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鳳凰!”熟悉的聲音把盤坐在梧桐樹下,正在發呆的鳳凰拉回神。
“喂!真生氣了?”樹上忽地倒吊下來一個女人,她酒紅的頭發一身豔麗如火焰一樣的衣裳。
鳳凰被這人嚇了一跳,他不悅地皺起眉。
“朱雀!你又想如何?”鳳凰忿忿地開口。
朱雀從樹上翻身而下,輕飄飄地落了地,她笑得張揚:“這不是看你不理人,嚇嚇你。”
“哼。”鳳凰甩袖欲走,朱雀連忙跟上:“哎呀,真生氣了?不就輸了一場嗎?這麼輸不起?”
“那還不是因為你耍賴。”鳳凰往前走著變回了鳳凰身,他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那我們再比一場。”朱雀也現了真身,追在鳳凰身後。
“哼。”鳳凰輕哼了一聲也不說好還是不好。
“請獬豸來做評判,絕對不耍賴。”朱雀好聲好氣地說著,認真又誠懇。
“好啊,現在就比,就比誰先飛到女媧娘娘身邊!”鳳凰說著加快了速度,甩了朱雀一大截。
“誒!你怎麼耍賴!”朱雀連忙跟上。
“這叫兵不厭詐。”鳳凰大笑著繼續衝刺。
最後果然是他贏了,兩人落到了女媧棲息著的參天古木樹上,他嘚瑟地衝朱雀道:“我贏了,你要喚我一聲阿兄。”
朱雀收起翅膀,鳥腦袋一偏:“一比一,打平了,你不用叫我阿姊,我也不用叫你阿兄,很公平。”
朱雀說著低頭去詢問樹下長發如瀑蛇身人首,美麗溫婉的女媧:“娘娘,你說呢?”
女媧笑而不語,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就再比一場,就比誰先到不周山,你要是輸了從今往後就喚我為阿兄。”鳳凰說完又率先飛著衝出去。
“好啊,比就比,輸了不許哭鼻子!”朱雀緊跟其上,爽快道:“你若輸了就喚我阿姊如何?”
“哼,誰會哭,今日這阿兄你叫定了!”鳳凰不服道。
兩隻神鳥誰也不讓誰,飛快的在空中掠過,像是兩道劃過天空的流星火焰,地上的渺小的生靈們抬起頭仰望目送其離開。
這是他們在以後的數萬年裡最常見到場景,神鳥鳳凰與神鳥朱雀的對決。
說來也巧,他們降臨於世的時間也就差月餘,樣貌能力都十分相近。
一個驕矜一個張揚,彼此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生靈就是彼此。
他們總在一處,一起拌嘴一起玩鬨,直到遇到難題——兩個同樣好勝的家夥,都想當為長的那一方,當護佑對方的那一方。
於是兩人開始比鬥,開始爭執。
但是幾乎每一次,鳳凰都會以微小的差距落敗。
於是日子一直這樣打打鬨鬨。
“叫阿姊。”
“不行!再比一場!”
*
“比速度算什麼?有本事打一架。”
“好啊,這次你可彆像剛降生那會兒一樣控製不住燒了林子。”
*
“喲,輸不起?偷偷躲起來哭?”
“我才沒有哭!”
“好好好,沒有。要你叫一句阿姊有那麼不情願嗎?”
*
“喲,這是誰啊,竟然在這裡打情罵俏。”
“朱雀!”
……
大荒平靜的日子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也不知道這樣吵吵鬨鬨的鬥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不周山倒塌了,頂破了天,天上泄出洪水與黑色的怪物,人間生靈塗炭。
人皇伏羲為庇護人間,以身殉葬支撐起一片桃花源,暫時護住了那些脆弱的凡人脆弱的生靈。
水神與火神遭到天道譴責,神魂寂滅,身軀成為了煉化補天石的乾柴。
天被補好了,但是僅僅是這樣還是不夠,還是有無數的黑色怪物從那些細小的裂縫鑽出來。
人間最後的淨土也岌岌可危。
於是有了補天陣。
補天陣有五個散落人間的大陣眼,三十六個仙山作為支撐的小陣眼,加上堵住不周山頂破的窟窿的補天石為核心陣眼,總共四十二個陣眼。
五個大陣眼,分彆對應東西南北中,需要對應屬性金木水火土的神獸進行鎮守和自我獻祭,以穩定和支撐補天陣。
對應金木水土,又願意自我犧牲的神獸很快就選了出來,分彆是——白虎,青龍,玄武,麒麟。
但是火屬性的南方位神獸卻遲遲不出。
“自然是我去。”鳳凰偏過腦袋,不去看來人:“當初定下的本就是我。”
“什麼叫定下的人是你?”朱雀強硬的拽過鳳凰,她道:“娘娘隻說在你我二人裡選,沒說直接就是你,你為救白澤至今重傷未愈,你去守陣眼,你瘋了嗎?”
