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和應龍換班的時間其實還有一會兒,鳳凰便去四處巡查了一番,而後回自己的房間拿了自己給混沌帶的禮物,打算等混沌離開的時候給他。
而後他就和應龍去換班了。
“夜裡涼,多注意些,彆染了風寒。”應龍看鳳凰穿得單薄,換班的時候不禁提醒。
馬上就要入冬了,隻差一場雪。
“知道啦。”鳳凰應了一聲。
應龍歎了口氣,回房裡拿了件披風,給鳳凰披上,他說:“每次一病就不愛喝藥,然後就要拖好幾天才好,你啊,難怪朱雀還總覺得你是孩子。”
鳳凰滿不在乎,笑嘻嘻地推著應龍去休息,他說:“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應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鳳凰目送應龍離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靠著牆賞了一會兒月,而後無聊地去清點貨物去了。
他清點到一半,忽地從院牆上落下一個人影,他立馬準備好暗器,一扭頭卻發現是張熟悉的臉。
混沌換回了凶厄門的衣服,他手裡攥著什麼,見到貨堆裡的人,不禁彎了彎眼睛。
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鳳凰身上明顯不是他的披風——那件披風是銀白色,他在某次和應龍換班時見過。
混沌抿了抿唇,快步走了過去,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披風,而後問:“應龍給你的?”
鳳凰嗯了一聲,然後問:“怎麼了?”
混沌搖搖頭。
“你什麼時候走?”鳳凰見他不說,主動問。
“天亮之後吧。”混沌說。
“夜裡走會不會方便些?”鳳凰道。
“想多和你待一會兒。”混沌垂著眼,話說的慢吞吞的,但是很真摯。
鳳凰不自然地摸了摸發熱的耳朵哦了一聲,然後說:“那個……我有個東西……”
“什麼?”鳳凰聲音太小了,混沌沒聽清,他問。
“我有個東西給你。”鳳凰語速飛快地說著,掏出懷裡的給混沌準備的禮物。
那是個上麵有個紅色結扣的平安符,上麵用金絲線繡著平安兩個字,看起來工藝不太好,字繡得歪歪扭扭的。
“這是?”混沌伸手去接,他問。
“我和白虎學著繡的平安符,前幾天路過雞鳴寺還供上去祈福了,送給你。”鳳凰吞吞吐吐地說著。
混沌想起來了,護鏢途中有一天鳳凰消失了一整天,到夜裡才趕回來。
混沌心口忽地一暖,伸手接過了,他的指尖有些涼,碰到鳳凰的手時,鳳凰不禁關懷道:“你的手怎麼那麼冷?”
混沌本就穿得單薄,剛剛又去吹了風,看到鳳凰披著披風後,趁其不備故意在凝了霜的貨物上蹭了蹭。
現在天氣冷了,有些貨物須得刻意冷著,於是在人為操縱下便很容易結霜。
“沒事的……”混沌縮回手,生怕慢了被發現端倪,但是鳳凰顯然沒有發現什麼,著急忙慌地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說:“你也是,大晚上穿那麼少。”
他說著把披風罩在混沌身上,不由分說地替混沌穿好。
混沌垂下眼,還是說:“沒什麼的,我身體好,還是你穿吧,你還要值夜。”
“沒關係,我自己有的,就在我房裡我待會兒就去拿。”鳳凰說。
“你要值夜,不方便,我去幫你拿吧。”混沌說著不等鳳凰拒絕,就走了。
鳳凰想了想也是,於是便在院子裡等著。
夜裡涼,冷風吹過,他搓了搓手臂,心道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下雪了。
混沌沒一會兒就回來了,但是回來時他身上的披風已經不見了,鳳凰問他,他道:“剛剛碰到應龍,他要回去了。”
“他也真是的。”鳳凰癟嘴嘟囔:“小氣。”
混沌垂著眼,滿不在乎地給鳳凰穿披風,他說:“沒事的,我不冷。”
鳳凰還是不滿地嘟囔了幾句,而後看他手裡一直攥著什麼東西,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他問:“那是什麼?”
