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人材木材(1 / 1)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884 字 23天前

第967章人材木材

林子得到的情報比楊起莘多得多,對局勢自是更加了解。

他知道秦王在西域會盟窩闊台汗國、察合台汗國、金帳汗國之時,忽必烈也沒閒著,已開始與宋廷接洽、議和。

不排除他們有結盟的可能。

楊起莘知道這些,林子也並不訝異,畢竟襄陽、江陵兩地前陣子一直虎視眈眈,呂氏兄弟隻差一點便要提兵來攻。

林子訝然的是楊起莘認為秦王這一趟需要後悔?

“且不說宋廷還未與蒙元結盟,便是雙方有可能結盟,王上豈不更應該聯絡西域諸國?姑父何來後悔一說?”

楊起莘訝道:“你還不承認秦王西行之策錯了?”

“錯了?王上此行,成果之豐……”

“豐?幾個小小的蒙古藩王,躲在窮鄉僻壤,一無禮義廉恥,二無錢糧支援,今日與秦王歃血為盟想占便宜,明日又可反悔,何益?”

林子一滯。

他不得不承認,楊起莘雖沒去過西域,描述得卻很準確……海都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

“秦王得到了什麼?幾個所謂盟友的口頭支援,但再看看失去了什麼。”楊起莘懊惱地拍了拍椅靠,道:“失去了占據整個富庶江南的正統朝廷的信任與支援,把最強大的靠山推到了敵人的一麵!”

“姑父,你高看宋廷了。”

“你太年輕了。”楊起莘搖頭不已,“秦王也太年輕了,好用伱們這些年輕人,卻不聽老成謀國之言,早晚是要吃大虧的。”

“我看是姑父你太倔太頑固了……”

“我早便告訴你,為官做事,你須有清醒的判斷,該提醒君王而非盲從於君王,否則你這庸人之資能於國事有何作為?”

“姑父有作為,高中了探花郎,人家狀元才二十歲。”

“你以為進士那麼好中嗎?!”楊起莘憤而起身……

僅在半日之後,李瑕就知道了林子與楊起莘吵了一架的事。

“也就是說,楊老不肯起複嗎?”

“他既認為王上是錯的,我自然是沒能勸動他。”

李瑕正埋首批閱耽誤下來的許多公文,隨口道:“沒什麼對或錯的,我反而很理解楊老。”

“王上理解他?”

“在江南水鄉活了六十年,你再看看西域,會覺得那是個宜居的地方嗎?”

“可王上說西域很重要。”

“那是我說的,我是通過我的經曆和見識。”李瑕道:“那他呢?六十年裡,眼睛看到的都是大宋的繁華,當然會覺得與朝廷合力抗元是最好的方法。”

還有些話李瑕沒說。

人都是通過自己所看到過的、所經曆過的形成想法,說服是說服不了的。

他李瑕看到的是後人統籌出的全麵的曆史,楊起莘所看到的隻是宋人編纂的一小部分。他不能要求楊起莘與他有一樣的想法,那不公平。

“其實楊老說的不錯,宋廷的實力,比海都他們加起來更強。但,如果宋廷選擇要與忽必烈一起對付我,我阻止不了。”

“為什麼?”林子撓了撓頭,道:“我就是不知為什麼,才沒能吵過他。”

“你鞋子裡有根釘子,會選擇先把釘子拔了,還是先去與旁人鬥毆。”

“這……”

“我就是宋廷的釘子,而忽必烈就是西域那些可汗們的釘子。”

林子道:“可我怎麼覺得,海都他們,才是忽必烈的釘子。”

“這麼想也是一樣的,那忽必烈鞋裡的釘子比較多。”

“嘿,倒也是怪了,這一遭,王上與蒙人結盟,忽必烈倒想與宋人結盟。”

“還不都是與利益結盟。”

“我看王上與兀……”

李瑕淡淡掃了林子一眼。

堂上安靜了一會,林子撓了撓頭,道:“回了長安,我有些多嘴了。”

“彆因為這事,影響了你和覃氏的感情。”李瑕笑道:“今早還有人說我總是壞人姻緣,你可彆讓我把這名頭坐實了。”

“好。”林子也笑起來,道:“我和那婆娘好著呢。”

說到這裡,李瑕倒是想起一事。

“去把江春和俞德宸找來。”

“是。”

林子才要轉身,忽又回過頭來。

“王上,你不會是想替俞德宸提親吧?”

“嗯。”

“此事,似乎……不太妥當……”

格物院。

“嘖嘖,師兄可真是了得。”

孫德彧拿起一枚晶瑩透亮的晶片往銅管裡套了,嘴裡嘀嘀咕咕不停。

“秦王帶回一位蒙古公主,師兄你也帶回一個,我看你不是全真教門下,是秦王門生第一人啊。”

“其實,高昌還留了一個公主……”

“師兄你這是在和我炫耀?哎喲,煩死了。”

“不是炫耀。”俞德宸道:“我是想問你,你覺得……”

“我覺得師兄彆太貪了。”孫德彧知道他要說什麼,徑直回答了一句。

“我是想問一問她,如果能明白我是因為……”

“師兄,求而不得,不求而得。你忘了師門的教誨了嗎?”

