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像是戳中了林夫人的某個痛處,隻見她驟然瞪大了眼,淚水不住往下落。
她指著林燁,聲音都在發顫,“我,我何曾想過要殺了念念?她是我親手養大的啊!”
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見林夫人如此,林燁也慌了,忙不迭地道歉,“是我說錯話了,娘,您彆生氣!是我不好!”
可麵對林燁的道歉,林夫人隻是背過了身去,像是不願聽他說話一般。
見狀,林燁眉心緊擰。
他看了眼林鳶的臉,這才冷聲開口,“其實說到底還是怪念念自己,她怎麼這麼狠毒,怎麼能對鳶兒下這樣重的手!”
好好一張臉,竟是被打成了這樣!
不料,一道聲音從側屋傳來。
“若不是二小姐口無遮攔,老夫人也不會又發了病,大小姐隻是替老夫人教訓一下二小姐而已,相信待老夫人醒後也是會讚大小姐一聲的。”
說話的是蘇嬤嬤。
她邊說邊走到了四人跟前,對著林侯爺便是欠身行了禮。
蘇嬤嬤是侯府的老人了。
當年是跟著老夫人嫁入侯府的,是看著林侯爺長大的。
雖然名義上也隻不過是個奴婢,但對於林侯爺而言,蘇嬤嬤更像一位長輩。
是以,他也立刻拱手作揖回了禮。
就聽蘇嬤嬤道,“近日侯府裡所發生的事兒,拖二小姐的福,老奴跟老夫人都已經知曉了。”
聽到這話,林侯爺不禁回頭看了林鳶一眼。
哪怕林鳶現在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但林侯爺心裡依然升起了幾分怒。
他們都知道,今日老夫人到底是為何會發病。
卻是不等他開口,蘇嬤嬤便接著道,“先是小侯爺買凶害人,後是二小姐不顧老夫人的死活就開始胡亂告狀,緊接著又是夫人舉石傷人……”
蘇嬤嬤說著,銳利的視線一一掃過幾人。
哪怕是林燁也不敢在蘇嬤嬤麵前造次,乖乖垂下了眸,閉著嘴。
就聽蘇嬤嬤道,“侯爺休怪老奴在侯府呆得久,倚老賣老,但就照著昨日與今日所發生的這樁樁件件,侯爺若是再不嚴加管教,恐怕侯府是要出大禍的。”
她說的是大禍而非大事。
用詞之嚴重,令得侯爺心頭一慌。
他忙不迭地應了聲,“嬤嬤說的是。”
侯府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已經岌岌可危,皇上幾次都想沒收了侯府世襲的資格。
他一心都撲在了如何護著這份榮耀之上,倒的確是對府裡疏忽管教了。
林燁闖禍也就罷了,今日居然連鳶兒跟夫人都……
林侯爺當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蘇嬤嬤也點到為止,說完這些話便又轉身走了,否則林侯爺真是無地自容。
待到蘇嬤嬤走後,林侯爺方才轉身看向了林鳶,“鳶兒,你今日差點氣死你祖母,可知該當何罪?”
林鳶自三年前回府後,哪裡受過林侯爺這般嚴厲的訓誡,當即便是撲通一聲跪下了,“鳶兒知錯了,鳶兒隻是想著姐姐最尊敬祖母了,如若祖母開口求情,她定不會再為難阿兄的,嗚嗚嗚,鳶兒不知道祖母會發病,若是知道,打死鳶兒都不會說的,嗚嗚嗚……”
其實林侯爺也想到林鳶來找老夫人是為了林燁了,他們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而昨日喬念又口口聲聲地要拉著林燁同歸於儘,林鳶會如此擔心也是情有可原。
一旁,林夫人也忙是勸道,“老爺,鳶兒隻是好心辦了壞事,你看念念都已經將她打成這樣了,你如何還能狠下心罰她?”
林侯爺的目光看著林鳶紅腫的半張臉,陡然想起三年前林鳶回來時那瘦弱的樣子。
幾乎就是皮包骨頭了。
她是他們失散了十五年的女兒,那十五年她都在受苦!
是啊,他如何能狠得下心呢?
深吸了一口氣,林侯爺終於還是把目光落在了林燁的身上。
當下便是不由分說,一腳踹了過去,“都是你這臭小子惹出來的禍事!”
但這回,林燁似是早有防備,很好地躲開了。
林侯爺一腳沒踹中,還想接著踹,不想林燁一下子就躲到了林夫人的身後,“娘!兒子昨日被爹踹了一腳,現在胸口還疼呢!再踹可就得被踹死了!”
被林夫人當著,林侯爺隻能收了腳。
看著林夫人對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知道林夫人是想給林燁求情。
當下便是哭喪起了臉來,“夫人!你看看這逆子被你慣成什麼樣子了?你若還要護著他,那便真如蘇嬤嬤所言一般,侯府是要出大禍的!”
林夫人無言以對,林燁卻是嘴硬得很,“我怎麼了?不過就是想毀了念念跟明王的婚事而已嘛!誰讓她被賜婚後就那般囂張的?若不是她先把娘跟鳶兒弄哭了,我又怎麼可能如此針對她?”
聞言,林夫人也忙是搭腔,“這念念被賜婚後,的確是跋扈了些,燁兒是有錯,卻也是心疼我跟鳶兒,也,也算事出有因。侯爺,燁兒還傷著……”
“你!”看著如此寵護兒子的林夫人,林侯爺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狠狠指了指林燁,而後拂袖離去。
他大步朝著外頭走去,想找個地方好好清淨清淨,卻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落梅院外。
隔著一人高的院牆,他能清楚瞧見院中幾株梅花開得正豔。
腦海中,不禁想起了當年念念騎在他的肩上賞花的樣子,那時候,念念可乖巧了。
她明明最喜歡騎在他肩上,卻又怕他累著,沒一會兒就說鬨著要下來。
然後哄騙他坐下,那雙肉嘟嘟的小手啊就會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捏啊捏的。
明明力道不大,可那會兒,他覺得舒服極了。
林侯爺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忽然意識到,原來他跟念念之間還有這樣溫馨的時光。
可轉念一想,他們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五年啊!
她是他養了十五年的女兒啊!
這樣溫馨的時光,怎麼會少呢?
隻是她這次回來後變得不一樣了而已,她冷漠,疏離,對誰都帶著一股嘲諷的勁,就好似,他們都欠了她一樣!
隻是讓她去了浣衣局三年而已,就能將前麵十五年的親情都抹殺了嗎?
也難怪燁兒會心寒,會生氣!
今日那丫頭騎在鳶兒身上的樣子,連他看著都有些害怕,而他的夫人向來溫和端莊,竟也被嚇得動了手!
這丫頭,真是太有本事了!
林侯爺想著,眉心便緊緊擰了起來,於是轉身就回了書房,拿起紙筆寫下一封書信,命人送去給了明王。
他想,是該讓喬念明白,她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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