混沌替他攏好披風,攤開掌心展示給鳳凰看說:“是我自己做的香囊。”
混沌手掌寬大,香囊在他掌心便顯得格外袖珍可愛。
“給誰的?”鳳凰眼睛亮晶晶的,裝作隨便問問的樣子。
“給你的。”混沌抬起眼看著鳳凰說:“這裡麵有我的頭發。”
在南梁未出閣的姑娘若是中意哪個郎君,便會親手繡一個香囊,剪下一縷自己的秀發藏於其中,贈予心上人,有贈青絲聊表情思之意。
鳳凰忽地覺得臉熱,他瞥開眼,沒有接混沌的香囊,支吾道:“你……你這是把你自己當未出閣的姑娘家了?”
“你不是說,不想被我當成姑娘,那我來當那個姑娘好了。”混沌眼睛盛著鳳凰害羞的臉龐,他開口。
“你知道不知道……這是……”鳳凰抓著披風的領口,他垂著腦袋,說。
“我知道,我就是那個意思。”混沌看著他,語氣認真,眼神溫柔異常,他看著鳳凰驚訝地抬起頭,緩緩開口:“我喜歡你。”
鳳凰忽地發覺兩個人靠的有些近了,不由得後退半步,混沌緊追而上:“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喜歡上你了,我沒有喜歡過誰,所以一開始總是弄不清自己的心意,笨拙地試探……”
鳳凰被他的緊逼又逼退了一步,混沌繼續跟上,他說:“檮杌和我說那是喜歡,我弄不明白,於是靠近你想和你近一點再近一點,越靠近你,我越覺得自己不配,你太美好了,就像天上的月一般皎潔,而我隻是對著湖麵月影渴求垂憐的可悲之人。”
“我這樣的人,生在黑暗中,處在泥潭裡,臭名昭著肮臟齷蹉,這輩子不會有善終……所以我怕了,我躲著你,以為不見你就不會念你……可我還是低估了自己的貪心,我越是壓抑越是無可自拔地想要祈求一點皎潔的月光……窮奇勸我,人生苦短,也就活那麼一些歲月,不如大膽一些……”混沌握著那個香囊眼神熾熱又悲傷地看著鳳凰,一步一步靠近,最後將鳳凰逼到了牆角。
混沌低下頭,與鳳凰對視,他懇求道:“所以,我能否請求月亮賜下一點恩澤,照一照那池邊人?”
鳳凰咬著唇,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呼吸亂了,眼尾都被臉上緋色沾染顯現淡粉。
他想要開口,但是似乎是兩人靠的太近,他一要抬頭說話,就像是情難自禁要吻上去一般。
呼吸交融間,唇尖傳來一點溫熱。
“你們在做什麼?”遠遠地傳來一個聲音,像是夜間的霜一般冷。
是應龍。
他手裡握著劍,看起來是剛剛去附近巡查了一番。
鳳凰如夢初醒,連忙把人推開,不自覺舔了舔唇,而後說:“我們……額……那個,就是……他來找我告彆,說要回凶厄門了!”
鳳凰越說越肯定,完全沒想過自己發紅發燙的臉已經出賣了他,他說:“對,就是這樣!他說要回去了,和我說兩句話哈哈哈……”
應龍看起來並不信,他掃過神色自若的混沌,哦了一聲:“是這樣嗎?”
鳳凰不知為何聞到點劍拔弩張的火藥味,又開始心虛。
混沌不答,他看了一眼鳳凰,把香囊塞進鳳凰手心裡,而後道:“我等你的答複,我先走了。”
“啊?”鳳凰沒想到混沌這就要走,他抓著香囊還沒問什麼,就見混沌涼涼地看了應龍一眼,而後躍身消失在夜色裡。
應龍抱著劍,目送人離開,而後看向鳳凰,他蹙起眉看著那個香囊,他問:“他和你說什麼了?”
“就,那樣的幾句話……”鳳凰模棱兩可地答。
應龍挑眉。
“就說月色真不錯之類的……”鳳凰說著抬頭看了看天,此刻月已上西枝,灑下一片霜雪,鳳凰笑了笑:“月色果然很好呢。”
他說著看向應龍,眼睛裡藏著狡黠和一點小心翼翼,他說:“你說呢?”
