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劫(1 / 1)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467 字 23天前

第368章劫

慶符縣往北的山路上,胡勒根偷瞄了一眼走在前麵的俞德宸,趁其不注意,在樹乾上做了個記號。

“我說,你等等我啊,我救了你。”

俞德宸回過頭,站在那也不說話,但還是等了等他。

他們之所以同行,是因薑飯把俞德宸從牢中帶出來,押去營裡修寨欄,說是慶符縣如今不養牢犯了,所有犯人都得乾活。

俞德宸也無所謂,被關了十個多月,已有種在哪修行都是修行的感悟。

乾活乾了兩日,他便遇到了胡勒根,兩人悄悄說了幾句話,胡勒根得知他也是大蒙古國人,便提出要帶他逃跑。

“我告訴你,我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了,在營寨那邊挖了個洞……”

借著胡勒根的充分準備,兩人好不容易,終於是逃出了慶符縣。

俞德宸暗忖自己幸運,而離開慶符時他回頭望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暗殺李瑕的信心。甚至連李瑕的樣貌都記不住了。

回想起來,唯有那個縣令女兒還讓他印象深刻……

此時胡勒根邁著小短腿跟上來,問道:“其實我早想逃跑了,但不知要怎麼才能逃遠,路也不熟。”

“我帶你去利州,你可入汪帥軍中。”

“這裡到利州也遠,你懂路?”胡勒根又問道。

俞德宸隻是點了點頭,不多話。

“我們在路上不會被宋人捉起來吧?”

“先去順富監,那裡有汪帥的細作接應。”

胡勒根眼珠一轉,道:“汪帥的細作?”

“嗯。”

“和我仔細說說吧。”

俞德宸道:“我知道的也不多,總之到了之後我去聯絡便是。”

“汪帥不會將我當成逃兵處置了吧?”

“不知,我隻是個修道之人。”

俞德宸不愛說話,應過之後便悶頭趕路。

“你這人。”胡勒根不滿道:“我好不容易學會漢話,我們多聊幾句。”

“沒什麼好聊的。”

俞德宸轉頭向山邊看去,隻見小小的山路上,一個老婦正在采野果。

“心劫難渡。”他喃喃了一句,也不知是想到什麼,目光有些茫然。

“你什麼態度啊,我是蒙人,你是北人,我還救了你,你懂不懂大蒙古國的規矩。”胡勒根又道,“快和我說說了,過了富順監之後,怎麼去利州。”

這次,俞德宸連應都懶得應胡勒根……

兩人走到夜裡,在一片山林中歇息。

“我去找些吃的。”胡勒根道。

“你彆去。”

“不找吃的,明日哪有力氣趕路。”

“你彆去。”俞德宸的語氣中漸漸有了冷意。

胡勒根不解,向後方看了一眼,啐道:“不去就不去,睡覺……額秀特,還不如當俘虜睡得好。”

他也煩透了俞德宸,鋪了些乾草在地上,自顧自便睡,一不會兒便響起了鼾聲。

睡夢中,胡勒根突然感到一陣窒息。

他猛地睜開眼,看到的是俞德宸那張充滿殺意的眼。

“呃……呃……”

胡勒根努力掙紮,雙手卻被俞德宸的膝蓋死死壓住。

俞德宸額上青筋暴出,眼皮跳得厲害,似乎也很緊張,但眼神中卻藏著一縷堅決。

他喘息得很厲害,被他死死掐住的胡勒根卻已快要窒息而亡。

忽然,樹林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數人箭一般衝上前來,將俞德宸撲倒在起。

胡勒根這才感覺到活過來了,一下掙紮起來,貪婪地呼吸著。

“他看出來了!他看出來了……他要殺我……我才是忠心的……知縣……知縣,我很忠心……”

李瑕不急不徐地走過樹林,看了一眼胡勒根,沒理他,徑直走到被薑飯等人摁在地上的俞德宸麵前,問道:“為何要殺他?”

俞德宸沒有掙紮,反而是有些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是你安排我逃出來的?”

“嗯。”

“你要騙我,揪住汪德臣布在宋境的細作。”

“差不多吧。”李瑕道,“為何要殺胡勒根?”

