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陽以南向北的道路,素來沒太多人,但這一次來了許多。
宛城幕府帳下督羊聃帶了足足五千兵北上。
這個數目是協商後的結果。
理論上來說,這些兵是南陽、順陽、新野三郡國豪族的莊客部曲,這時節正在地裡務農,忙活自己的家事。但主家一聲令下,還是被征集起來了。
這一家出五百人,那一家出三百丁,最後湊了五千左右的兵馬,帶上器械,拉著大車,一路北上。
看得出來,這些兵有點野了。
過路之時,擾民之舉十分頻繁。
這倒不是羊聃故意,事實上他嚴申了軍紀,並斬了一些人,但並沒有起到很有效的震懾作用,因為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羊聃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斬了,最後還不是挑幾個倒黴鬼出來梟首示眾?
當然,主觀約束和不約束,差彆還是很大的。
但斬首的威脅下,這支部隊大體還算老實地抵達了廣成澤,拉上一批物資後,護衛著惠皇後羊氏北上洛陽。
這並不是邵勳的意思,很顯然是羊獻容自作主張。
六月中,大軍抵達金穀園外,與組建完畢的忠武軍毗鄰,一起操練。
忠武軍已恢複到三千多人。
與羊聃的部隊一樣,他們都是亦農亦兵的角色,即平時務農,閒時操練,戰時出征。
這樣的兵,成本很低,唯一的開支就是農閒操練時的糧食支出,另外還有武器的一次性開銷。
相對應的,這種部隊你也彆指望有多少戰鬥力。
邵氏軍政集團中,絕大部分都是這樣的部隊,唯一的好處是不需要養。
與羊聃手下那些經曆過十餘次陣仗的部隊相比,新組建的忠武軍可就是老實孩子了。
他們以甘城四塢堡丁為主,雖然也被征發過幾次,但真的沒什麼戰爭經驗,大部分時候就是老實種地的農民罷了。
被拉進忠武軍為兵,他們其實是不太樂意的,畢竟這支部隊沒有錢糧發放。
數日相處下來,雙方鬥毆事件不斷,大部分是南陽兵欺負忠武軍的宜陽兵,直到羊聃遣人抓捕了十餘名“鬥毆積極分子”之後才算告一段落。
真正讓局麵得到控製的是六月初五邵勳的抵達。
他帶著銀槍右營六千軍士抵達金穀園外。
第十一至十四幢兩千多名士兵上過不止一次戰場,還打過強度非常高的遮馬堤之戰,當全副武裝的他們站在南陽兵麵前時,氣氛一下子就和諧了。
“彭祖辛苦了。”邵勳目光從駛入金穀園的馬車上收回,道:“南邊局勢如何?”
“杜弢其實成不了事。”羊聃說道:“荊、宛、湘三地兵馬會剿,賊眾左支右絀,敗之必矣。”
邵勳笑了笑,懶得糾正他的誇大之語。
梁芬是宛城都督,平定荊湘之亂不會太賣力氣,他們隻是偏師。
說到底,這仗還得靠荊湘本地兵馬來打。
但他們的實力在王如之亂中損失很大,經製之軍已經沒多少了,現在全靠豪族私兵以及蠻族兵馬。
豪族私兵還好說,蠻人就有點敷衍了。如同算盤珠子一樣,一撥一動,不撥不動。
就這個鳥樣,荊州亂局卻不知何時才能平定了。
邵勳擔心,再這樣搞下去,天子又會調動許昌、建鄴兵馬會剿。
要知道,王敦那廝屯兵江州,虎視眈眈,西征的主觀意願很強。
至於邵勳,他其實是不願意派兵到長江流域作戰的,因為他不想像曆史上的石勒那樣,帶著九萬步騎,在江夏、壽春病死一半人。
誠然,石勒那次是倒了血黴了,疫病蔓延得有點厲害,正常來說不至於病死這麼多。但怎麼說呢,如今江漢一帶的環境可沒有後世好,這個地方真正開發出來要到南宋時期。
沼澤、河流、湖泊數不勝數,冬天可能還好點,夏天暴雨成災,北方士兵真的難以適應,非戰鬥減員十分嚴重。
石勒那次還是冬天,居然病死一半人,卻不知得的什麼病,莫非飲用了生水?全體血吸蟲病?這就難以知曉了。
即便他奉詔南下平亂,也不會親征,更不會把精銳部隊派過去,出動一兩萬屯田軍就了不得了。
南邊的事情,他不想再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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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匈奴已經竭儘全力,而匈奴卻沒有全力對付他,就彆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能想辦法把宛城重新奪回來,就已經僥天之幸。
“南陽可還穩定?”邵勳又問道。
羊聃臉上浮現出一絲殘忍之色,低聲說道:“明公,梁芬收編降卒、擴充部伍,眾至兩萬,已是勢大難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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