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藍關(為盟主“1422508578330202112”加更)
涼州城外,蒙軍大營。
合丹坐在那,聽著耶律希亮說完西域形勢,漸漸放下了捧著酒囊的手。
阿裡不哥的傀儡阿魯忽召集了十五萬大軍,要助阿裡不哥爭奪汗位……
在心中咀嚼著這個消息,合丹已在思慮也許忽必烈很快就要召他回師,那接下來的攻關隴的戰事也許該換一種打法了。
他才打算詢問耶律鑄的意見,已聽到耶律鑄自語了一句。
“李曾伯打仗真是厲害,詞也寫得好。但官場權謀一道,真是……”
耶律鑄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搖了搖頭。
他顯然十分看不上李曾伯的政治才能。
“耶律丞相想說什麼?”
“李曾伯是故意放回我的兒子,讓我們知道阿魯忽的消息,希望我們因此放緩攻勢或因此退兵。但他根本不了解草原……”
耶律鑄緩緩說著,嘴裡的話與心中所想卻有些不同。
大蒙古國是什麼?
暫時還稱不上國,稱作“黃金家族們的兀魯思”更為貼切。
兀魯思是何意?封地、領土、國、民,各種意思都有。
各個宗王半獨立的小汗國、一整個蒙古汗國,都能稱作兀魯思。
但換一個角度想,兀魯思不過就是人口與土地,不過就是財產。
大蒙古國,就是“黃金家族們的財產”而已。
那大汗是什麼?
是給黃金家族子孫們分配財產的人,是當家的。
隻有愚蠢的牧民們相信“忽必烈背叛黃金家族”。
真正的黃金家族反而不在乎這些。
隻在乎利益。
宋人以為汗位之爭轟轟烈烈,支持兩位大汗的人們各自秉承著綱常禮法,如他們的士大夫一樣誓死悍衛綱常禮法。
錯了,沒有什麼綱常禮法。
若把大蒙古國看成一個國,理解不了汗位之爭。
得把它看成一個家。
成吉思汗打下了家財,過了半百之年,子孫們想要什麼?
分家。
分家才符合家族中最有權勢的一批人的利益,如彆兒哥、阿魯忽、旭烈兀、海都。
阿裡不哥給不了這種利益,阿裡不哥太狂妄,領地也不如忽必烈,做不到像忽必烈那樣能輕鬆說出“大不了就分家”。
就是一群子孫們互相拉攏,互相爭家產的過程罷了。
……
“大汗的智慧如長生天上的星光一樣閃耀,早已說服了阿魯忽歸順。”
耶律鑄讚頌了忽必烈的英明神武之後道:“在我們出征之前,阿魯忽的使節已經到達開平覲見大汗,隻要大汗也支持他繼承察合台汗國,他願意支持大汗繼承汗位。可見阿裡不哥無能,並不能成為大汗的心腹之患,李瑕才是。”
合丹愈發慶幸自己支持忽必烈。
他慧眼如炬,做出了對的選擇。
耶律鑄又道:“請宗王一定全力攻下關隴,儘快。”
他們還有殲滅李瑕的時間。
六路兵馬齊攻,西路軍是兵力第二多的,絕不能拖了後腿。
合丹明白了這些道理,問道:“耶律丞相認為該怎麼才能儘快擊敗關隴的宋軍?”
開戰以來,他兵力雖未遭到太大的損失,卻屢屢因李曾伯、廉希憲而受挫。
耶律鑄略略沉吟,道:“宗王不如‘將計就計’,作出得到西南消息已起意退兵的姿態,我看那些宋軍兵將很有進取之心,貪功冒進,到時必驅兵追來、搶奪後方輜重,可以伏擊。”
合丹點頭不已。
他東征西討打了幾十年仗,對方兵將是什麼脾性一交手便知,對耶律鑄的計劃深為讚同。
隻要殲滅宋軍的騎兵,那關隴便像是被砍掉腿的鹿,可以肆意蹂躪。
正月二十三日。
一夜的大雪已蓋住了黃河戰場上的血腥。
宋軍士卒猶在打掃戰場。
城樓上,林子正站在李瑕身邊,低聲稟報著,又遞出了幾封信報。
“這是蘭州消息今日到了,是五日前傳出的。”
李瑕接了看過,稍鬆了口氣。
廉希憲的意思是,他與李曾伯已展示出了足夠的威脅,讓合丹知道,如果領騎兵殺入關隴,是會被斷了後路,會被追上、會被包圍的。
相當於告訴合丹“我們的防線安排得很好,我們也有騎兵,你要敢迂回穿插有可能死得很慘,阿術就是前車之鑒。”
但另一方麵,隴西防線實在是太長了,它不是潼關或武關那樣隻有一條險道、一座關城。
哪怕有李曾伯在河西牽製,廉希憲也表示兵力太少,很難保證一定能拖住合丹。
防守便是這樣,防得了百日千日,隻要一個破綻便可能敗亡。
李瑕了解廉希憲,這種程度的叫難就是暫時還守得住。
這是西線的情況。
北麵張玨的情況差不多。
事實上,張玨麵對的楊大淵並不簡單。
在蒙哥攻打釣魚城之前,楊大淵在蜀中的資曆、威望、戰績原本高於王堅,且楊家子侄人才眾多。
後來楊大淵投降,王堅則是堅守到底,王堅所展示出來的膽魄、創下的功業已不可同日而語。
而與同樣是降將的劉整相比,楊大淵雖無十二驍勇取信陽的名氣,其打仗水平該是遠強於劉整。
這是李瑕通過一些戰例做出的個人判斷。
楊大淵投降之後,還連帶招降了許多宋將不提,打的幾場仗也全都是硬仗,攻的是蜀中堅固山城,助蒙哥長驅釣魚城下。
而劉整從箭灘渡之敗開始,就有種欺弱怕硬的架勢,遇強則敗,遇弱則勝。
蒙古給楊大淵的官職也更高,先是拜侍郎、都行省,後封川陝都元帥,同署事征南都元帥。
但比起劉整,楊大淵這人總是顯得默默無聞,因為他四平八穩。
四平八穩的敵人最難對付,還最不顯功勞,有時李瑕也容易忘了張玨還在北邊苦守。
“郝天益的兵馬找到了嗎?”