俞德宸偏過頭,依舊不回答。

李瑕道:“我聽說,你關在牢裡的時候,有個姓阮的老婆婆有時會去給你送飯。”

“她不是細作。”俞德宸道:“與阮婆婆無關,她沒有通蒙……是因為我曾寄住過她家,她心好才照顧我……你彆動她。”

“我知道。你一個全真教的,為何殺蒙人?”

“全真教怎麼了?我終南山上的同門從未劫擄過百姓!”俞德宸厲喝道,“你當我們是什麼人?我等不過隻是修行之人。”

“你等不事勞作,每日於恢弘廟宇當中修行,衣食何來?”

“姓李的,你要殺便殺,廢話許多。”

“殺你做甚?倒是你,奉命來殺我,卻吃了我大半年牢飯。”

俞德宸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再給你一次殺我的機會。”李瑕拿過俞德宸的太常劍,隨手拋在地上,向薑飯道:“放開他。”

“知縣……”

“放開他。”

俞德宸翻身起來,看著地上的劍,卻沒馬上拾起。

李瑕已持了佩劍在手。

“來。你說的,我火燒重陽觀,氣死李誌常,毀你全真教氣運……”

“我全真教隻怕是氣運不轉,由此衰落呐。”

“師父,怎麼了?”

開封城內重陽觀,小道士孫德彧正在與他師父李道謙說話。

李道謙神情低落,撫著長須道:“淳和真人已北上,將與那些禿驢辯論,然這等口舌之爭,實看汗廷之心意,這次,汗廷隻怕更信任佛教。”

“師父,你方才是說‘禿驢’嗎?”

李道謙一愣,矢口否認道:“為師何曾說過?哪怕有所爭論,但為師也不會對佛教惡語相向。”

孫德彧道:“那是弟子聽錯了。師父,若是我們輸給了佛教,會如何呢?”

“師兄們削發為僧、燒毀一部分道經、將各地道場讓給佛教所有……這些都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全真教將從此一落千丈。”

“後果很嚴重啊。”孫德彧不由十分感慨。

“此為我全真教之大劫呐。”

孫德彧抬頭看著這間略有些簡潔的小殿,又問道:“那重陽觀我們還重修嗎師父?”

李道謙道:“自然要修,重陽觀絕不會讓給佛教,此乃祖師羽化之地。”

“可是我們沒有錢了。”

李道謙又是長歎一聲,喃喃道:“是啊,鉤考局南下,清查河南官員,那些與為師交好的漢官們紛紛落獄,失了這些供奉,自是無錢修重陽觀了。”

“這日子可真難過。”孫德彧道:“我們會不會也被捉起來?”

李道謙說不出來。

全真教為了重修重陽觀已采購了大量的材料,偏遇到鉤考局要查賦稅。

他也見過那阿藍答兒一次,隻覺對方殺氣騰騰,眼下這情形,已有些前途難料。

“師父,你怕了嗎?”

李道謙斜睨了徒弟一眼,道:“去做今日的功課。”

“是。”

孫德彧老實應了,出了偏殿又摸了摸袖子,那裡麵藏著他上次采購金漆扣下來的十貫錢。

“要不要給師父應應急呢?”他心想著這些,繞過空曠的道場。

這裡本是三清殿,去歲被一把大火燒得不成樣子,不久前才被清理乾淨。

“師弟!”一個稍年長的道士跑上來,喊道:“累我好找,史家二郎來了,要與你論道,你趕快過去。”

“啊,史二郎來了?”孫德彧頗為驚喜,心想又要有錢賺了。

他揉了揉臉,才繼續擺出恬淡的表情。

“快走吧,千萬結交好史二郎,如今這開封城裡,唯一還能依靠的唯有史家了。”

孫德彧會意,低聲問道:“怎麼了?又有哪位大官完蛋了?”

“這次是趙經略使……”

“不會吧不會吧?”孫德彧輕呼道:“連堂堂經略使都完蛋了,那……那我還和史二郎論什麼道啊?快讓師父跑吧,我們趕緊回終南山。”

“閉嘴,你不知開封城隻許進不許出?”

孫德彧被嚇得不輕,走了幾步卻又問道:“那酒樓還開著嗎?萬一我們也完蛋了,好歹先吃頓好的。”

“你覺得呢?城內除了我們重陽觀,哪還有安生之處?”

孫德彧再次摸了摸袖裡的錢,暗道這情形不妙,可千萬彆人死了錢還沒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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