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棠病愈出院那天,也到了江時遠提著小行李箱離開簡家的時候了。
“不要,窩不要時遠鍋鍋走。”簡遇之耍無賴地趴在地上,牢牢扒住江時遠的褲腿不放:“時遠鍋鍋,你不要走好不好,窩再也不說討厭你了。”
他天真地覺得隻要自己不鬆手,江時遠就不會離開。
六神無主的簡愔之見狀,也有樣學樣,趕緊趴下去攥緊江時遠的小腿。
“時遠鍋鍋,我爸爸沒有不喜歡你的,真的。”她還以為時遠鍋鍋是在生自個爸爸的氣,所以才一定要離開:“我讓他給你道歉,你不要走好不好?”
“愔愔,我沒有在生簡叔叔的氣了。”江時遠忍住眼淚,想要把笑容留給他們:“我隻是單純地想回到媽媽身邊了。”
簡家很好,但終究不是他的家。
最舍不得他離去的簡言之聞言,默默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他真的好想像弟弟妹妹一樣隨自己心意撒潑打滾裝無賴,但他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他不能因為自己不舍就阻止江時遠回到自己親人身邊。
“窩不信,你撒謊,一定是因為粑粑你才要走的。”簡遇之跪坐在地上,無理取鬨道:“都怪粑粑,都怪粑粑。”
粑粑真是天底下最壞的大壞蛋了,居然要逼走時遠鍋鍋。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粑粑了。
本來想袖手旁觀的簡堯山一聽這話,立馬不乾了。好家夥,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洗刷掉的罪名,小兒子談笑間就給他安上了。
“遇之,你說話要講點兒道理哦。”他有理有據地反駁道:“如果是因為爸爸的話,時遠根本不會留到今天,那天晚上就收拾鋪蓋走人了。”
受到啟發的簡遇之,小腦袋瓜子靈機一動,立馬找到了更充分的理由:“那一定是因為麻麻。麻麻一出院時遠鍋鍋就要走,肯定是麻麻惹時遠鍋鍋生氣了。要不麻麻你再回醫院住幾天吧!這樣時遠鍋鍋就可以多留幾天了。”
鬱棠:真是她的好大兒,有鍋就讓媽媽背,有事就要媽媽扛,一點兒都不客氣呢。
“不是這樣的遇之。”一聽簡遇之汙蔑鬱棠,江時遠就坐不住了,他急忙解釋道:“這次是我自己想走的。”
“為什麼呢時遠鍋鍋?”簡愔之有點兒傷心地仰起腦袋,眼裡蓄滿淚水道:“是因為你不喜歡我們了嗎?”
在她心裡,隻有討厭一個人,才會迫不及待想要離開。
“不是的,我很喜歡很喜歡大家,也很想很想和大家在一起。”江時遠忍不住哽咽道:“但是我媽媽隻有我一個了。”
江時遠是個心軟的小孩子,在知道談芮的那些悲慘遭遇後,他就沒辦法做到留她一人獨在談家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往日的小夥伴道彆才不會惹大家傷心。
眼看著四個崽崽哭聲一片,鬱棠再按耐不住站了出來。
“遇之,愔之,時遠鍋鍋離開,不是因為不喜歡你們,而是因為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那我們不算時遠鍋鍋的家人嗎?”早就把江時遠當成自己親鍋鍋的簡愔之腫著眼睛問道。
鬱棠心頭一哽,眼淚差點兒噴湧而出。
“算,怎麼會不算呢。”她眼眶微紅道:“但家人和家人之間是不一樣的。如果時遠說讓你們兩個跟他一起回談家,你們願意嗎?”
簡遇之哼唧唧問道:“那粑粑麻麻和大鍋鍋會和窩們一起去嗎?”
“想什麼呢?當然不會了。”簡堯山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被潑了一盆冷水的倆糯米團子猶豫了。他們確實很舍不得江時遠,但更不想離開粑粑麻麻。
“那窩們,還是不要去了吧。”簡遇之咽了咽口水,艱難回答道。
倆崽子一前一後說完,再不敢抬頭看江時遠的眼睛,隻是很有負罪感地攪動著手指頭。
嗚嗚嗚,他們真不是好孩子,竟然就這麼拋棄了時遠鍋鍋。
鬱棠如釋重負地拍了拍兩個崽子的小腦袋,繼續教育道:“同理,時遠鍋鍋其實也特彆舍不得你們。可他也有自己的媽媽,自己的親人。他隻是做出了和你們一樣的選擇。”
“時遠鍋鍋,你快走吧。”簡遇之和簡愔之傷心地抱成一團,互相捂著對方的眼睛。
這掩耳盜鈴的舉動逗的鬱棠哈哈大笑。
她揉了揉倆小隻的腦袋,安慰道:“時遠鍋鍋隻是離開了簡家,又不是離開了雲城,你們以後還是可以找他玩的。”用不著搞得跟生離死彆一樣。
“真的嗎?”要不說是小孩子呢,一聽鬱棠這麼說,他們頓時又樂壞了。
“嗯嗯。”江時遠用力點了點頭,拉著他們倆的手手保證道:“我會經常來找你們玩的。”
得到承諾的倆小隻笑得嘎嘎響,絲毫看不出剛剛的難過。
“言之,我要走了。你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江時遠捏緊自己的行李箱拉杆,有兩分緊張兩分期待地望向默不作聲的好夥伴。
一直憋著忍著的簡言之,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砸到地上。
他從衛衣口袋裡掏出一塊嶄新的電話手表給江時遠戴上,悶聲囑咐道:“時遠,你一定要小心。遇到事情的話,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江時遠吸吸鼻子,帶著哭腔道:“謝謝你言之。”
兩個朝夕相處的小夥伴緊緊抱在一起,都舍不得鬆開對方。
鬱棠淚窩淺,最看不得這些。但她是個大人了,比小孩子們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
“時遠,你記住,回到談家後,不要相信除你媽媽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你要學會保護好自己。”看著江時遠離去的背影,簡堯山的慈父心驟起。
他上前兩步,蹲下身子拍了拍江時遠的肩頭,鄭重道:“遇到問題的時候,記得給叔叔打電話。”
他比誰都清楚,這個七歲的小孩子回去之後會麵臨什麼。
“我知道了簡叔叔。”江時遠眼含淚花,輕輕擁著他的脖子道:“謝謝您。”
和所有人一一道彆後,江時遠最後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就堅定轉身奔向了門外等候的談芮。
夕陽伴著晚霞灑在母子二人身上,美好的如同虛幻。
“再見時遠,祝你前路坦蕩。”鬱棠再繃不住,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