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強者(1 / 1)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729 字 23天前

第905章強者

經曆了一場反敗為勝的小仗,脫裡發十分疲憊。

他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如果不是遇到李瑕的探馬從玉門關出來,他也許就要敗給火赤哈兒了。

這種千人作戰時百餘人殺出來自背麵偷襲的戰事,其實看不出這百餘人的戰力。

但可以看出李瑕想要與大汗會盟的意願顯然很強烈。

脫裡發認為,既然玉門關已經有防備了,不如就勸大汗會盟,先一起打敗忽必烈,彆的事以後再說。

無論如何,他都應該與對方打個招呼,因此策馬而出,向對麵喊話。

很快,一個漢人士卒也策馬向前,用蒙語回應。

“我們是秦王麾下,阿裡不哥在你們這隊人裡嗎?”

脫裡發聽到對方直呼大汗之名,有些不快。

不過,李瑕麾下就連普通士卒都能說蒙語,也許是因為太仰慕強盛的大蒙古國了吧。

“尊貴的大汗當然不會在這裡,我隻是為大汗探路的戰士而已。”脫裡發笑著喊道:“難道你們的秦王就在這裡嗎?”

對麵的士卒向兩邊讓開,一個年輕的漢人策馬上了沙丘,出現在他麵前。

脫裡發目光凝視著,感受到了對方的威嚴……

他承認,李瑕有資格與他的大汗談一談。

“蒙古的戰士脫裡發,很高興見到大汗的盟友,願長生天保佑你康健長壽。”脫裡發策馬上前,又道:“我這次來,就是奉了大汗的命令,向秦王送上禮物……”

李瑕沒有策馬上前,隻是看了眼脫裡發,又看了一眼遠處還在休整的數百蒙軍。

然後從旁邊的一名士卒手裡接過弩,舉起,對準了脫裡發。

一瞬間,脫裡發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李瑕在考驗他的膽……

“噗!”

激射而出的弩箭徑直釘進脫裡發的喉嚨。

馬背上的蒙古將領身軀一晃,直挺挺摔在地上,已成了一具屍體。

脫裡發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麼。

他分明聽大汗說過,李瑕想要會盟,大家分明有共同的敵人。

但已經沒有意識再想,從喉頭不斷湧出的鮮血奪走了他的性命。

……

“殺過去!”

“殺!”

才拋下兵器蹲在地上的畏兀兒人有些懵住了。

他們剛剛經曆了首領戰死,繳械投降,結果俘虜了他們的敵人居然在須臾之間又殺向了敵人。

這話很繞。因為他們心裡也是這麼亂。

有人偷偷抬起眼向西麵看去,又瞄了一圈,發現宋軍真的沒有留下人手看守他們,於是一骨碌翻身上馬,武器、盔甲也不拿,徑直策馬向西北方向逃去。

其他還蹲在那的畏兀兒人見了,紛紛學著奪命而逃。

倒是還有人記得帶上了火赤哈兒的無頭屍體。

而就在西麵數百步,選鋒營正在掩殺著蒙軍。

戰事沒有懸念。

脫裡發麾下的兵馬已鏖戰了大半日,正是疲憊之時,又在猝不及防間眼看著主將被射殺,已完全喪失了戰意。

有人戰死,有人下馬投降,更多人則是上馬便逃。

選鋒營也不怎麼追,隻用蒙語厲聲大喊。

“回去告訴阿裡不哥,敢踏入玉關門一步,脫裡發便是他的下場!”

“休當我王不知伱等胡寇想要做什麼!”

“……”

這些話,才是李瑕想告訴阿裡不哥的。

脫裡發就是要來劫掠玉門關的,必須死。

談?

在這些強盜感到害怕之前,談沒有用,隻有展示實力。

李瑕不需要脫裡發去傳達什麼善意、什麼誠意,阿裡不哥根本不會在乎他李瑕半點誠意。

之前的一封信,隻是為了讓阿裡不哥不會在關鍵時刻投降忽必烈。

而如果真的要會盟,李瑕絕對不是要去向阿裡不哥示好。

必須得展示強大。

否則,隻要稍微有一絲絲顯得弱了,阿裡不哥就會亳不猶豫舉起屠刀,殺進河西、隴西、關中、川蜀……

不用懷疑,現在那個殘破的伊犁還擺在那裡,二十年都休想恢複之前的繁華。

二十年都還是樂觀的,人口恢複沒有五十年都不可能……

終於,殘餘的蒙古騎兵也在漫天黃沙中逃遠。

李瑕抬起手,示意不要再追了。

“傷亡如何?”

“兩個兄弟被拉下馬戰死了,輕傷七人,正在治傷。”

李瑕回過頭看去,隻見已有禿鷲落下來啃食屍體,道:“這次還能把他們帶回去,下次隻怕是帶不回去了。”

火赤哈兒的頭顱掛在馬鞍邊晃晃悠悠。

霍小蓮策馬返回東邊的沙丘,四下一看,笑了笑。

他滿臉都是絡腮胡,原本看著很是深沉,這一笑才顯得開朗了不少。

“你們,不逃?”他用有些生疏的畏兀兒語問道。

畏兀兒語也是在選鋒營訓練時要學的,隻是時間太短,他的語感還很差。

等了一會,不見有人回答,霍小蓮又道:“我維吾爾語,很差嗎?你們,聽不懂?”