應龍歎了口氣,他說:“不要試圖蒙混過關。”
鳳凰笑而不語,手心裡緊緊抓著那個香囊。
……
鳳凰回到福瑞門那天,下了點小雪,不過不怎麼大,落在地上便消融了。
他和應龍一起交了任務,便偷偷摸摸地潛進了白澤的書房,打算從暗道那偷溜去凶厄門。
去演武場不一定碰得到混沌,還是直接去凶厄門更加方便。
幸好白澤這個時間點不在書房,他得以順利摸進去,而後潛進了凶厄門。
燭龍見怪不怪地看著麵前人:“他在門裡,不過受了點傷,你們小心點折騰。”
鳳凰來不及反應燭九陰說的小心點折騰是什麼意思,聽到混沌受傷心攥了起來他道:“受傷?嚴重嗎?為什麼會受傷?”
燭九陰似乎覺得有點明知故問,他無奈地看著鳳凰:“他是殺手,受傷是最正常不過的了,這個世上能讓他傷重的也沒幾個,所以不嚴重,你去看吧。”
鳳凰紅著眼眶跑了,燭九陰看了看躲在角落的白澤,說:“你家孩子走了,白門主,能把我的機關鳥放下嗎?”
……
鳳凰一路避著人跑到了殺手住的院子,四凶住的的院子和其他人是隔開的,因此進了院子就撞到了正在啃糖葫蘆的饕餮,他看見鳳凰,眼睛一亮:“小嫂子……”
他話沒說完,鳳凰抓著他的肩,問:“混沌房間是哪個?”
饕餮指了指檮杌剛好帶上門出來的那間,他說:“那裡。”
鳳凰點頭連忙丟下他就朝著那邊去了。
檮杌好整以暇地看著在長廊坐下,搖搖頭。
鳳凰一推開門就聞到了撲麵而來的血腥味,混沌裸露著上半身,胸口繃帶纏繞,隱隱透出一些血跡,他坐在床上,見鳳凰來有幾分不可思議:“你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鳳凰嘴一癟,嘟囔:“騙子,哪裡不嚴重了!”
“普通的刀傷,沒傷到要害,不嚴重。”混沌看鳳凰慢吞吞走過來,安撫道。
“為什麼會受傷?”鳳凰坐到床邊,他問。
“因為那個任務對象雇了一些人護衛,有點棘手,但著急回來沒注意就受傷了。”混沌如實道。
“為什麼要那麼急?”鳳凰質問。
“因為估摸著你這兩天要回福瑞門,怕你回來看不見我,又以為我要躲你。”混沌說。
“你可以留信給我!”鳳凰雖然有些感動,但是還是埋怨道。
“其實,最重要的是,我想早點聽到你的回答。”混沌眼睫低垂,他道。
鳳凰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什麼回答,直到混沌的手小心翼翼地朝他的手靠過來,輕輕地試探一般地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鳳凰臉瞬間紅了,支吾著說要走,剛起身就被拉回來。
鳳凰跌倒在床上,混沌俯身靠近他,顏色很淺的眼眸裡全是期冀,他問:“你也喜歡我,對嗎?”
他的手指撫上鳳凰的眼尾,鳳凰垂著眼,咬著唇沒有回話。
“之前在演武場那次你等我等了那麼久的時候,我其實就在想,你……”混沌的話沒說完,鳳凰輕聲嗯了一聲。
“嗯?”混沌懵了一瞬。
“我說嗯。”鳳凰臉更紅了,他重複一遍。
“嗯?”混沌不解。
“我說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的回答是嗯。”鳳凰以為是混沌沒聽清,聲音又大些。
“嗯?”混沌重複了一遍回答,他有些納悶,這個回答的意思是同意嗎?
“我的意思是,對!我也喜歡你!這樣行了吧?你是不是故意的?!”鳳凰氣惱極了,他大聲道。
混沌嗯了一聲,他抱住人,埋在鳳凰肩膀胸腔震動笑個不停。
“混沌!你這個家夥!”鳳凰抬手想要推他,但是介於對方受傷,沒有下手,隻氣哼哼地癟嘴。
混沌抬起頭,鳳凰從未在他眼底看到那樣真摯的不加掩飾的純澈的笑意,他看著也忍不住彎了彎唇。
那個夜晚沒有落下的吻,總算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