

“沒有”

譚廷話音未落,就見她點了點頭,然後欠身利落離開了內室。

珠簾微晃,寂靜從地縫裡鑽了出來。

譚廷要說的話就這麼頓在了舌尖,整個人尷尬地立在剛才的地方,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他想說的話一句都沒說出口

而她,譚廷有些明白,她似乎也根本沒想過,要從他這裡聽到些什麼吧

房中明明點著清淡沁人的香氣,譚廷心口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隻從細縫裡冒出一股酸酸脹脹的不明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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