孫德彧眯著眼,小心翼翼又卡了一枚晶片在銅管裡,語氣恬淡。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而師兄太過執著了。”

俞德宸默然了一會。

孫德彧又道:“師兄心中惦記的是她嗎?又惦記她什麼呢?不過厭了終南山上的清修,下山一趟便再忘不掉那俗世的煙火氣,江姐兒不過就是這煙火氣的符。你就是覺得扮成女人,聽她說些情情愛愛的俗事也比修道快活。”

“我沒有……”

“你有。”

“她以前說她芳心暗許秦王,師兄為何會由此對她動心?因師兄就好這些情愛之事。故而此去高昌,也未曾拒了兩個蒙古公主,不是嗎?”

俞德宸竟無言以對。

孫德彧嘿嘿一笑,道:“我說對了,師兄你要直麵本心才行,萬法自然嘛。”

“我不知道,我想去見見她。”

“彆去,幫師弟扶著這個。”

“這是什麼?”

“觀星筒。”

“為何做這個?”

“編曆法,宋、金的曆法已不符合秦王疆域的農時,等編了曆法……”

孫德彧說到這裡,忽然不說了。

俞德宸便問道:“你會嗎?師祖說這些的時候你都在打磕睡。”

“我沒說我會,我隻是造出觀星筒,師兄會嗎?”

“不會。”

“果然,師兄從未想著好好修道,隻好塵世情愛。”

“不是這樣……”

孫德彧心底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暗暗道:“江姐兒,我可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江荻正抱著大疊圖紙走過一排排官衙。

一直走到都水司的堂上,她才將圖紙放下,轉頭看了看,堂上擺了許多的泥坯,製的是關中的沙盤,工藝精良。

再往後一繞,一名年輕官員正在俯案書寫。

江荻負手走上前看了一會,忽冷哼道:“秦道古果然是讓你幫他編曆法,我說他有閒暇去接他的妻小。”

郭弘敬抬起頭,道:“不怪秦公,秦公諸事繁忙,我能儘一份力也是好的。”

“好吧,誰讓天下像你們這樣的全才也不多了。對了,你也教我星象之術,可好?”

“嗯。”

郭弘敬目光不抬,猶沉思了一會,隨口應道。

江荻又道:“木魚不是從西域立功回來了嗎?李大郎君說明夜再一起聚聚。”

“不是昨夜才大家一起聚過嗎?”

兩人說著這些,正好有一名官員路過,訝然問道:“昨夜……是敬臣與長公子聚會?”

“是。”

“原來如此,我正從那邊過來,聽說有人彈劾長公子私下結交官員,敬臣小心些吧。”

江荻訝然,連忙又問了詳情。

待那官員走後,她終究是不忿,自罵了一句。

“驢江馬配的騾子,管得真寬。”

這是她從孫德彧處學來的粗話,不過孫德彧一般隻罵人雜種,而不會用騾子這樣的名詞。

“咳咳。”

兩個轉頭看去,隻見一名相貌方正、氣勢不凡的中年官員步入堂中。

郭弘敬連忙行禮,道:“見過江知府。”

“嗯。”

江荻卻是道:“爹,你怎麼來了?”

“江知府是來督促長安城飲水之……”

“不成體統!”

江春已指著江荻的鼻子罵了一句,臉色一沉,喝道:“跟我走。”

“是。”

江荻其實並不怕江春,不過是在外麵給他麵子,遂還是隨他往外走去。

“你娘好不容易為你說了親,你為何讓人家顏麵掃地?”

“這就掃地了?我不過是公務繁忙,沒過去罷了。”

“公務繁忙?忙到像竄門一樣在各個衙門走動,罵同僚雜種?”江春怒氣匆匆,自語道:“王上已不該再任用你們這些女子為官。”

“我看是爹有些越權了。王上用誰為官,還不是爹能管……”

“夠了!我不管彆人,隻管你。你看看你這個樣子!”

“我又如何了?”

“……”

江春本就是聽說女兒被人彈劾了才帶著氣找過來的,此時見她還敢頂嘴,不由大發雷霆。

“你如何?就你這樣還嫁得出去嗎?!”

“江知府……”

“怎麼?我不能教訓女兒嗎?!”

“晚輩是說,她嫁得出去。”郭弘敬上前,彬彬有禮地作了一揖,道:“我正有打算向江公提親,懇請江公將女兒嫁於我。”

江荻一愣,心中暗想:“他這人啊,還真是半點不會看人臉色。”

這豈是什麼好時機呢。

江春則是愣了很久很久,隻覺事情突然得就像是……大晴天裡打了一聲雷。

“郭少監莫說笑了。”

“沒有說笑,我誠心向江公提親。”

“若我沒記錯,你有婚約在身吧?”

“年初張家就已然退婚了。”

江春皺了皺眉,沒耐心與這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說話。心道若將女兒許給郭弘敬,都不知要把秦王得罪成什麼樣子。

他也顧不得體統,一把拎起女兒的衣領拖著她就往外走。

“莫名其妙,想要害我江家,見過書呆,就沒見過這樣的書呆。”

“爹。”

“閉嘴,我絕不可能將你嫁給他,性子多怪……”

卻聽前方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若思兄,請。”

“秦王客氣了。”

“隻盼若思兄莫嫌這衙門狹小……”

江春最是熟悉李瑕的聲音,不由暗想,秦王這是對誰這般客氣?

太客氣了。

下一刻,李瑕已親自帶著一名男子邁步進來。

江春一瞥這人與秦王相處的樣子,就知道其必然前途無量,不由猜測起這是何方高人。

忽然,身後已傳來了一聲呼喊。

“兄長!”

“敬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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