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永嘉七年正月初七,人日。
其實這會還處於新年假期,大家不是聚會就是遊玩,遠遠未到上直的時候。但今年正月上旬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許昌東南有許昌宮,占地廣闊,曾經光耀一時,今已廢棄數十年,但餘斷壁殘垣而已。
劉善提前兩天來了許昌宮舊址。
他現在是許昌幕府帳下督,握有兵權。
邵勳把邵氏宗族以及舅舅家的一幫親戚們塞進了許昌世兵之中,充任各級軍官,統領尚留在許昌城下的萬把人。
舅舅劉善現在是許昌世兵的最高統帥,為了方便管理部隊,他甚至從禹山塢、陽關左右二塢中挑選了部分親信進入部隊,將這支亦兵亦農的部隊控製住。
邵勳也不求這群一年中大部分時候在家務農的世兵們有多強的戰鬥力,隻要能守禦城池、彈壓地方就可以了,要求真的不高。
劉善一共調來了三千世兵,將許昌宮舊址占了個水泄不通,順道清理了裡麵的雜草、羊糞、爛木頭、碎磚瓦之類。
人日這一天,邵勳帶著一大家子以及幕府將佐家眷、潁川郡、許昌縣官員們抵達。
去年培育的桑苗,今日便可移栽了。
桑樹移栽是一樁技術活,但邵勳不怕,他現在手握兩本絕世秘籍:琅琊王氏繼提供《種麻子》之後,王惠風又私下裡抄錄了本《植桑要術》,贈給邵勳。
哈哈,我有琅琊王氏曆代植桑竅門精選本,怕個鳥!
庾文君、樂嵐姬、盧薰三人湊在一起,將《植桑要術》上的精華內容講給其他女眷。待今日事畢,還會讓人各自抄錄一份,回去仔細研究。
宋禕可憐兮兮地提著食盒、水囊、酒壺跟在邵勳身後,形同婢女。
女眷們各自帶的仆役已經開始了行動:挖坑。
邵勳還是蠻感興趣的,仔細看著。
按照秘籍來說,兩丈左右植一株,樹坑深與闊各七尺。坑中填以碎磚瓦,碎磚瓦上蓋糞,然後移栽樹木。
至於為何這麼做,秘籍上也說了:“根下得瓦石,即虛疏不作泥;糞落其中,又引其根易以行。”
這個好,不像有的秘籍隻告訴你怎麼做,不說為什麼這麼做。
沒這本書,他還真不清楚如此移栽桑樹效果最好,反正問其他人,他們也不甚了了。
幾個月後,根差不多深入地下了,這時候需要在樹周圍鑽十幾個穴,深三四尺的樣子,然後往穴中澆灌糞水。
書最後,還有防蟲、桑樹修剪、桑葉采摘等技術要點。
“處處皆學問啊。”邵勳感慨道。
同樣是移栽桑樹,有沒有經驗、技術指導,效果真的天差地彆,時間長了,絹帛產量也天差地彆。
這還隻是一個桑園,如果擴大到整個河南,那該是多大的差距?
絹帛就是錢,錢多了可以養更多的兵,可以讓士兵們生活更好,無後顧之憂,最終會體現在戰鬥力上。
“舔女人果然有好處,舔到最後,應有儘有。”邵勳在心中默默感歎,更堅定了黃毛的道心。
而就在邵勳感慨連天的時候,特意趕來送信的王玄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這不是我王家獨門絕技麼?!
馬勒戈壁!怎麼回事?
他看向邵勳。
邵勳臉色有些不自然,將秘籍悄悄塞進懷中。
畢竟是王家幾代人力推的“科研成果”,結果家族企業女總裁無償轉讓給了開鬼火的黃毛,這他媽能忍?
老壁燈估計還想拿這個和他做交易呢……
邵勳老臉一紅,快步離開了王玄,連老壁燈的信都沒來得及收。
他走後,王玄怒了一陣,然後笑了。
事已至此,他覺得該抓住機會做做文章。
直接把此書獻給陳公,未必能有多好的效果。但現在這樣,陳公覺得偷了王家的東西,心中有愧,事情就有意思了。
哈哈,妙哉!看你入不入彀。
“夫君,去年育的苗長得好茁壯啊。”剛走到景福園內,庾文君就拉住了他的手,一臉驚喜地說道。
樂嵐姬悄悄縮回伸到一半的手,順勢捋了捋秀發,道:“三支一株,確實長得好,有老農說能長五六丈呢。”
“或許有七八丈。”盧薰補充道。
邵勳默默估算了一下,那不得十幾二十米?
他記得前世小時候,村頭河邊有一棵桑樹,不知道誰種的,樹冠很大,至少十米之高。上麵結滿了紫色的桑葚,他經常爬上去摘著吃,直到有一天在樹杈上遇到條吐著信子的蛇……
桑樹本來就是一種大型喬木,但很多時候人們把桑樹修剪成了灌木。
這或許是需求的不同。
後世人們主要取桑葉養蠶,此時卻連樹木也要。
桑樹做的拐杖賣幾文錢到幾十文不等。
十年桑樹可做杖、馬鞭、胡床。
十五年桑樹就厲害了,是一種非常優良的弓材,還可做履、木錐、刀把。
如果能長到二十年,可製戰車,一乘值萬錢。
也就是說,十年以上的桑樹在軍事上的用途就非常多了,木杖/木棓、馬鞭、刀把、弓梢、戰車等等。
不同時代有不同的需求,這個年代不可能把桑樹剪成灌木來用。
這就是耕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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