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從沈聿那邊換完酒水後過來,走到邊敘身旁給他斟茶。
邊敘一眼就認出人來,但沒聲張。
“聿哥呢?”許星野趁著斟茶的時候,躬身問。
“在1069。”報完房間號,邊敘還沒忘記補充,“放心,他一個人。而且我看過,那房間是安全的。”
確定沈聿動向後,許星野將添了茶水的蓋子合上,說出自己看到的,“異種後台裡麵沒有拉斐爾,今日壓軸的是個女的。”
說罷,不待邊敘反應,他人就已經退出了房間,端著酒水直奔向1069。
1069房間浴室裡,沈聿正站在淋浴下洗冷水澡。
他沒用冷水往頭發上澆,怕真的感冒。隻是用冷水衝洗了身體和臉,想衝淡那股不適。果然,身上那股躁動緩和下來,那一陣陣的難受也比一開始要能熬很多。但他依舊覺得胸腔堵著一股氣,用力呼吸時氣息有些不暢通。
此時是法國的三月,天氣還冷著,沈聿不敢洗太久,等身體的溫度一降下來,他就關了淋浴,擦乾淨身子後圍著浴巾從淋浴室裡走了出來。
裡麵的襯衣已經被汗濕,沈聿不想穿了,便從消毒櫃裡找了套消了毒的乾淨備用體恤和長褲套上,出了浴室。這樣穿著乾淨的衣裳休息,人也清爽些。等他睡一覺醒來,再套上西裝外套出去就行。
穿好衣裳,沈聿打開衛生間的門,走了過去,蹬掉拖鞋鑽進了被窩。
房間內隔音效果不錯,與鬥獸場那邊隔了一個走廊之後,那邊的報幕聲和喧鬨聲都聽不見了,屋子裡很安靜。
沈聿閉著眼躺了幾分鐘,卻睡不著。
也是,今晚他們上來是有目的的,又不是來純看熱鬨的,他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在這兒睡?
雖說前兩天許星野去剪了頭,染了色,將惹眼的外貌變化都給藏了起來,可誰知道這10樓是怎麼區彆正常人和異種的?說不定還是會被認出來。
他有些擔心許星野。
沈聿想到這裡,想將那條刻了“F”的藍寶石項鏈拿過來看看,於是開了床頭燈,趿著拖鞋下床打算去將放在沙發上的暗色西裝拿到床上來。
但……
沒有西裝。
本該被他脫下放在沙發靠背上的那套西裝,不見了!
沈聿明明記得,自己在進浴室前,怕衣裳沾上水,所以特意先脫下來,放在沙發上,然後穿著襯衣進去的。可現在,沙發靠背上卻光禿禿一片,什麼都沒有。
沈聿開了大燈,圍著沙發周圍找了一圈,依舊什麼都沒找到。
奇了怪了。
他雖然意識確實有些飄,身體也不舒服,但也沒到老到記憶力退化的地步。
西裝確實被人拿走了。
西裝口袋裡,還有那條價值不菲的藍寶石吊墜。
那吊墜基本等於身份象征了,在10樓也就他這張臉能用,哪個賊敢偷指名道姓的東西?
“叩叩——”
門口傳來敲門聲,沈聿臉上的表情很不耐煩,連帶著聽這敲門聲也不爽,他從貓眼裡看了一眼後是誰後,打開了門。
——
另一邊,許星野停在1069門前,抬手敲了敲門,卻不見裡麵有反應。
“客房服務。”
許星野喊了一聲,裡麵終於有了人走過來的腳步聲。那人似乎用貓眼向外看了一眼,然後門被打開。
但也隻打開了門鎖,裡麵用來反鎖的鎖鏈栓卻依然插著,沒拔,顯得很警惕。
許星野正要笑靨如花地仰起頭來喊“哥”,卻在看清來人臉的瞬間變了臉色。
許星野看見,給他開門的人並不是沈聿,而是一個身材壯碩,看起來很凶的男人。屋裡空調開得並不大,但男人卻穿著黑色的背心,露出來的兩隻胳膊粗壯有力。
“我們沒叫過客房服務。”大塊頭的聲音也響亮。
許星野抬頭看了看門牌號,指尖在托盤上摩挲了兩下,沒走,“確實是1069叫的服務,先生房裡還有其他人嗎?要不要問問?”
