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儘桃花扇底風的南宋。
靖康之恥之後,欽徽二帝被金國俘虜,康王趙構繼大宋皇帝位。以秦嶺淮河為界,大宋偏安於東南半壁一隅。
一時之間,都城臨安冠蓋雲集,秦淮風月豪奢無限。而大宋的根基與血性,卻在溫柔鄉中漸漸的消磨。
百年間朝局更迭,政事日壞。在金國鐵騎秣馬厲兵、蒙古漸漸的崛起之時。南宋的國本卻在韓侂胄、史彌遠之輩的手中凋零。在慶元黨禁、開禧北伐之中消耗。在四木三凶、五鬼用事中內耗。
嘉定十六年,寧宗在位。大宋江山已是岌岌可危。此時距離一戰毀國的崖山之戰,還有五十六年。
在崖山那一戰,二十萬人蹈海而死。中華民族最有血性、最有風骨、最有學問、最有才華的人儘數死於此戰。
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大宋戶籍上四分之三的漢人被蒙人屠殺。
曆史從這裡開始變化,在這之後中華文明開始日漸凋零。朱明一朝的皇帝不是斂財就是做木匠。而漢人的精英則是再也不知道風骨為何物,隻會把膝蓋軟趴趴的跪在滿清異族的腳下。
崖山之後,再無中華。
我泱泱中華、煌煌華夏,世間豈無力挽天傾的男兒,補天裂的英雄?
……
一場清晨的驟雨,洗得檻下的梧桐碧綠如翠、泥牆邊的梨花雪白簇新。
暮春的臨安城,正是“春城無處不飛花”的時節。
一處清淨的小小院落中,陸雲鬟手裡拿著一根金簪子。她正咬著銀牙,一臉惱恨的用簪子尖兒一下下戳著桌麵。
想著昨天晚上新婚之夜發生的事。陸姑娘心裡恨恨的想道:再不理他了!這個奸猾無賴的小子!
這位陸雲鬟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從小就是知書達理。不想在她十七歲這一年,父親辭官回鄉時卻在路途中翻了官船,全家人都齊刷刷的淹死了。就剩下陸雲鬟和一個喚作小符的小丫鬟主仆二人。
這一來雲鬟姑娘身無分文,在臨安城又是舉目無親,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好在雲鬟樣子生得美貌,不但是身段婀娜玲瓏有致,麵龐也是嬌豔無雙,堪稱人間絕色。所以才被一個臨安的富商看上,娶做了外室夫人,養在一個院子裡。
雲鬟本想著這一輩子就該這麼過去了。卻不曾想新婚之夜就出了一件麻煩事。
怪也怪雲鬟太過漂亮,原本那個富商就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本來就是年邁體弱的底子。他這回娶了新媳婦,被陸雲鬟的身體青春美豔的這麼一誘惑。老人家為了雄風不墜,難免弄了好些藥物以助軍威。
結果那些虎狼之藥的威力,加上在喜宴上多喝了幾杯。這個可憐的小老頭洞房還沒等進去,在喜宴上正吃著酒就一命嗚呼了。
結果這個富商死後,他家的大夫人聞訊,卻帶了一群悍婦打上門來。
這一幫子人把雲鬟和小符連打帶罵,把她們從這個剛剛安穩下來的小院子裡硬生生給攆走了不說,還把她們身上的一點財物都給擄走了。
這一對主仆立時間就是身無分文,又是弄得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雲鬟無奈之下隻好央人做媒,想要再嫁個老實本分的人家過日子。
她昨日嫁的這個少年,名字叫做沈墨,就是雲鬟想要共度一生的這樣一個“本分”人。
這沈墨雖然家境貧寒,但是平素裡倒也老實。雲鬟新婚之前他就和雲鬟同住在一條巷子裡,出出入入的時候,雲鬟倒也見過他幾次。
她知道沈墨是一個木訥寡言、帶著幾分羞澀的少年。再加上這沈墨在公門裡麵有個差事,是個臨安府的一名衙役,也算是有個正經營生。
這一次正好有人做媒,陸雲鬟也算和沈墨認識,知道他雖然沒什麼家產,倒也是個勤懇樸實的少年郎。於是陸雲鬟就帶著小符匆匆忙忙的嫁了過來。
沒想到,新婚那天晚上,就鬨出了這樣的事!
