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是,人窮誌短,馬瘦毛長。筆~趣~閣www.biquge.info
九連,從九班出生在窮困的獨立團那天起,就注定是個難管的孩子,不像大哥那樣懂規矩,沒有二哥那個強健體魄,更比不得三哥那般有理想,陸團長是個不正經的爹,幸虧丁政委這個寬容的娘,九連才跌跌撞撞活到今天,沒夭折。
好像一般人家,兄弟間最任性那個總是最小的,但九連再爛,也是獨立團的親生兒子,陸團長為何莫名其妙地命令抬走吳嚴?全獨立團隻有兩個人猜得出來,一個是丁政委,另一個是小紅纓。
他不想一連成為調查組的刀!
……
調查組一行五人,一個組長兩個文員兩個警衛;眼下,隔離了蘇青,一個文員監門;關了胡義,一個警衛看門;現在又自首了一個小紅纓,不想關也得關,又不能與前人關一起,隻好征出第三個禁閉處,原本在連部門口站崗的警衛改去看守小紅纓了。
可問題是,這調查一天兩天完不了,就算加上鄭組長兩班倒,也不夠換崗的,那還怎麼查?
眼看晌午了,鄭組長正琢磨人手不足這事呢,在大北莊的時候跟陸團長和丁政委鬨得不太愉快,沒能得到配合,當然,這鄭組長調查工作經驗不算少,到哪都不受歡迎,也習慣了,手裡有尚方寶劍,凡事靠自己解決困難。
踱步出了連部木屋,眼見一個滿身灰土的戰士木木然正在經過門前,於是鄭組長抬手道:“麻煩你,去找你們指導員來。”
那戰士僵屍般停了,機械般脖子向側扭轉,眼神呆勾勾看得鄭組長渾身不自在:“為啥不開窗?”
“什麼?”
“為啥不給丫頭開窗?”
“我說讓你去找你們指導員!”
“你得把窗拆下來。”
“我說要找你們指導員哎,拆哪門子窗?”
“俺不能送飯了。”
“……”
要不是眼看到這戰士的傻土豆模樣,鄭組長絕對會以為是跟外國人說話呢,憋這一頭無法交流的白毛汗!滿頭黑線正不知如何對下聯,又見一戰士朝這走來,軍裝倒是比眼前這土豆乾淨,可橫看豎看都透著股窩囊氣,帽子還戴了個歪,一副流裡流氣的德行反而背著一支惹眼的馬四環,不知緣何烏眼青!
顧不得討厭,也沒心思教育,趕緊朝向這位手指傻土豆:“這也是你們連的戰士?”
“啊?哦!報告長官,不是……那個首長,他是個缺心眼,千萬離他遠點,特麼真咬人!”
“什麼玩意?算了,那個……你去,幫我叫你們指導員來。”
“你說老秦啊?他回團了,跟一連一起走的呢。”
“走了?那……去找你們連副來。”
“九連沒連副。”
“沒連副?那現在這裡誰管事呢?”
“沒人管啊。所以我這不找你來了嗎!”
“你找我?你找我乾什麼?”
“告狀!”
前腳剛關了個上門自首的丫頭,現在一聽這倆字,心裡不禁一忽悠,這樣下去還怎麼乾正事?可這位戰士已經張口了,總不能假裝聽不見:“等會兒行不行?”
“不能等!這可是晌午頭了,餓得我這慌。我告的就是他炊事班王小三不做飯!”
跟羊頭無關!鄭組長長出一口大氣心落地,總算有心情倒背起兩手,忽然覺得可不是麼,自己也餓了,還不開飯呢?揚揚頭示意帶路,直奔酒站那個破爛廚房。
可那廚房裡彆說人,連米都沒見一粒,無火無煙鍋冰涼,白來一趟。
鄭組長不高興了:“你們炊事員在哪?”
一個路過的戰士止步呆:“他……受傷了,去傷員區了。”
“受傷了?怎麼受的傷?”
