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獨立團是一個大家庭,那三連的表現一直像個懂事的乖孩子;眼看著二連這位倒黴哥哥事事出風頭,九連這位缺德弟弟天天扯淡,三連嘴上笑他們莽夫之勇心裡其實是酸的。筆~趣~閣www.biquge.info
要打興隆鎮,這大概是三連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自主行動,楊得士看中政治意義,郝平指望揚眉吐氣,戰士們盼著添裝備,治安軍外加警察偵緝隊,就算他們逃得再快,總要撇下點東西罷。
此時剛過午,興隆鎮以西三裡,荒草時而無風動,如果能從天空俯瞰,才可以發現這裡隱蔽趴伏著三百多個土八路,雖然在隱蔽,卻個個急切著,焦躁著按耐不住。
視線中的興隆鎮正在傳出槍聲,已經整整十五分鐘仍然未停歇。
隱蔽在草後的郝平快要把眉頭擰成疙瘩了,那一個連治安軍全在鎮外,四個方向布防明顯是為了封鎖鎮子,這是意料之外的局麵。原本他的計劃是傍晚前發動,將三連兵分兩部,一部直接衝鎮,另一部直衝治安軍駐地,戰術簡單直接意外少,現在原計劃泡湯了。
他在心裡無數遍大罵潘柱子因小失大,他以為這一切完全是因為潘柱子貪小便宜造成的,以為城中的激戰是潘柱子捅了馬蜂窩。
楊得士同樣滿臉黑,郝平的無限沉默終於令他忍不住開口問:“還是要按原計劃等傍晚嗎?你倒是表個態啊?如果打算現在,那就不能再猶豫了!”
“現在打,計劃要重新部署,展開需要時間。這麼遠跑這來,難道就為了放幾槍,眼看這些治安軍當場逃之夭夭?”
“還要再展開?你……想圍?咱兵力夠麼?時間可緊!”
“彆擔心,我知道時間緊,所以我不全圍,而是圍三缺一,留個活路給他們跑,狠狠扒他們一層皮!”
……
錢莊進攻戰打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草包隊長隻說了一個打,至於怎麼打,沒人知道,所以各打各的就對了,沒有長官監督更好。
警察打警察的,偵緝隊打偵緝隊的。
前門的打前門的,這裡主要是警察,在各種紛亂射擊掩護下,一部分衝過了街,狼狽躲在關著厚重閘板的錢莊窗根下,或匍匐或蜷縮或祈禱,兩個警察已經猥瑣在錢莊大門邊,氣急敗壞地朝後頭的家夥們要手榴彈,要炸門,於是後頭的家夥繼續朝後頭的家夥要手榴彈,因為他也沒有那玩意。
後院的打後院的,這裡主要是偵緝隊,他們嘗試翻牆進入錢莊後院,可惜二樓窗口裡的幾個豬八戒拚了命地朝後院牆頭射擊,無奈之下偵緝隊隻能窩在院牆外朝二樓上猥瑣對射,打得飛灰掉土落碎磚,好一個猛烈,愣是沒有一個有膽的能想起來到後方房頂去放個火力點壓製二樓背麵窗口;當然,就算有人能想起來也沒人願意去乾這個出頭鳥的活兒。
危急之前,錢莊內的各路牛鬼蛇神不再需要誰出麵,自動形成了合作。
所有的豬八戒全衝上了二樓,他們利用二樓的窗口向前麵的街或者向後院拚命射擊,遲滯警察與偵緝隊的進攻。
蒙麵劫匪們分成了兩部,一部繼續猥瑣在一樓櫃台裡,一旦大門被攻破,他們得用子彈擋住大門,守住一樓大廳;另一部把守後門方向,一個個緊攥著槍,聽著樓裡樓外的一次次射擊爆震,要麼喘粗氣要麼哆嗦。
人質們已經沒人管了,還用管麼?大門外發生的一切誰都知道了,出門投降的全變成了陽光下的屍體,現在他們隻能無魂地哭,或者盲目地罵,無路無門。
小紅纓坐在二樓某個窗根下,她沒再參與射擊,因為她的大眼擼子打得隻剩下了七發子彈,她習慣性地留著,用於最後時刻的應變。
不時有流彈飛進她頭頂的窗,擊中在天棚或者對牆後稀裡嘩啦落灰,在她眼裡這算風景,可此時她沒心思看,石成死了,她覺得自己估計也得死在這,這個小兵油子看得懂形勢,出不去了!
她安靜地發著呆,並不覺得悲傷,無論石成的死還是她自己的處境,彈雨下的悲傷不值錢;她隻是在等待,等待旁邊的豬八戒倒下,然後她就可以換槍上場,這不是她對友軍的詛咒,這是遲早要發生的現實。
胡義仍然在一樓,在那個休息區角落,隻不過現在是他坐在蘇青曾經坐過的長椅中間,不緊不慢一發一發往彈夾裡裝填子彈。他的子彈也不多,出門沒多帶,跟蒙麵劫匪們的一通交火又消耗了大半,剩餘的子彈兩個長彈夾都裝不滿。
馬良在角落中半坐著沉默,胡義估計他不隻是因為石成,也許還想到了更多,因為他是馬良,總是想的多。羅富貴下樓後再也沒上去,現在跟那些蒙麵劫匪混在一起窩在櫃台裡,胡義知道這個沒出息的不想離開自己,他還以為自己在哪哪裡就安全。而蘇青,就坐在胡義身邊,同一張長椅,可能隻間隔二十厘米遠,後來她就這樣坐在他身邊,坐得少見的穩,什麼話都沒說過。
門外,牆外,樓上,射擊的紛亂爆震繼續清晰刺耳。
然而胡義還得繼續裝作不緊不慢,把子彈穩穩當當往彈夾裡填,腦海中同樣呼嘯著風暴,思考成了漩渦,牽強地描繪著一個又一個突圍方案,每一個方案裡他都倒下了,該幸免的人也沒能幸免,這題根本無解,他還以為他不夠冷靜,不甘心地繼續勉強搭建下一個方案。
……
興隆鎮以東,七裡,平原上幾棟長長排列的新磚房,座落在新木柵圍成的大院子裡,木柵欄圍出好大一片空地,荒草還沒除乾淨,看起來像操場,就連院子內外的路都是新土鋪成,看得出顯眼的土黃。
一個治安軍少校不耐煩地走出屋門口,順著門旁的梯子直接爬上了房頂,在陽光下手搭涼棚朝西頭皺眉望,槍聲隱約,仍然不絕。
又一個治安軍上尉出了屋子,左右看看,最後發現少校在房頂上,不禁問:“團長,咱不是剛架上電話了麼,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吧?”
屋頂上的少校不忿道:“團長個屁啊團長,你小子能不能改改口?我特麼聽著鬨心!”
“呃……好吧。營長,用不用我去問問?”
“問個屁,怎麼聽這槍聲都不是正經戰鬥,我看是又鬨彆動隊了。真要是大事,鎮裡那些廢物早該到咱這喊爹來了吧?”
聽到營長這麼說,上尉笑了,然後房頂上的營長也趾高氣昂地笑了,額頭上的彈痕在陽光下反著光,他曾經是潰軍,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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