“沒有。雪下得大,並未在北麵發現人馬行動的蹤跡,是否情報有誤?”
“不,我們引爆了禹門冰麵他都沒出來,很可能是繞到北麵去了,要提醒張玨彆被背後偷襲了。”
“是,已經派了加急快馬。”
“再派,這次我確定了,郝天益就是去偷襲張玨了,提醒他。”
西北由三個最能獨當一麵的人坐鎮,李瑕卻還是擔心,因為他沒分配給他們足夠多的兵力物力。
那他們就沒有足夠多的容錯空間,蒙軍可以小敗許多次,他們卻是一次都不能敗……
至於潼關、漢水兩道防線,相比隴西就好守許多了。
劉元振戰前見過董文炳一麵,氣勢上把對方壓住了,這便是他精明老練之處,而且這人一有難處就懂得叫苦,從李瑕這裡喊走三千援兵,算是穩當。
劉元禮守著漢水河穀,兵力雖不多,縱深卻長,重慶的高長壽也做好支援的準備,當不至於迅速失守。但這部人卻是不能調動的,因關係到漢中乃至整個川蜀的安危。
確認過這些防線的消息之後,李瑕歎息了一聲。
“武關可有新的消息?”
“吳相公已往藍田縣去了……”
戰國時,秦惠文王派張儀欺詐了楚懷王,遂有了秦楚丹陽、藍田一戰。
先是秦軍順漢水而下,在丹陽擊敗楚軍。
之後,楚國集中精銳,孤注一擲,殺上武關道直逼鹹陽。
楚軍殺到藍田,秦國形勢危急,秦王甚至為此祭天祈求諸神保佑。
但這一戰的結果並非在藍田戰場。而是韓國、魏國聯軍攻打楚國,而楚國也無力在後路被斷之前攻破藍田,隻好連夜撤軍、向秦國割地求和。
曆史總是相似的。
不久前,李瑕的兵馬正是順漢水而下,在丹陽擊敗了蒙軍。
現在,蒙軍也是殺上武關道,一邊兵圍商州,同時分兵直抵藍田。
藍田自古據秦楚大道,有“三輔要衝”之稱,縣城南臨嶢山,有嶢關,為關中與南陽之交通要隘。
嶢關即藍關。
正是“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的藍關。
藍關是武關道出秦嶺的最後一個關隘,出了藍關,便是豁然開朗的關中平原,離長安不到八十裡。
正是這樣隻隔一道關城的距離,曾經讓秦王也覺得危險,隻好祈求上蒼保佑。
今時今地與戰國時不同之處在於,李瑕在關中的兵力已經調空了。
唆都隻要殺破藍關,即可蹂躪關中。
他跨馬望向藍關城頭,問道:“那是什麼字?守將是誰?”
“摟。”
通譯上前道:“宋人也很少見這個姓,小人也沒聽說過有哪個將領是這個姓,是個不出名的宋軍將領。”
“去招降他。”
“是。”
通譯策馬向前,才出軍陣,尚未到一箭之地,忽覺眼前一閃。
“嗖!”
“噗!”
馬背上一空,馬上的人已經摔落在地。
城頭上竟是一箭射落,射穿這通譯的喉嚨……
兩軍俱靜。
蒙軍下意識等了一會,卻沒聽到關城上的宋將放什麼狠話。
隻有那一箭,顯出那宋將的冷峻寡言。
“額秀特!”
唆都大怒,伸手便要舉自己的弓,動作到一半卻又停住。
他沒有信心能在同樣的距離仰射並射中對方。
“準備攻城!”
……
唆都攻藍關的同時,董文蔚則是在圍攻商州。
商州已是死地,他真正在乎的是金州的劉元禮。
並非害怕,須知金州是漢中的東麵要隘,若劉元禮敢順漢水而下來斷蒙軍後路,南陽隨便可調出一支兵力,收複漢中。
因此,董文蔚不怕劉元禮來,想的是劉元禮若來,是個很好的機會。
當然,這其實是不太可能的,哪有這樣的好事?隻能是先收複關中,再走蜀道收複漢中了。
那該不會有人來斷後路了……
想到這裡,董文蔚想起入武關時白陽關還未攻下。
當時,白陽關防守頑強,他留了麾下最穩當的將領石同甫領著三千人包圍,斷了關城水源,又擲火燒了關城內倉房,加上關城其實也沒剩幾百人了,必能拿下。
現已五日過去,若兩日拿下關城,三日急遞消息,消息該到了才是。
“石千戶派信馬來了沒有?”
“報將軍,沒有。”
董文蔚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他再次思考了一遍,是否有像秦楚藍田一戰的楚軍般被前後包圍的可能。
他很快想到自己已布置好兵力防著金州劉元禮、襄陽呂文煥,且劉元禮不可能敢出兵,呂文煥不可能會想要出兵。
宋軍沒有援兵,那己方取白陽關便絕不會有意外。
無非是晚了兩日攻下罷了。
“快馬催促,讓他速取白陽關……”
為盟主“1422508578330202112”加更,感激~~盟主是前幾天打賞的,一直沒能加更出來,所以晚了幾天,現在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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