那戰士抬手一指跟在鄭組長身後的歪帽子:“他打的。”
“……”
歪帽子這位哢吧哢吧狗眼,突然指著他自己的烏眼青叫起撞天屈:“不可能!特麼我傷的比他重多了!”
這說明什麼?鄭組長嚴肅了,這根本不是餓不餓的問題,也不是做飯不做飯的問題,這說明九連已經是一盤散沙,完全用不上!要想調查順利繼續,必須先把九連管理起來。
回到連部木屋,鄭組長一口氣灌下了一大缸子白開水,餓意全無,重新抖擻精神,正襟危坐,連長關了,指導員回團了,連副沒有,那好,我自己搭架子,宣九連一排長覲見!
不久,一將入帳,軍容利落儀表堂堂,麵目英朗帶幾道淡疤,沉穩之中透著三分靈氣不卑不亢:“九連一排長,馬良。”
看得鄭組長心裡喜歡,暗讚:好一員!標致!就他了!
“現在起,由你暫代九連長,把這一盤散沙給我收起來。明白沒有?”
“明白。”
回答也是乾脆漂亮,聲音語調不大不小剛剛好。
可是這位新任代連長出帳之後還不到五分鐘,酒站裡便響起一聲槍響,驚得鄭組長急出門。
馬良中槍!他自己的槍走火,子彈豁開了掛槍一側的大腿外,血淋淋被扶上擔架,出師未捷!
回到連部木屋,鄭組長又灌下了一大缸子白開水,一排長指望不上了,那是真的走火麼?很失望,宣九連二排長!
不久,一將入帳,赤麵橫眉軍姿硬朗,天生一副陰沉相,堅定之中透著三分血氣胸膛高昂:“九連二排長,田三七。”
看得鄭組長心裡高興,暗讚:這一員!氣魄!必能懾豺狼!
“現在起,由你暫代九連長,把這一盤散沙給我收起來。明白沒有?”
“我拒絕。”
“嗯。那麼接下來……你說什麼?”
“我拒絕暫代九連長。我不稱職。”
“如果我說這是命令呢?”
“甘受軍法。”
“你……”
前一個敢朝自己開槍,這一個直接大義凜然,一個個的看起來都像人傑,怎麼行事都這麼乖張?鄭組長鐵青著臉,猶豫再三,沒把話再往下說,難道再關這個田三七?人手還沒著落呢!不禁開始暗恨前麵那一槍,簡直是反旗!鄭組長並不知道,真正的反旗,應該是從小紅纓自首那一刻豎起。
端起又一大缸子白開水,才兩口便放下了,喝不動了,宣九連三排長!
不久,文員入帳回稟:九連三排長姓羅名富貴,眼下起不來床,據說是因風寒,看起來可比風寒還重,瘦得像頭熊,瞧著都病入膏肓了,失魂落魄的慘相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問題!
咣當一聲,那個倒黴大茶缸子成了鄭組長的出氣筒,剩在裡麵的水灑了半桌子:“我還不信這個邪了!沒排長了是吧?不要緊,沒排長那就宣排副!”
不久,一將入帳,走路不急站姿不挺一臉燒傷痕,進門之後閒散人員般隻顧呆呆盯著地麵看。
“你是三排排副,李響?”
“我是。”
“你聽好,我不接受任何借口,也不會征求你意見。現在我命令,由你,暫代九連連長,把這一盤散沙給我收起來,然後,挑選出可信任戰士,協助調查組完成調查工作。”
“我不乾了。”
“什麼你不乾了?”
“我不想再當兵了……我一直是個懦夫……每天每夜,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裡……我……不該活著……那種煎熬,像指甲抓在鐵板上劃,不停地抓……”
“停停停……你給我停你聽到沒有!可彆抓了!”鄭組長心說這一看就是神經有問題,這什麼人啊?這樣的給副排長當?“你可以回去了!”然後朝身旁文員道:“叫下一個。”
文員抓抓後腦勺:“沒下一個了。”
“什麼意思?”
“九連就這一個排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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