“本就該是我,我能浴火涅盤,作為火屬性去鎮守陣眼有什麼問題嗎?”鳳凰甩開朱雀的手,固執地要變回本體去找女媧。
朱雀眼疾手快地一掌劈在其後頸,而後她看見了鳳凰不敢置信的眼眸,她抱住倒下的鳳凰捂住他的眼睛:“睡吧,鳳凰,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他們誰都知道去鎮守陣眼意味著什麼。
本體永遠無法離開陣眼那小小一隅之地,就連分身也要困守轄地鎮守一方,更何況一旦入陣則永不入輪回,日日夜夜都被祟氣侵蝕,以當時的情況死在陣眼永不入輪回的可能性很大,但死在陣眼裡其實算是一種解脫。
朱雀能感受到手心裡一片濡濕,她哼著從凡人那學來的小曲背起鳳凰,朝著鳴岐山飛去。
那是他們降生的地方,也是他們一直生活著的地方。
朱雀回到兩人經常用來落腳的山洞,用朱雀火焰淬煉出的鐵鏈將鳳凰鎖好,她溫柔的看著昏睡的人:“再怎麼說,我也比你大幾天嘛,你不承認我也是你阿姊。”
朱雀的掌心撫過鳳凰烏黑的發頂,她說:“這鎖鏈材質奇特,不怕你的鳳凰神火,以你的力氣沒三五天掙脫不開,所以鳳凰你乖乖的,阿姊很快就回來。”
“你才不是……”鳳凰睫羽被淚水沾濕,他艱難地睜開眼,意識還不是很清明:“你算哪門子阿姊,放開我……”
朱雀蹲下,額頭輕輕貼了一下鳳凰的額頭,她說:“那這樣吧。鳳凰,要是有機會我們再比一次吧,如果到時候還是我贏了,你要兌現承諾喚我一聲阿姊哦。到那時,可不許耍賴不認了。”
“不……”朱雀起身,鳳凰掙紮著要起來,但是朱雀似乎對他施了什麼法術,他暫時渾身無力,隻能看著朱雀轉身離開。
“等一下……等一下!不許你走,我才是符合條件的神鳥,你回來!朱雀!”鳳凰掙紮著費儘僅剩的那點力氣想要追上朱雀,但是鎖鏈將他雙手雙腳束縛住了,他也就能移動一兩步。
他看著朱雀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嘗試用鳳凰神火燒斷鏈條,卻無果。
他費力掙紮著,潔白的衣裳被泥地玷汙,可他不管不顧地扯著鏈條想要上前:“誰要認你當阿姊,我才是最強的神鳥,你回來!你不許走!你要是走了,我以後都不理你了!也不和你比賽了!”
“朱雀!這不公平,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你以為你是誰!你給我回來!”洞府地動山搖,落石紛紛,但是鎖鏈就是好好鑲在地麵上,拽著他拖著他,讓他追不上那道身影。
力氣漸漸耗儘,鳳凰的手死死抓著地麵想要前進一分,但是手指陷在泥土裡,血跡斑斑也未曾讓他移動分毫,唯有手腕和腳腕被磨出了血痕。
“阿姊,阿姊你回來好不好……我錯了,你回來,你不要去……求你了,阿姊……”
“朱雀……你個討厭鬼。”
……
蘇祁大口大口喘著氣,忽然湧進來的和朱雀相關的記憶幾乎要壓的他喘不上氣,頭也更疼了。
“老婆,老婆你彆嚇我。”混沌環抱著蘇祁,聲音都在發顫。
“媽,你看看我,看看我……”阿噗見蘇祁眼神渙散,眼淚掉了下來。
圍在一旁的幾人表情都很凝重,尤其是麒麟,她頭疼地說:“這……”
“去找南極仙翁吧。”獬豸提議道,而後看了一眼身側的諦聽。
諦聽哦了一聲連忙要走,但是眾人卻聽見蘇祁喘著氣喚了一聲:“朱雀……”
而後諦聽回頭就見在混沌懷裡的人眼神慢慢聚焦了,而他胸口的朱雀羽毛一瞬間化作了飛灰。
蘇祁如夢初醒,眼角還掛著不知是痛苦導致還是因為陷在記憶裡出不來的眼淚,他迷茫地看了一圈擔憂的眾人:“你們……”
眾人都鬆了口氣,尤其是朱厭,諦聽聽見他在心裡說道——幸好沒事,不然不知道混沌那個家夥要怎麼發瘋。
蘇祁在混沌懷裡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隻摸到了鳳凰血淚幻形的玉佩,沒有摸到朱雀羽毛,他垂眼有些落寞,一時間無法處理自己的情緒。
“朱雀給你留了東西?”麒麟語氣溫柔地問。
蘇祁嗯了一聲。
阿噗沒太懂,他吸了吸鼻子:“還是去叫長壽爺爺來看看吧。”
“好,我這就去。”諦聽說。
“我去吧。”朱厭開口,他實在受不了懷裡這個鍥而不舍要打他的小不點了,他伸手把孩子遞給諦聽:“我惹的事,我去。”
諦聽聽到他的心聲挑了挑眉:“你不會是想跑吧?”
“我是那種人嗎?”朱厭反駁道。
“你不是嗎?”麒麟反問。
朱厭:“……”
“你去也可以,去了之後記得來靈異局交罰款。”獬豸淡淡開口,說著低頭看著蘇祁:“鳳凰,等你好一點後,你也要交。”
“不是,元豐白,你真信得過他啊?”麒麟不敢置信。
獬豸麵無表情:“我和你不一樣,我可以離開山海市,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靈異局也能抓到他,畏罪潛逃,罪加一等。”
麒麟:“……”
諦聽接過舟舟,他聽了朱厭的心聲,所以十分放心:“去吧去吧,早去早回,我們在家等你。”
朱厭點了點頭身影消失。
“走吧,先回去。”混沌將蘇祁打橫抱起,說道:“阿噗你去收拾東西。”
“好。”阿噗連忙點頭。
“放我下來吧,我沒事的。”蘇祁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混沌公主抱有點羞,他連忙拍了拍混沌的手臂。
混沌置若罔聞,抬手打碎了獬豸的結界。
獬豸又叮囑:“我就不去了,我還得處理後續得事情,你記得帶鳳凰來交罰款。”
“知道了。”混沌不耐煩道。
“我也不去了,謝天祿你照顧好阿噗。”麒麟感應到了什麼,她也說。
謝天祿點了點頭,而後看向諦聽用傳音道:“你也彆去了,孩子給我。”
諦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