想起來雲鬟就是又羞又氣,恨的牙根直癢癢,真恨不得咬那小子一口來泄憤!
新婚的那天晚上,雲鬟這才驚訝的發現。這個沈墨哪裡還是那個羞澀的少年,他竟然是一個風月場中的積年老將,脂粉陣中的絕頂高手!
這一夜,弄得姑娘真個是又羞又氣,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沈墨已經去衙門上應差去了,雲鬟才在這院子裡一個勁兒的心裡發狠。
這姑娘前半生命運多舛,這一回原本想找個老實人安度一生,沒想到卻嫁了這麼一個扮豬吃虎的家夥。這件事弄得這新媳婦兒的心裡當真是又酸楚又羞臊。
真是萬般惱恨嬌羞,一起湧上了她的心頭。
且不提陸雲鬟在這院子裡一個人暗自發狠,單說沈墨。
……
沈墨出了家門,一路向北走過了下瓦子,在興慶坊轉彎向西。
前麵不遠就是臨安的錢塘門內,八十年前嶽飛死去的風波亭就在那裡。沈墨應差的錢塘縣衙,就在風波亭的對麵。
走在青石鋪就的大街上,兩邊的商鋪古色古香。街上古裝衣裙的姑娘清秀靈透,如同畫中人兒一般。粉牆後探出頭來的幾枝杏花,正開得紅豔如霞。
這裡的行人和建築,都自帶著一股閒適優雅的韻味。沈墨一路走來,感覺自己迷醉恍惚,如在夢中。
沈墨是個現代人,他是在昨天新婚喜宴的時候穿越過來的。
“一來就趕上全套兒的入洞房,上天也真是對我不薄。”沈墨摸著鼻子,一邊走一邊哭笑不得的想道。
雖然是剛到這個古代世界,沈墨倒是沒什麼不適應。因為他前生就是個臥底,他的整個人生,差不多都是在假扮彆人中度過的。
沈墨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在那個環境中生長起來的孩子,天生就比同齡的孩子來的早熟和懂事。所以沈墨在國家的資助下一路上學上到警校畢業,他心裡原本一心想著要當個警察,回報社會來的。
誰知道,沈墨平時表現出來的深沉穩重,深藏在內心裡的靈氣逼人,還有性子裡那股子混不吝的瘋勁兒,早就被有心的警校領導看在了眼裡。
於是,沈墨一畢業就成了一個臥底。
從22歲開始直到37歲,足足15年的時間裡,他曾經是國際販毒集團中,喪心病狂的殺手“喪彪”。曾經是地下槍械軍火製造廠裡,凶殘狠毒的打手“瘋狼”。曾經是詐騙集團裡,衣冠楚楚的職業經理人“布魯尼”。
他一度是澳門最好的荷官,曾經是假活佛座下功勳卓著的門徒。十五年間,他換了足足八個身份。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在夢中醒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就在沈墨走在路上的同一時刻,一大清早,臨安行在掌管天文和曆法的司天監裡麵。當值的少監麵色蒼白,執筆的手顫抖著偷偷記錄下了昨晚的觀星所得:
“是夜,紫薇帝星子午獨坐,光華收斂。”
“天府、天相、龍池、鳳閣、輔聘四星暗淡不堪言。”
“北鬥天樞貪狼星光華大盛,牧野流光,如雲似瀑,其色如血。”
“紫薇破宮,莫非為臣不忠、為子不孝、輦輿有失之兆乎?”
“嘉定十六年三月寒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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