大塊頭於是朝著屋裡轉過腦袋,用法語喊了一嗓子。
屋裡馬上有回應,語氣很不爽。這句話是許星野沒聽過的法語,所以組合起來翻譯有些慢,沒等他拚出意思,裡屋那人的聲音就變了,語氣帶著哄,這一句許星野倒是聽懂了。
“那玩意兒哪是你想戒就能戒掉的,隻要看到就能再想起來。躲什麼,來,胳膊伸出來,跟我們一起快樂。”
沒聽見對話裡另一位的聲音,但馬上,屋裡頭就傳來桌椅移位的打鬥聲,有熟悉的暗色西裝從敞開的門縫中一閃而過。
許星野幾乎是瞬間就認出那件衣裳,結合這些人前麵說的話,他的臉馬上沉了下來,不再廢話,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門口的大塊頭以為人要走了,手扣在門上,正要關門的瞬間,許星野突然衝過來,一腳踹在門上。
這一腳看著輕鬆,可實際力道卻大得很,連門帶鎖鏈都被這一腳給踹倒不說,連門框連接著的牆皮都扯落下來。
大門壓在那肌肉男身上,他嚎了一聲,還沒爬起來,許星野就已經踩他身上進了屋。
屋裡一片狼藉,除了這像打手的肌肉男之外,裡頭還有三四個保鏢圍著一個身體瘦小的男老板。應該是已經注射了那玩意兒,此番見他進來,那老板也隻是坐在椅子上,朝他看了一眼,眼神迷離著,完全沒動彈,也沒有驚慌失措。
屋內沒開大燈,隻開了兩盞壁燈,所以視線有些昏暗。
許星野手裡茶具在剛踹門的時候已經摔了,此番就空餘一個托盤攥手裡。實木的,力度加重的話,拍人腦袋上應該跟鋼管區彆不太大。
他握著托盤的那隻手垂了下來,另一隻手五指插入頭發中,將額間擋住視線的發絲撩起來。
他的視線在整個屋子裡掃了一圈,沒找到沈聿,於是喊了一聲,“哥?你在哪兒?”
沒人回應他。隻有沙發後麵藏著一顆腦袋,此番聽見響動略微探了出來,有些驚慌失措。
許星野從未在沈聿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
印象裡沈聿雖然會慌張,但他好麵子,不會讓自己的情緒這麼外泄,所以慌中會帶著強裝起來的鎮定。
不會像現在這種,軟弱無力地躲起來,慌得隻敢露出半邊臉看他。
許星野對此的第一反應就腦補出了這些人如何欺負沈聿,強迫給他紮針,喚起他不好回憶的畫麵。所以現在,沈聿才會看到他過來都不敢出來。
心疼沈聿和想讓這些人去死的情緒同時在他腦海中閃過,許星野手中的托盤在手裡掂了一下,確定重量和手感後,就朝著那幾個有戰鬥力的保鏢衝了過去。
幾分鐘後,許星野扔掉手中的托盤,從地上橫七豎八還在扭著的身體上跨過去。他剛注意著,血沒濺到身上,所以全身都是乾淨的。
許星野在沙發麵前躬身,朝著沙發後的人伸出手,“哥,解決了,出來吧,沒事了。”
踹門的動靜不小,10樓的安保很快就會趕過來,他得快點將沈聿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沙發後的人沒去握許星野伸過來的手,隻是撐著沙發靠背站起身。可還沒站穩,身子就趔趄了一下,往牆那邊倒。
許星野趕緊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手下的胳膊細了些。剛認識沈聿的時候他就很瘦,創業的辛勞和那場車禍的心理的壓力讓他整個人消瘦很多。可後來,他跟沈聿住一起後,沈聿長回來不少,雖然也不胖,但摸起來,骨頭的手感不是這樣的。
許星野有些疑惑的朝著沈聿臉瞥過去,沈聿眼角的那顆痣清晰可見,再靠近些,獨屬於沈聿的那股體香也傳了過來。
這味道中摻和了不少房間裡的d品和惡心男人的味道,可那股熟悉的味道不會錯。
聞到熟悉的味道,許星野懸著的心放下來,柔聲問,“哥是不是傷到哪兒了?”
