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陣沒有絲毫停頓,繼續向前。
匈奴遊騎撥轉馬首,撤了。
在他們後方,還有一個草屋,屋中奔出七八名步卒,連滾帶爬向後逃竄。他們沒有回營,而是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
黑矟軍慢慢接近營寨。
寨牆上的人很少,且走來走去,大呼小叫,喧嘩不休。
從他們的視角來看,從河岸到營寨這邊,光禿禿的泥地上,突然就冒出了一支黑色的步槊叢林。
叢林在移動,由遠及近。
一開始隻能看到叢林的全貌,漸漸地,叢林的細節也一清二楚。
足足一千五六百人!
長長的槊刃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氣勢逼人,壓迫力十足。
他們麵無表情,甚至連喧嘩聲都沒有,就那樣沉默地行軍著,直直地壓到前方不遠處。
氣喘籲籲的河陽丁壯搬來了長梯。
他們越過黑色叢林,站到了正前方,然後停下了腳步。
風呼呼吹著。
軍旗、袍服呼啦啦作響,正午的陽光沒有絲毫溫度,隻讓人從頭到腳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殺!”黑色叢林前方,有人張臂大呼。
“殺!殺!殺!”仿佛一個信號,原本靜止的叢林快速“扭動”了起來。
盾手居前,掩護著河陽丁壯將長梯送上去。
步弓手從左右繞出,連連施射,一刻不停。
叢林化身成了黑色的海洋,如同滔天巨浪一般,衝向營寨。
“啪嗒。”長梯搭上了寨牆,頂端的鉤子牢牢鉤住牆頭。
黑矟軍將士呐喊著爬了上去,隻一個衝鋒,就將寨牆上不多的敵兵給掃了個一乾二淨。
彭陵詫異地衝上牆頭,然後順梯而下,進入到敵營內部。
這一次進攻,打得也太輕鬆了!敵人呢?去哪了?
“唏律律!”馬兒嘶鳴聲此起彼伏,整個營寨大門洞開,不多的匈奴騎兵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營中還有一些傷兵,絕望地看著從天而降的晉軍。
晉軍沒有客氣,路過之時,隨手一捅,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營外湧來了一批敵兵,大概數百人,與衝進營內的黑矟軍殺在一起。
黑矟軍以新兵居多,被打得步步後退。
好在湧進來的己方軍士也越來越多,尤其是數量高達兩千的河陽丁壯,揮舞著各色兵器甚至是粗陋的木矛,與敵軍迎麵戰在一起。
戰局又一點一點扳了回來。
“去死!”當彭陵一槊捅死一人後,敵軍開始向後退卻,漸漸不支。
一炷香過後,敵軍徹底崩潰,向後散去。
黑矟軍與河陽丁壯趁勢追殺,連新奪占的營地也不要了,一路追襲,直接殺到敵中軍營壘附近。
戰至午後,中軍營壘處打得越來越慘烈了。
趙固將數百親軍也投了進去督戰,但依然阻止不了晉軍的湧入。
到了最後,他不得不親自帶人衝殺,才稍稍遏製住了晉人的攻勢。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無法將衝進營內的銀槍軍士卒清除乾淨。
無論是發射弓弩、箭矢,還是帶精兵衝鋒,抑或是匈奴騎兵發起了亡命衝鋒,都沒有什麼效果。
銀槍軍即便傷亡慘重,不斷有人倒地,但依然牢牢結成陣勢,掩護著後續人馬衝進來。
打到這個時候,趙固知道完蛋了。
營壘被攻破隻在今日,沒有任何可能拖到明天。
邵賊這兩日的進攻,完全不顧傷亡,以雷霆萬鈞之勢,猛衝猛打,將認為能固守營地至少十天半月的他們給擊了個粉碎。
趙固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扇了無數個耳光一般,更有些恐懼,因為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勇氣對上邵勳。
匈奴騎兵已經有人溜了,從其他營門撤走,但也有人絕望地發起了最後一輪衝鋒,試圖將突入營中的晉軍衝散。
“殺賊!”南邊響起了震天的怒吼聲。
趙固扭頭望去,卻見南邊的營牆上,雪亮的槊刃冒出頭來,接著是黑漆漆的槊杆,然後是大群兵士。
南牆上沒多少人,即便有,戰力也非常可疑。
他們隻與黑矟軍糾纏了一小會,就如雨點般落下——不是被殺死後倒地,而是失去了戰鬥意誌,自己跳下來的。
黑矟軍亦跟著跳下。
他們沒有管那些四處亂竄的潰兵,稍稍整隊之後,直朝正與銀槍軍廝殺的匈奴步騎主力殺來。
完了!正麵本就快頂不住了,再被側麵一擊,全軍崩潰已然難以避免。
趙固扭頭一看,高台上的“劉”字大旗仍在飄揚,人卻不見了蹤影。
他心中一突,來不及咒罵劉敷棄軍而逃,在親兵的掩護下,奔向後方。
對麵有人遞來了馬韁,他直接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一部分親兵對他拜了一拜,大聲道:“請將軍照顧我等妻小。”
然後紅著眼睛,返身衝殺了回去。
但大勢若此,些許勇武忠貞之士的努力又能決定什麼呢?
他們的反擊如同丟入湖中的石子一般,隻掀起了微小的波瀾,很快就沉寂無聲。
最後能打的軍士拚光了,劉敷、趙固也跑了,匈奴中軍大營內殘存的數千軍士,迎來了總崩潰。
誰都沒想到,三萬步騎固守營寨,卻隻堅持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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