終於有俘虜抬起頭。

“亦都護死了,逃回去可能也會被王子殺了。”

“你們,很聰明,很好。”

“你們是金兵嗎?很強大。”忽然有一名俘虜問道。

雖然火赤哈兒與一些將領知道李瑕是宋國的王,稱他們為宋軍。但很多普通的畏兀兒士卒根本就沒聽說過“宋”,完全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金?”

“博哇說,東邊有個夏國,夏國東邊就是金國,夏國已經滅了,你們是金國人嗎?”

這大概是最無知的高昌人了。

但隨著這樣的問話,選鋒營初戰得勝的喜悅就漸漸淡下去。

在這西域,隻有讀史、看書的人還記得漢唐與宋,普通人則已經忘了。

霍小蓮於是想報一個國號出來。

但報不出來,天下還未一統,秦王還未稱帝。

忽然,他想到了那日在選鋒營,那個叫“楊探花”的老文官來與秦王談的好像就是這件事。

“我們不是金國人。”

李瑕也已重新過來,隨口向那個俘虜做了解答。

“與其說‘你們’,不如說‘我們’,我們可以都是中國人,隻是有不同的民族。”

“……”

“聽說過嗎?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主?”

幾個俘虜紛紛搖頭,之後竟有個元軍士卒操著山西口音,用漢語怯怯應道:“好像……好像有聽過,官府是這麼說的。”

“元蒙隻是說說而已,我們則要比他做得更好。首先五戶絲和羊羔利就得廢除。”

李瑕暫時還沒時間說太多,這兩句話之後,已又行向另一邊。

而蹲在地上的俘虜們彆的沒聽懂,唯獨聽到了廢除五戶絲、羊羔利。

幾個畏吾兒人便嘟囔了幾句。

“原來有三個人爭大汗。”

“這個大汗好,不要羊羔利……”

風蝕穀。

德蘇阿木領著族人又躲了兩日。

如果他的戰士們有盔甲,也許還能與敵軍拚一拚;如果沒有帶女人、孩子,也許還能帶著戰士們逃脫。

不過,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已經沒有牧產可以養活他們了。

到處都是戰亂,不依附強者,隻剩下不到八百人的部族根本無法生存……

另外,德蘇阿木身上傷口太多,已經有些潰爛,他發了燒,頭暈得厲害。

擔心自己撐不了太久,他希望能投降,安頓好部族。

五十多年前,回鶻人以高昌為冬都,以北庭為夏都,北庭就在阿力麻裡附近。

換言之,德蘇阿木的祖輩本就是高昌王的臣民。隻是歸附蒙古之後,他生活的地方被封給了察合台而已。

怎麼說也是同族。

守在風蝕穀的元軍將領名叫阿巴木,回複能接受了他的投降,讓德蘇阿木到他的營地裡去談。

營地就在風蝕穀的北邊。

走進帳篷,德蘇阿木右手掌撫著左胸,鞠躬。

“願將軍平安吉祥。”

阿巴木冷笑,沒有接受德蘇阿木的行禮,捧著酒杯自飲,問道:“你為什麼追隨阿裡不哥叛亂?”

“我們隻是生活在天山腳下,被叛軍劫掠至此,無心反叛高昌王,更不敢反叛尊貴的大汗。”

“夠了!你嘴裡的大汗怕是阿裡不哥吧?!”

德蘇阿木連忙道:“不是……”

有數人上前,一把摁住德蘇阿木。

“殺了他!拿他的頭顱請功!”

德蘇阿木意識到不妙,掙紮開來,搶過一把刀,猛撲向阿巴木。

但帳篷裡人太多,他才撲出去,腳下被人一絆,重重摔倒在地。

“嘭”的一聲,有人情急之下拿了什麼東西重重砸在他頭上。

本就昏沉的頭更昏了。

德蘇阿木還想起身去殺阿巴木,肩上一痛,被人用刀釘在了地上。

劇痛傳來,德蘇阿木眼前一黑。

他聽到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其後便是幾句對話。

“千夫長,是怯薛軍銀虎符!”

“哈哈,殺了他,再把那些男人都殺光,女人分給你們當驅口。”

“斬首阿裡不哥怯薛軍數百人,大汗一定會有賞賜……”

德蘇阿木最後的意識裡看到了他的部民,疲憊而無甲的男人們被欺騙、被殺光,女人淪為驅口……

還有他唯一的孩子。

阿木依。

女兒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德蘇阿木像是看到有人正向她走去。

“阿木依!”

他無比憤怒,咆哮著,猛地坐了起來。

“阿木依!”

“阿塔!”

回應他的是一聲清脆的聲音。

德蘇阿木抱住女兒,抬起頭的瞬間顯出猙獰的目光,瞪向阿巴木。

一愣。

他隻看到阿巴木的屍體被人拖了出去。

再一轉頭,隻見這大帳裡是一個個煞氣四溢的漢軍……隻能說,看長相應該是蒙古漢軍。

德蘇阿木心想,這應該就是忽必烈的主力了。

果然是強者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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