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報皇恩(1 / 1)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846 字 23天前

第847章報皇恩

長安城近月以來越來越熱鬨了。

李瑕正在把治所從漢中遷到長安。

目前成都才是他控製地域的中心,長安屬於最北。將政治重心北移,也是在向世人宣示他這個政權有統一天下的野心。

雖說是天子稱帝、國君稱王,但長安政權麵對臨安政權時,天然就有種壓迫感。

隨著一批批車馬入城,稱王自立便到了最後的準備階段。

但對於李瑕而言,自立最重要的不是他成為秦王,而是建立一個諸侯國的製度,製定一個新的國策。

需要從宋的冗官冗兵冗費中擺脫出來,需要消彌宋偏安江南、重文輕武的國策帶來的影響,所以李瑕才改變了“緩稱王”的想法而決定自立。

近日來李瑕一直在就稅製、兵製、官製、法製等等諸多事宜與漢台幕府商議。

就像金蓮川幕府沒有因為忽必烈遷到開平或燕京就改名一樣,漢台幕府大概也會被時人繼續這般叫著……

這日正一邊議事,一邊翻著各地送來的奏報,李瑕忽道:“我們請宋廷遷都長安如何?”

堂上諸人一滯。

末了,李墉先笑了笑,自嘲道:“我竟忘了這辦法。”

楊果與韓承緒對視一眼,也是撫須慚愧。

“論勾心鬥角,我們還是道行淺了啊。”

“這不是我想的。”李瑕道:“張五郎的信上說的。”

“張五郎?”楊果道:“他豈有這般了解宋廷?”

“秦九韶向他提的辦法,諸公看吧。”

不得不說的是,秦九韶很快就讓李瑕與漢台幕府再次注意到了他。

張弘道在信上也詳細闡訴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秦九韶作為俘虜,其實是沒資格也確實不知道李瑕打算自立之事,但知道蒙軍退兵了。

哪怕隻有這麼一個情報,秦九韶卻敏銳地感覺到李瑕該再更進一步了。

其實比起直接宣布自立,請大宋皇帝遷都長安,才是政治上更成熟的作法。

首先是名正言順,長安屬於三京之一,而臨安隻是行在。如今李瑕擋住了蒙軍對長安的攻勢,請天子北還,這是大義。

天子也應該北還。

當然,趙禥是絕對不可能答應遷都的。

朝臣們已經把李瑕視作董卓、曹操之流,怎可能再把漢獻帝送到他手中。

那不管他們找什麼借口,李瑕再說“阻塞義理”就占據了名義。

這時再自立,方能叫江南士紳無話可說。

大宋文臣黨爭的厲害便體現在這裡,除了秦九韶,李瑕麾下沒有旁人有這種心眼。

楊果、韓家父子是北人,不算太了解宋廷;李墉隻官至主簿;吳澤太過年輕;史俊這些人則不會為李瑕在與宋廷鬥爭中出謀劃策……

不過這也隻是錦上添花,隻涉及造反時是否更體麵的問題,實力才是關鍵。

但諸人想起了秦九韶,眼下既是用人之際,顯然是要將他召來重用的。

正說著,吳澤步入堂中,與李瑕稟報見陸秀夫的情形。

“君實兄說,想要當麵再勸一勸王上。”

“他在哪?”

“就在外麵……”

從長安鐘樓上望去,能看到位於城中心偏西北方向的府署的隱隱一角。

府署會是之後的秦王府,李瑕沒想過要修建新的王府,也不打算擴建,隻打算換塊牌匾。

再繞到鐘樓南麵,隻見城門處人來人往,百姓根本不在意朝堂與藩鎮的勾心鬥角,隻管認真地活。

李瑕看了一會,問道:“你不是想勸我不要造反嗎?怎麼不說了?”

“見到節帥,覺得不該勸,節帥矢誌救天下於危亂,委居於宋臣身份怕是做不到。我想勸節帥忠於大宋社稷,根本就是空談。”

陸秀夫還是和在祁山道時一樣,站在李瑕身邊顯得很聽話端正。

他上次見李瑕時李瑕還隻是蜀帥,因此用的還是當時的稱呼,並沒有因為李瑕想要自立而反目。

說到最後,他作了一揖,道:“故而今日我是來向節帥辭官的。”

道理他都明白,但他有他的堅持。

彆的不說,二十一歲臨軒唱名,被欽點為二甲第二十七名,僅這件事就足以讓他在青史上被記上一筆,這是無數人一輩子都沒有的榮耀。

當時他說“今日皇恩渥重,吾欲當思報國,相勉為天下第一等人物,方不負此舉。”

便像是女子收了無比厚重的彩禮嫁人,又豈能轉眼間因夫家家道中落便棄他而去?

唐時張籍麵對藩鎮李師道拉攏,便是自比節婦,委婉拒絕。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恰如陸秀夫此時的心境。

……

李瑕能看到他眼中深深的為難,問道:“若我們滅國了,你會殉國嗎?”

