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對江叔十分欣賞,因為他覺著一個工匠能做到誠心正意,認真對待自己手上的活計,這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
而江叔同時也對沈墨十分好奇。因為在這個時代,打鐵已經成為了一種粗苯低賤的活計。那些所謂的上流人士連看都不會看他們一眼,更彆說拿來當遊戲消遣了。
沈墨隻覺得這一趟鍛造下來,兩個人配合得珠聯璧合,燒紅的鐵塊居然按照自己的心願,精準的被捶打成他想要的形狀,不由得心頭興致大起。
趁著今天天空陰雨、陽光不強,正是冷鍛烏茲鋼的好時候。他索性就回屋去了一趟,把自己家剩下的那一塊烏茲鋼拿了出來。
等到江叔看見這塊雪花镔鐵,他立刻就是一愣。他可認識這玩意,這可是價值萬金的好東西!
隻可惜,會鍛造這種镔鐵的匠人在整個大宋也超不過三個,而且還分布在不同的時代裡。說實話,當朝有沒有人會打這種鐵還完全是個未知數。
所以江叔看見這塊烏茲鋼之後,他心裡也是忐忑不安。他心裡想道:主人如果要是拿著這塊絕世好鋼讓我打造,那我可怎麼辦?
結果沒想到沈墨捧著這塊鋼錠,直接就把扔進了火爐。然後笑著對江叔說道:“今天咱們倆就打這個,我告訴你怎麼打!”
“您知道……怎麼鍛造這雪花镔鐵?”江叔聽見沈墨這麼一說,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說實話,這樣的手藝可是不傳之秘!通常都是老祖宗幾輩兒傳下去都是傳子不傳女。而且傳授的還隻是長房長子,以免技術外流。
這樣的手藝,居然沈郎君說他會,而且還願意教給他?這是真的嗎?
沈墨見江叔的臉上又是驚訝又是疑慮,知道他心中不肯確信。於是沈墨抬手從腰間“鏘”的一聲,把騰龍刀拔了出來。
然後就見他用腳尖一挑,把地上的一把鐵鉗踢到了空中。
隻見他刀鋒橫拖,輕輕的在空中一劃。“哧”的一聲輕響,這把鐵鉗就在半空中,被沈墨輕輕巧巧的切成了兩半!
“這世上竟有如此寶刀?”隻見江叔刹那間就是渾身顫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了沈墨手中的刀!
說實話,他是打了一輩子鐵的人,而且他這個實誠人鍛造兵器的時候,每一次都是在追求鋼鐵性能最極致的發揮。
但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能有把鋼刀鍛造到這種程度的手藝!
等到他接過沈墨手中的刀一看,隻見刀麵上的刃紋燦如星河,雪亮的花紋呈現出一種讓人迷醉的美感,這位江叔捧著刀的手都哆嗦了!
在這個時代,一把大馬士革寶刀,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這樣的雪花镔鐵,江叔此生此世隻見過一回。那就是在臨安城知名的名廚“魚燴柳四娘”的手裡。
這位柳四娘能把新鮮的生魚,用刀切成猶如宣紙一般極薄的薄片。這些魚片鋪到盤子上,甚至能夠看到盤底的花紋。
而且,柳四娘還可以隨心所欲的將這些魚燴拚成各種花卉的形狀。就憑著這一手絕技,她們家的幾代人都以此為生。
隻不過,柳四娘手中的一把雪花镔鐵刀經過幾代人的使用,已經由七寸磨成了一寸三分長,如今已經細薄得猶如一片柳葉相仿。
江叔看見這把刀的時候,柳四娘還感慨地向他說道:等到這把刀一旦磨儘,他們家的魚燴手藝也就就此失傳了。因為沒了這把珍貴無比的刀,就算你有再細致的手藝也白搭。
也正因為如此,江叔看見今天沈默捧出了這塊饅頭大小的雪花镔鐵,而且居然還要跟他一起鍛造,這才把這位江叔激動得全身顫抖!
接下來,沈墨借著暗淡的天光,和江叔一起開始采用冷鍛的方法鍛造這把兵刃。
這一次有了江叔的幫助,沈墨的鍛造進度快了很多。這塊大馬士革鋼也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上慢慢成型。
一邊打造這塊鋼鐵,沈墨還一邊向著江叔介紹鍛造雪花镔鐵的冷鍛技術。
除此之外,沈墨還把鋼鐵中碳含量的不同對鋼鐵性能的影響這些知識,跟江叔簡要的說了說。
沈墨心情愉快,他一邊鍛造一邊隨口就像日常聊天一樣,把他記憶中關於冶煉鋼鐵的那些知識講了出來。
於是,什麼高爐鼓風預加熱、煉鋼煤炭脫硫煉焦、合金冶煉的配比工藝、一樣一樣的從他嘴裡紛紛脫口而出。
而此時的江叔,則是感覺到自己如在夢中一般!
在他手中鍛造著這塊世間罕有的極品鋼鐵的時候,他還聽見它的主人沈默,向他說起了這些聞所未聞的鋼鐵製造工藝!
要知道這裡邊的每一項技術,單拿出來,都足以讓這個時代的金屬冶煉品質提升一個台階!可以說沈墨所說的每一種技術,都是震古爍今的絕學!
而這些東西,偏偏就在沈墨毫不在意的話語中娓娓道來。就像是兩個鐵匠在拉家常一樣。而且還是一種一種的沒完沒了,仿佛就像是無窮無儘一般!
一時之間,江叔甚至感覺到自己正在和一位鍛造之神一起工作。對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股強大的電流,瞬間通過他的身體,讓他震驚得難以言述!
原本這技術要是由彆人說出來,江叔估計還會將信將疑。但是沈墨剛才給他展示的那把寶刀卻是真的假不了!
毫無疑問,這把刀就是沈墨在前些日子打鐵的時候,自己鍛造出來的。
隻見沈墨分心三用,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造著兵刃,一邊還在心裡計算手裡這塊烏茲鋼的含碳量。
等到天色漸晚,眼看著天已經黑透的時候,他們手裡的這把兵刃也漸趨打造完成。
這是一把造型優美的長劍,劍身比普通的長劍略窄,長度稍稍長了一點,大概是三尺四寸。
打造完之後的劍身輕靈矯健,有如柳枝一般柔韌挺拔。這是沈墨按照莫小洛常用的那把劍,劍身的輕重尺寸打造出來的。
因為這把劍比沈墨的騰龍刀要輕一些,所以劍坯完成後,尾巴後麵還剩下了七寸長的一截。
沈墨把它截斷之後,順勢把這塊剩料又打成了一把短刀。
等到他們兩個人打造完成以後,熄滅了爐火,沈墨把這把劍坯交給了江叔。把這後麵的研磨和鋼鐵表麵腐蝕處理的工藝交給了他,讓他接著去做。
沈墨把自己配置好的那一竹筒表麵處理劑交給江叔,然後隨手在這把劍的劍坯上比劃著,告訴江叔在最後裝配劍身配件的時候,要如何調整這把劍的重心。
如今的江叔在一旁聽得,就隻剩下連連點頭,驚異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江叔在這短短的一下午時間可以說是受益無窮。他的技藝幾乎是一下就得到了脫胎換骨般的突飛猛進!
不說彆的,就光說是那個鋼鐵含碳量的性能和控製技術,那就足以讓他一躍成為當朝有名的兵刃鍛造大師!
可是這些東西,和沈墨說出來的技術那些相比,卻又好像是九牛一毛而已。這讓乾了一輩子打鐵的江叔,甚至產生了一種如在夢中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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