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關重大,孩童乃國之未來,嚴岑勳有意將自己弟弟喚醒,再問個清楚。
可褚君祈卻攔下了他。
“嚴大哥,無需再打擾阿律休息,我派墨行親自去調查。”
墨行聞言,躬身領命:“屬下這就啟程。”
褚君祈囑咐:“切莫魯莽行事,安全第一。”
“是,屬下定會注意安全,王爺也萬事小心。”
常州乃大長公主的封地,與雲州相鄰,快馬加鞭去到兩州的交界處,也就三日路程。
墨行離開前,將墨止拉到院子裡,連聲囑咐了幾句。
大體是讓他不可胡鬨,要辦好王爺安排的差事之類的。
墨止剛被他打了一頓,正在氣頭上。見他走前還一臉不放心自己的模樣,心中惱怒。
所以,他完全就沒注意聽到墨行說:“王爺的書案上有一卷畫,是宋娘子差人給王爺送來的,你記得將此事稟告王爺。”
“囉裡吧嗦的,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墨行見到他這副模樣,就忍不住手癢想教訓他一頓。
墨止可不會再傻傻的站在原地給他打,在墨行要出手前,他迅速逃走了。
墨行現在有任務在身,他可不敢浪費時間在打墨止這事上。
他迅速去到馬廄,牽走了精神抖擻的阿寶。
而墨止這邊,他親自給褚君祈準備好了沐浴的熱水,趁王爺還沒從澡房出來,他去書房準備王爺等下要用到的筆墨紙硯。
當他看到書案上的那卷畫時,隨手將上頭綁著的袋子細繩解開,攤開宣紙。
等看清裡頭的內容後,隻當是褚君祈那日夜裡醒來時畫的其中一部分。
王爺的畫功可真好啊,不止將王府的偏門畫的一模一樣,還將他阿娘和意晚姐畫的相當逼真。
隻是,畫中這位穿著緋紅嫁衣的女子是誰?還有這麼小小的一個孩童,怎麼和王爺長得有幾分相似?
墨止自我腦補了一通,最後得出了結論。
王爺這是想娶妻生子了?
不對,這畫中女子的服飾並不是王府正妃該穿的嫁衣。
大半夜醒來畫個身穿緋紅嫁衣的女子入王府偏門,王爺難道是做了一個啥……美夢?想將這夢中的女子納進府?
從上所述,他得出的結論就是:王爺思春了!
不不不,是想要女人了!
墨止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天才,這都能被他猜到。
隻是……他很快又開始發愁了。
王爺二十二歲高齡卻還是童子之身,也不知道會不會做那事。
所以,王爺的第一次,一定要找一個會做那事的帶帶他!
墨止想到自己今日所犯的錯,覺得應該好好抓住這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所以,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飛身出了書房,腳尖幾個跳躍下,便消失在了驛館。
等他再回來時,手上提了一個容貌柔美,身材妖豔的女子。
仔細打量下來,竟發現這女子與張淑容長得有幾分相似。
墨止得意的昂頭,他可是拿著那畫像跑了好幾家青樓,認真對比過後才找來了這位花魁娘子。
這女子就是雲州城春夕樓的花魁娘子顧思思,今日開苞競價,墨止一擲千金,將人搶到了手。
這不,著急忙慌的提著人回來找王爺邀功。
此時,褚君祈正在書房忙碌,在外奔波了一日,很多折子都還沒有處理。
半個時辰後,他將手伸去旁邊,卻發現那個位置空空如也,不說茶水,連個杯子都沒有。
他微微蹙眉,隻覺得墨止最近是越來越不靠譜了。
又過了兩刻鐘,等他將最後一本冊子處理完,這才起身,提著桌上的油燈照明,要回房休息。
隻是,當他推門進屋時,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氣,以及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麵色微沉,伸手抽出腰間的軟劍,緩緩走入內間。
裡頭,一女子躺在他的床上,衣衫不整,臉色潮紅。
顧思思完全沒想到,自己今夜要伺候的男人竟如此俊美。
她麵含羞意,以最誘人的姿勢從床上爬了下來,然後嫋嫋婷婷的扭到了褚君祈身前。
那嬌媚甜美的嗓音經過特殊訓練,一開口便嗲的入骨三分。
“公子,奴家伺候您更衣。”
說著,她伸出纖纖玉手要去幫褚君祈脫外衫,卻被他避開。
顧思思微愣,繼續上前一步:“公子……讓奴家伺候您。”
她話音剛落,便感覺到一陣殺氣侵襲而來。
下一瞬,她脖子上已經架起了一把軟劍。
“啊……”顧思思被那鋒利冰冷的劍氣嚇得癱倒在地。
“說,誰派你來的?”褚君祈麵色冰冷,完全沒有一丁點憐香惜玉之心,就好像他眼前的小美人是什麼臟東西一般。
顧思思煞白了臉,她剛剛還在慶幸自己的第一次是要獻給這麼一位俊美的男子。而現在隻恨不得自己從未來過。
“公……公子,是您的隨從花高價買下我的初夜,說是要我今夜伺候好公子。”
褚君祈聞言,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他朝外頭厲聲喝道:“墨止,滾進來!”