“會。”陸秀夫毫不猶豫。

“那數百年後,再有人提起這段曆史,罵我們是廢物、懦夫,至少得有幾個名字能讓我們拿出來告訴彆人,我們有骨氣……從這點而言,我若不能成功救亡,那所做的一切都不如你的氣節有意義。”

李瑕一生隻追求成功,在他眼裡,失敗了就是毫無意義。

這或許是錯的,但他就是這樣。

“我理解伱,你可以成大宋最後的尊嚴,但,我更希望我們能協力開創一個強盛的國。”

陸秀夫道:“沒有我,節帥也能做到。”

“有些人骨頭軟、有些人意誌脆弱,我們形勢順的時候他們很快便投靠過來,這種人我是要用。但一遇到逆境,他們要麼怕了,要麼心態馬上就崩了,我靠不住他們。要成事,隻能靠意誌堅定、百折不撓之人。”

李瑕沒有許諾封賞,說到這裡,又道:“我缺你這樣的人,需要你留下幫我。”

陸秀夫猶豫了。

他轉頭眺望著長安城,想到收複長安時未能親眼目睹,若有朝一日能收複開封,豈能錯過?

這比金榜題名還要讓人向住。

但已受了金榜題名的皇恩渥重……

最後,陸秀夫還是深深一揖,道:“此身已許大宋社稷。”

“也好,不強求。”

“多謝節帥。”

“你幫我帶封奏折回臨安,我欲迎官家遷都長安,官家若應允,一個月內昭告天下,示天下人收複中原之決心,我可答允你再不反宋,誓佐大宋中興。”

陸秀夫一愣,脫口而出道:“真的?”

“你為大宋爭取到的。你說深重皇恩,此行足以報答趙家天子了。”

這日,陸秀夫捧著一封公文出了長安,不由又喜又悲。

喜的是終於在不可能之中掙得了保大宋宗社的一線渺茫生機,悲的是他明知官家不可能答應。

但必須全力一試。

萬一做成了呢?

江船順漢水、長江而下,陸秀夫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赴臨安,一刻也顧不得歇便求見了恩師江萬裡。

江萬裡見到陸秀夫,先是歎惜一聲。

他本去信陸秀夫,希望能控製利州到劍門關局勢,卻沒想到人已經回臨安了。

再看過李瑕的奏折之後,江萬裡良久無言,歎息連連,有些無奈地連夜召官員商議。

有人喜不自勝。

“今我大宋疆域為南渡以來最廣,據守關中,收複汴京指日可待。眼下隻須答應李瑕,即可由危轉安,還有何可猶豫?!”

“我隻看到李瑕悖逆,為人臣子,威脅官家,跋扈至極矣。”

“他便是料定我等不敢讓官家遷都……”

“那我們便遷都,逼他騎虎難下。”

“他有何騎虎難下?不過口頭與君實一句承諾。”

“假的。”

“君實,你如何看?”

陸秀夫道:“我信節帥的人品。他雖是不信官家敢遷都,但若官家敢遷,或許能打動……”

“沒用的。”眾人紛紛搖頭。

“他允諾有何用?關中有多少北人,怎可能安全讓官家抵長安?”

“李瑕說空口白牙一句,根本做不得算,官家若昭告天下,反而不能再反悔,威名掃地矣。”

“故而說不必搭理他。”

“諸位!半壁江山啊,不值一搏嗎?!我們想召李瑕還朝,何不敢到長安鎮壓他……”

“可能嗎?”

“彆理他,他想害官家。”

“萬一呢?!”

“……”

但凡有理智的官員都認為不必理會李瑕。

唯有個彆心思簡單的年輕官員認為值得一試,讓陸秀夫麵呈天子。

陸秀夫等整整七日,終於能隨江萬裡進宮啟稟官家。

這日已是五月初八,離李瑕說好的一月之期僅剩兩日,但滿朝似乎所有人都像是忘了這事……

這也是新帝登基以來,陸秀夫初次麵聖。

他聽說過許多關於新帝的傳聞,作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看到趙禥進殿裡,還是吃了一驚。

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萎靡不振、腳步虛浮的病瘦青年就是當今官家。

“江相公又有何事?”

江萬裡道:“稟陛下,還是為李瑕請迎陛下遷都長安一事。”

陸秀夫知道,李瑕是料定了趙禥不可能敢,這麼做為的是斷掉許多人對大宋的期望。

但如果官家能展示出足夠的氣魄來,也許李瑕會改變想法。

半壁江山,至少也該……

“朕不去長安,朕隻在臨安。”趙禥道:“想都不要想。”

江萬裡道:“但再不拿出決意,李瑕馬上便要反叛自立了。”

“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來問朕?”趙禥道:“國事該由賈相公處置。”

“陛下,老臣認為……”

“彆認為,朕絕不會去長安的,江相公一直來問,還不如去請出賈相公商議。”

“……”

陸秀夫閉上眼,回想起吳澤那一句“這就是弱主弱國的無奈了”。

日子在臨安的繁華與平靜中過去。

到了五月底,陸秀夫知道李瑕已得知趙禥沒有昭告天下遷都長安,且即秦王位的準備也差不多做好了,臨安的反應也試探了,境內的大宋忠臣也試探了。

群臣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寫信,但就連他陸秀夫都回臨安了,幾封信顯然阻止不了任何事。

六月初一。

陸秀夫在樓台上獨坐了一整日,一直抬頭看向天空。

他在猜想遠在長安的李瑕應該正在即秦王位了。

那最快也要半個月後,臨安才能得到消息。至於現在,很多人還能抱著僥幸心想李瑕也許沒有這麼做。

不知大典該什麼模樣,想必很儉樸簡單。

“錯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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