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幸有那麼幾秒鐘大腦是空白的,甚至都沒能力思考這到底是不是幻覺。
今天二十八了,再過兩天就是除夕,放了假的小朋友到處跑著玩,小鞭炮扔得劈裡啪啦,這種喧鬨大多時候從早上就開始,到很晚都不會停止,簡幸每天被他們吵醒,又伴隨著他們製造出來的煙火氣入睡。
可這會兒,簡幸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手也麻了,攥手機的力度到底用了幾成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從指腹因為過度擠壓泛出的血色、以及她抑製不住抖動的手腕上來看,應該挺大力的。
在徐正清麵前,這些生理/反應總是由不得她自己控製。
她想著目光重新落在手機屏幕上,申請好友的昵稱很規矩,方方正正四個字:水到渠正。
沒有過多的符號和字母,也沒有彆的形狀的文字。
頭像與昵稱風格不同,是一隻藍色的兔子,嘴巴咧出俏皮滑稽的弧度,眼睛眨了一隻,這形象其實很難和徐正清本人聯係到一起,可簡幸卻莫名覺得:是的,這就是徐正清會用的頭像。
他會因為朋友叮囑照顧僅有一麵之緣的她,讓她在眾目睽睽的軍訓裡順利歸位,也會因為他們並沒有特彆熟而保持友善和諧的距離;會把其他班的同學拉去自己班胡鬨,也會因為老師一句話在陌生班級做自我介紹;會打球會彈吉他會在放學後和所謂的壞學生紮堆,也會考第一名。
會用看上去有些無聊的昵稱,也會用可愛的兔子頭像。
沒人會深究這些有些分差的行為背後的原因,因為好像隻要主人公是徐正清,一切都可以解釋得通。
不像她,被喜歡那麼久的人加好友,第一反應是思考:為什麼?
是她做了什麼不合適的事情嗎?
還是說了什麼讓林佳誤會的話因而導致他親自來興師問罪。
簡幸在大腦空白之餘費力思考了很多,腦袋簡直像上了發條一樣根本停不下來,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沒了時間概念,她懊惱地皺了下眉,抖著手指點了通過申請。
聊天窗口緊跟著彈出,簡幸看著那一串“我們已經是好友啦,一起來聊天吧!”的提示,有種大白天做夢的錯覺。
[水到渠正]:簡幸?
耳邊似乎同時響起了少年清朗的聲音,伴隨著清風與光。
風和日麗下,她內心波瀾四起,好像一點點細微變化都能掀起巨浪。
可她手上卻又軟綿綿的,連最基本的鍵盤硬度都感受不到。
這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不出意外,徐正清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
[竹間]:嗯。
[竹間]:是我。
兩行三個字,平靜得仿佛沒有任何情緒。
會不會顯得太冷漠了……
要不要加個表情包呢。
簡幸不自知地咬住指關節,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看屏幕。
盯著盯著,簡幸忽然想起來,當初陳煙白幫她創建□□的時候其實還幫她取了昵稱,叫:小學霸大美女。
如今看著和徐正清的聊天窗口,簡幸後背陡然起了一層後怕的雞皮疙瘩。
幸虧她後來改掉了。
不過那個時候的她,並不是為了今天做準備。
畢竟比起癡心妄想,她一向更擅長自知之明。
想到這裡,齒間不受控製地用力,痛感驟然襲來,簡幸輕輕“嘶”了一聲,回神。
然後發現徐正清一直沒回消息。
他消失了。
心臟一下子被拉至懸空,每一根神經迅速繃緊,簡幸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手機側麵。
這個時候手上的觸感已經恢複,甚至擴大了每一點感受。
焦躁隨之而來。
簡幸很清楚,社交聊天一般都是有來有往,但是放在此刻的她身上,她能做的好像隻有等。
十九分鐘後,簡幸終於等來了消息。
[水到渠正]:不好意思,剛剛有點事。/滴汗/
[水到渠正]:我要過生日的事情林佳跟你說了吧?不好意思,沒提前跟你說,本來打算讓秦嘉銘聯係你的。
[水到渠正]:在場的除了我一些初中同學,其他人你差不多都認識,同學應該也都見過,基本都是我們學校的。
[水到渠正]:時間就是初五那天,你如果有時間就過來?
簡幸懂了。
生日的事情徐正清大概原本沒打算邀請她,但是沒想到林佳說破了這件事,又恰好被他知道了,他向來很會照顧人,為了不把難堪留給她和林佳,於是主動把責任背到自己身上。
所以,還是她讓他為難了。
這時頂欄的企鵝標誌再次閃爍起來,簡幸猶豫了片刻,在心裡以“說不定有事”的借口把聊天窗口切了出去。
人為了逃避可以找很多無關緊要的借口。
發消息的是秦嘉銘:你如果沒事就來唄?他因為這事挺抱歉的,主要你們倆不太熟,出了這種事情,你不來他估計更抱歉了。
[秦嘉銘]:額,我怎麼說得那麼彆扭。
[秦嘉銘]:不過你肯定懂我的意思吧?
這話的意思是,他和徐正清現在在一起,他能清楚地從徐正清臉上看到為難的表情。
簡幸感覺整個人墮入了一片沼澤,她什麼都不做,人也會往下沉。
好一會兒,她才重新切回徐正清的聊天窗口,回一句:好,謝謝你。
然後才給秦嘉銘回一句:知道了。
她可以逃避,但不會少了給徐正清的特殊待遇。
哪怕這些於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大年二十九,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簡茹和呂誠不再忙著出去,而是在家準備除夕和回老家上墳要用的東西,簡幸跟著忙前忙後,等到了除夕當晚,春晚播出,時間跨越零點,才驚覺一整年過去了。
隻是跟以往每年相比,這一整年很值得記住。
“行了,趕緊睡覺吧,明天五點就要去車站,”簡茹說著提醒簡幸,“你就在家待著,廚房裡什麼吃的都有,那麼大人了,學著自己弄。”
簡幸說:“知道了。”
回屋睡覺時,簡幸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剛登上□□,就收到陳煙白和秦嘉銘發來的新年快樂,秦嘉銘應該是群發的,陳煙白是特彆給她的,因為後麵綴了她的名字。
簡幸給她回:新年快樂,陳煙白。
回完切到好友列表,盯看那個亮著的藍色兔子,這麼一看,簡幸才看到他的個性簽名,由於格式問題並沒有完全顯現,隻能看到一半:滿地的六便士,他卻抬頭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簡幸翻了個身,在一片黑暗裡點進了聊天窗口。
她一下一下摁著鍵盤,打出七個字。
但是並沒有發出去。
窗口切出去時,因為有未發送的消息,徐正清的頭像始終停在最新聊天的置頂欄。
夢裡簡幸夢到徐正清趴在學校走廊護欄前,他沒看她,看的是頭頂,他嘴巴張合好像說了一句話,簡幸明明一個字都沒聽清,等徐正清扭頭問她看到沒,她卻看著他說看到了。
新的一年到了,她還是那個撒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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