一直躲在假山後頭等到王爺完事後上前討賞的墨止被他嚇了一大跳。
不會吧,王爺竟然有這種癖好?不會做那事時還想要他站在一旁看著吧?
但王爺都開了口,他不得不從,隻能耷拉著腦袋,慢吞吞的滾進了房間。
房間內沒有一點旖旎之色,他花高價買來的花魁娘子此時趴伏在地上,臉上煞白一片,看上去楚楚可憐,而王爺的臉色也很不好。
墨止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心問他:“王爺,您這麼快就完事了?”
不是吧,王爺看著挺健壯的身子,做那事時這麼快?
褚君祈一眼就能看出他腦子裡裝的什麼廢料,他一腳踹了過去,冷聲道:“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明日就給我滾回京城去。”
墨止終於著急了,怎麼王爺好好的還生氣了呢?難道是對他找的女人不滿意。
他忙解釋:“公子,她可是我拿著畫像細細對比了好久才找到的,您不覺得她長得很像嗎?”
褚君祈睨了他一眼:“什麼畫像?”
墨止不明所以,怎麼王爺連自己作的畫都忘了?
他從袖子裡掏出那卷畫遞過去:“就這個啊,您那日半夜醒來後畫的。”
褚君祈將畫紙展開,當看到裡頭的內容時,他微愣,迅速翻看後麵那些。
“這畫哪來的?”
墨止撓頭:“不是公子您畫的嗎?就在您書房的案幾上看到的。”
褚君祈將手中的畫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問道:“墨行離開前可有同你說什麼?”
墨止心虛,感覺自己好像又做錯了些什麼。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褚君祈一眼,低聲回道:“他說了很多,我沒記住。”
褚君祈冷睨了他一眼,又看向地上的顧思思:“將她從哪裡帶來的就送回哪裡去,花了多少銀子,便從你的月例裡扣。等墨行回來後,你自己再去找他領罰。”
墨止:“……”
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他明明是好心幫王爺找個女人紓解……
原本還信心滿滿想將功贖罪的某人,等再送顧思思回春夕樓時,就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蔫兒吧唧的。
驛站內,褚君祈朝空氣中喊了一聲:“墨影。”
一抹黑色悄無聲息落下。
“這畫是如何進我書房的?”
墨影躬身回道:“稟王爺,屬下已問過青影,她說是宋姑娘托人給王爺送來的,墨統領拿了畫後,便放在了您的書案上。”
褚君祈點了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宋清濘送來了?
據暗衛對她的調查,宋清濘從未去過京城,除了這次雲州之行,她之前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雲初縣。
那她是如何知道祈王府偏門的模樣?又是如何知道奶娘和王府丫鬟的樣貌?
難道她這是又做夢了?還夢到了祈王府和與他有關的人?
