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你怎麼會在這?”蘇祁心中隱隱不安,他皺了皺眉問道。
“啊……”季燃也看清了蘇祁的臉,他摸了摸後腦勺:“是宿小哥你啊,我在附近生鮮市場進貨啊。”
季燃說著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個掛著巨大紅色塑料牌牌的地下超市。
蘇祁愕然,明明剛剛那裡什麼都沒有的。
怎麼會?
是夢境嗎?蘇祁想著,忽地季燃猛地拽了他一下。
“小心!”蘇祁被季燃拉得後退了好幾步兩人齊齊跌倒在地,他回頭一看,原本他站的地方被一團巨大黑色霧氣占據,它直接將一旁的路燈杆撞得歪斜。
那黑氣還在湧動著,如果它有眼睛,那麼它應該在狠狠地盯著蘇祁,像是對待垂涎已久的獵物。
“有病啊!橫衝直撞就往人行道來了!”蘇祁不知道,在季燃眼裡那團黑氣是一輛白色奔馳,就和從前撞死蘇祁的那輛一模一樣。
“宿小哥,你沒事吧?”季燃扭頭一看蘇祁整個人都僵住了,臉色發白眼裡滿是驚慌和愕然。
那團黑氣湧動著,蘇祁似乎聽見了怪異又空靈的嬉笑聲。
“季燃,趴下!閉眼!”蘇祁猛地回神,眼瞅那團黑氣衝了過來,一把揪住季燃的衛衣帽子,摁著他趴下。
季燃不明所以,剛要問就聽見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他的腦海裡忽地一片空白。
蘇祁顧不上自己並非凡人的事情是否會暴露了,他拽下自己胸口前的朱雀羽毛,遵循腦海裡那個聲音,大喊:“朱雀!火!”
朱雀羽毛忽地發出亮光,而後升起一尺高的火焰,擋住了黑氣的衝撞。
黑氣撞到火焰扭曲著嘶吼,最後漸漸被火焰吞滅。
蘇祁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將羽毛收回來,他將羽毛貼在心口,心裡默默謝過朱雀又保護了他一次。
季燃視線被自己的兜帽遮住,他什麼也看不見,耳朵裡也是嗡鳴聲不斷,但他還是感受到了灼熱的溫度,那溫度就好像他靠近了一個冶煉用的缸爐。
“你沒事吧?”季燃整個人都還在懵愣之中,忽地帽子被掀開,他抬眼對上了那一張漂亮到炫目的臉。
這張臉明明比記憶裡那張普通的臉有太多不相似的地方,可季燃呆愣愣地看著,不知怎麼在他眼裡這張臉似乎和記憶裡那個人的臉重合了。
蘇祁把季燃扶著坐起來,以為他是嚇壞了,有點擔憂。
他也不知道朱雀羽毛的力量能支撐多久,但他明顯感覺到剛剛使用了朱雀火焰後,羽毛裡的靈力波動變弱了,估計用不了幾次羽毛就會像上次一樣化作飛灰。
他現在靈源還沒來得及重建,也沒有能力保護季燃。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把無辜的凡人牽扯進來,但這些祟氣估計是衝著他來的,他不能和季燃待在一起,那會害了季燃的。
“季燃,你聽我說。”蘇祁扶住季燃的肩膀,看季燃呆愣愣和他對上眼,才繼續說:“現在的情況有點複雜,我沒辦法和你一起走,你拿著這個……”
季燃還是愣愣地看著蘇祁,他的腦海裡無端地浮現一段記憶。
那是在他讀小學五年級的事情了。
某個暑假,他發現了一個廢棄的工廠,想要和蘇祁在那來一場探險,卻無意中撞到一個男人的殺妻現場。
男人為了滅口,追著季燃和蘇祁跑了很久。
天快黑了的時候,兩個人躲在一個箱子裡,暫時躲掉了追殺,但蘇祁認為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他們遲早會被發現。
於是隻比他大兩歲的蘇祁在黑漆漆的木箱子裡,扶著臉色慘白被嚇得渾身發抖地季燃的肩膀,很認真地說:“燃麅子你聽我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所以我去引開他,你趕緊跑跑到大道上去,看到路人就讓他報警就說有人販子。如果他們不理你你就去找最近的交警。聽明白了嗎?”
記憶裡畫麵和現在的重合,他看著麵前人一張一合的嘴:“你拿著這個,我們分開走,你直接往家的方向一直走,要是遇到什麼人無論以什麼理由都要帶他一起走。”
季燃感覺到手裡被塞了一個羽毛一樣的東西,可他還是呆愣愣的。
蘇祁看得有點擔心,皺著眉喊了一句:“季燃?”
季燃呆滯的看著他,腦海裡浮現一個荒謬的猜想。
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話語。
“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他換了名字換了身體出現在你麵前,你會認出他來嗎?”
“如果一粒花生米的不吃會醉哦。”
好幾次習慣性叫專屬愛稱。
“燃麅子。”
“燃麅子,你送我回家吧。”
醉後的胡言亂語。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信我呢?為什麼大家都不認識我了?”
“燃麅子,你還記得嘛,你小時候瘦的乾巴巴的,像竹竿似的。現在長大了又高又壯,真好啊,是不是就不需要祁哥了……”
太多太多可疑的地方交彙在腦海裡。
他明明無數次想過,懷疑過。
怎麼會有兩個毫不相乾的人,那麼相似,又對他那麼熟悉呢?
可是這太荒謬了。
這超脫了他的認知。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太想那個人了,所以在看到相似的人就會下意識以為是他回來了。
現在,是夢吧?不是真實的對吧?