褚君祈看了眼外頭的夜色,猶豫片刻,腳尖一點,身影立馬消失在了原地。
張府。
宋清濘今夜墮落了,她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竟然沉迷於古代的話本子無法自拔。
這是王寶珠拿來給她看的。
說好看的不得了,讓她務必要看。
這不……一發不可收拾,大半夜不睡覺,她半靠在床頭埋頭苦讀。
因為劇情的跌宕起伏,她一會倒抽一口涼氣,一會發出一聲驚歎,沒多久又笑出了豬叫聲,可以看出,這代入感不是一般的強。
褚君祈的身影落在了宋清濘房間的窗前,當聽到裡頭的動靜時,他意外挑眉。
他還當自己大半夜過來除了失了禮數,還會打擾她休息,卻沒想到她壓根還沒睡下。
那就好辦了,他不進去,就在窗外問清楚那畫的事情後就走。
褚君祈抬手輕輕敲了敲她的窗戶。
宋清濘第一次聽到時,還當自己聽錯了,可敲窗聲緊接著又響起。
她心頭一跳,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
半夜三更鬼敲門……
宋清濘嚇得花容失色,腦子裡閃過很多不好的東西。
要是此刻有誰在這裡,便知道她這模樣極其不正常。就這麼一會的時間,她竟已經將唇瓣咬出了深深的血痕,眼中盛滿了恐懼。
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定了神奪了魂,好長一段時間過後,她才一陣恍惚,然後整個人迅速鑽到了被子底下。
接著,裹著她身體的被子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她腦中原本不願想起的那一幕幕洶湧而至。
在上一世,她十歲那年生日,四嬸送了她一支鋼筆。
她寶貝得不得了,每天小心翼翼的放在兜裡帶著。
結果有一天宋清澤在學校跟同學打架,打輸了,回家拿她撒氣。
他見她寶貝那支鋼筆,便搶了過去,用磚頭將鋼筆砸了個稀巴碎。
宋清濘當時又惱又氣,也不顧宋清澤是宋軍和沈桃如的心尖寶貝了,衝上去打了他一下。
就那麼一下,打的是胳膊。且她常年吃不飽營養不良,根本沒什麼力氣。
可宋清澤卻撕心裂肺的哭嚎,找宋軍和沈桃如去告狀。
宋清澤和同學打架,身上紫了好幾處,沈桃如以為是她打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拿著棍子就往她身上抽。
她哭著解釋,說自己就拍了宋清澤一下。
可宋清澤卻硬將自己身上的傷全賴在她身上,咬定是她打的。
宋軍氣狠了,去廚房拿了菜刀要砍了她的手。還是四嬸過來勸,堂弟宋清拓也給她做證,說宋清澤身上的傷是在學校打架打的。
可即使知道了真相,宋軍和沈桃如也不滿她對他們的兒子動手。
他們這對無良爸媽,竟然狠心到將她一個十歲的孩子拖到了村子裡的墳山上,關進了曾經住過守墳人的那間小屋子裡。
屋子裡頭沒水沒電,漆黑一片,她抓著沈桃如的手不停道歉,說自己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打宋清澤,求他們不要將她扔在山上。
沈桃如在她的哀求下,原本是有了些心軟的。可宋軍卻堅持要給她一點教訓,強行將她扒開推進了小屋,上了鎖後離開。
宋清濘就那樣被關在滿是墳墓的山上,沒有進食,也滴水未進。
就這樣過了三天三夜,等四嬸找到她時,她早已經餓暈了過去,還發著高燒。
送去醫院時,醫生都說救不了了。
宋軍和沈桃如終於知道害怕,擔心她死了,他們會被抓去坐牢,兩人收拾了東西準備帶宋清澤去外頭躲一躲。
可沒想到,她竟然被四嬸的一個土方子救活了。
醒來後,她腦子裡全是在墳山上看到的紅傘白衣和鬼火。
整個人混沌了十來天,在四嬸的悉心照顧下,總算是恢複了意識。
十歲的孩子,且是一個不被愛的孩子,早就已經看清了自己與親情無緣。
從那次過後,她便和宋軍沈桃如劃下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隔閡線,永遠走不過去的那種。
也從那事後,她留下了極其嚴重的心理陰影。隻要受到驚嚇,便會像現在這般,控製不住情緒和身體。
她隻能用被子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從頭到腳不露絲毫。
心裡就覺得,隻要鬼看不到她,便不會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