他這樣想著,嘴唇囁嚅了幾下,他聽見自己輕聲喊了一句:“祁哥。”
如他所想的麵前人應該和一場怪誕的夢一樣,立馬變成熟悉的人的臉龐,然後笑嘻嘻地說你認出來了,這樣的劇情沒有發生。
他看見,麵前的人怔住了,那點駭然和不知所措被他全部捕捉到了。
那個猜想再次冒了出來,他又喊了一句:“蘇祁。”
麵前的人沒有再失態,鬆開了他的肩膀,說著就要起身:“你記住了吧,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
他在逃避。季燃想。
蘇祁從前不想讓他擔心的時候就會選擇避而不談。
“祁哥。”季燃伸手拽住了蘇祁的衣角。
他們一個人坐著一個人站著,就好像那年在木箱裡一樣。
蘇祁的背脊僵了僵,拂開季燃的手,沒有應答也沒有反駁,他跨著步子往前走,但是季燃爬起來幾個大步追上他,拽過他,就那樣眼神濕漉漉的看著他。
“蘇祁。”季燃喊他:“你是蘇祁對不對?”
“你在說什麼?”蘇祁無可奈何隻能擠出一個笑來,他一邊推開季燃的手一邊說:“季燃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是宿小哥,不是你那個死了的發小。”
蘇祁推開了季燃的手,他又要轉身,卻被攔住去路,季燃看著他,聲音很大卻在微微顫抖:“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那個死了的發小叫蘇祁,你是怎麼知道我把你認成了他的?”
蘇祁呆住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他從前無數次想過家人朋友,會不會在某一天認出他,可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會在他漸漸放下之後。
還是在這種不合時宜地情況下。
蘇祁忍不住欣慰,季燃比他想的要聰明。
季燃果然長大了。
“祁哥。”季燃見他愣住,心裡的答案更確定了。
他早就該知道的。
為什麼會有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人,會請他一個店小哥吃飯還給錢?為什麼會有一個人明明住的那麼遠,還三番五次要跑到他們家吃燒烤?
明明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明明早就該知道的。
“我……”蘇祁知道自己不該感情用事,不該承認的,但是他還是猶豫了。
而後他就看見有一團黑氣,猛地朝季燃撲了過來。
“季燃!小心!”蘇祁顧不上那麼多了,祟氣對人幾乎是致命的,他連忙拉過季燃用身體護住了季燃。
或許是季燃手裡握著朱雀羽毛的緣故,他的餘光也看見了那團怪物。
那團祟氣也就足球大小,撞到蘇祁背上就泯滅了。
那祟氣勁撞到後背火辣辣的疼,蘇祁悶哼一聲,喉頭一陣發甜差點噴出一口血。
季燃嚇得渾身都在發抖,他感受著讓他安心的懷抱,聽到蘇祁的悶哼眼眶發紅的問:“剛剛那是什麼?”
“燃麅子,沒事的,彆怕。”蘇祁扶著季燃的肩,擠出一個笑來安撫他。
季燃滿眼擔憂地看著他,顯然不信。
“好了,燃麅子,你聽我說。”蘇祁感受得到附近躁動那些邪惡氣息,他沒有時間再耽擱了,所以顧不上自己身份暴不暴露了,他說:“現在的情況很複雜,我沒辦法和你解釋,你記住我剛剛的話,拿著朱雀羽毛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遇到人就帶他一起離開。你不用怕,朱雀羽毛會保護你的,聽明白了嗎?”
季燃眼眶紅紅的點頭,然後不放心地問:“祁哥,那你呢?”
“你不用擔心我,我有自保的能力,我們分開行動。”蘇祁安撫地拍了拍季燃緊緊抓著自己不放的手。
蘇祁說完就要走,可是季燃還是拉住了他的衣角。
就像小時候一樣。
“真的不會有事嗎?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走嗎?”季燃聲音有點哽咽,他似乎想起了那一年蘇祁也是這樣說的。
可是他帶著警察來到那裡的時候蘇祁已經倒在了血泊裡,若不是那個瞎眼老道路過嚇跑了那個歹徒,蘇祁就不隻是背上挨一刀了。
季燃永遠忘不了那個場景。
那時他總在想,他怎麼那麼沒有用呢?要是再快一點,蘇祁是不是不會受傷,要是不那麼膽小自己去引開壞人事情會不會不一樣?要是他沒有說要去廢棄工廠探險,是不是蘇祁不會遭遇那些?
他怎麼那麼沒用,他怎麼一直在拖後腿?
他明明已經長大了,夠高夠壯,可以保護蘇祁了的,可是為什麼到頭來還是蘇祁保護他呢?
“燃麅子,聽話,我不會有事的,你在這隻會讓我分心。”蘇祁說著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話,抓住季燃的手臂對著再一次撲過來的祟氣施法:“朱雀!火!”
季燃呆愣愣地看著手裡的羽毛噴出火焰,把那團黑漆漆的惡心東西燒的灰都不剩。
“這是?”季燃被燙得手掌有點疼,但他沒管,扭頭看向蘇祁。
“厲害吧?”蘇祁笑眯眯地和他說:“祁哥現在可是很厲害的,你不用擔心。”
“嗯。”季燃點了點頭,他笑:“祁哥一直特彆厲害。”
“聽話,趕緊帶著遇到的人躲起來,祁哥要去打大boss了。”蘇祁語氣溫柔,但話說的他好像個什麼拯救城市的超級英雄。
“好。”季燃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