卻隻見沈聿搖了搖腦袋,不說話,掙開了他的攙扶。
許星野隻好跟在他身後出了房間。走廊裡,沈聿一直低著頭,扶著牆往前走。許星野注意到,沈聿換了內襯,裡頭的白色襯衣不再是他為他搭配的那一件。
“哥換衣服了?”許星野問,“出汗了?還是又想耍賴?”
幾乎是連鎖反應,許星野馬上去摸沈聿的大腿。
隔著褲子,他感覺沈聿被嚇得抖了一下,有些抗拒。許星野的手摸到沈聿大腿上綁著的襯衫夾沒了後,就收回了回來。
許星野唇輕微地抿了一下,“我們先出去。不等邊敘,也不找人了,我得儘快帶你出去檢查檢查你身上哪裡有問題。你現在反應很奇怪,我擔心。”
說著,正要去拉沈聿的手,還沒碰到,10樓安保的腳步聲傳來,聽聲音,人應該不少。
許星野趕緊拽過沈聿的胳膊,將人拉進了最近的一個房間。
許星野站在門口聽著動靜,果然,安保發現異常,已經開始挨個搜查房間了,這個房間也不能留太久。
許星野拉開房間的窗簾,窗外的燈光和月光馬上就透了進來,照亮了屋內的環境。
許星野將腦袋探到防盜窗外觀察了下地形。
10樓到6樓之間還隔了兩層,7層和8層,這棟酒店裡第9層和10層拚合在一起,所以層樓很高。
也就是說,隻要翻越兩層樓的高度,就能到達安全地帶。這一點對許星野來說並不難,即便帶著另一個人,也能做到。
許星野將腦袋收回來,快步走到床邊,撕下來一截床單遞給沈聿。
“?”對方不解。
“蒙住眼睛,我帶你下去。”
見沈聿不接,許星野挑了下眉,眼中閃過疑惑,“你忘了你恐高,到高處必須得蒙住眼睛的,不然會渾身發涼。這裡是10樓,萬一不小心掉下去可怎麼辦?”
沈聿這才接過床單,繞到了眼睛上。
等沈聿蒙好,許星野在他麵前蹲下,“上來,我帶你從窗戶爬下去。”
沈聿沒拒絕,趴在了許星野背上。許星野帶著人下去。
月初的太陽並不圓,但卻很亮。
許星野下了一樓,找下腳位置的時候,瞥到了沈聿放在前麵勾住他脖子的手。那雙手疊在一起,右手的位置,光潔一片。
許星野眼神閃了閃,但什麼也沒說,繼續帶人下去。
等他踹開樓下的玻璃窗,帶人進了房。剛將人放穩,就察覺到有槍,抵住了他的後腦勺。
“謝謝你,許星野。”對方用著發音不太純正的中文,終於說了話。
許星野並沒有太詫異,隻是雙手舉起來,“我還在想,你會裝到什麼時候呢?”
“你認出我了?什麼時候?”
“摸你腿的時候。”許星野保持著雙手懸空,背對著人投降的姿勢,可語氣裡卻沒多少慌張,“你身上的味道不夠。”
“不夠?”這個詞跟不對有些不一樣,Rapha?l挑出了他不太能理解此刻語境的詞彙。
“你穿了聿哥的衣裳,染了他的味道。但在我靠近你的時候,我發現這味道隻有衣服上有。而你本人散發的味道,不一樣。之所以沒拆穿你,是因為我跟邊敘約好,會救你出來。還有……”
許星野的話說到這裡頓住,惹得Rapha?l跟著追問,“還有什麼?”
“我不喜歡有人拿槍指著我。”
話音剛落,許星野就猛地轉身,原本懸在半空中的手往Rapha?l的槍上靠,Rapha?l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就被大力擊打,疼得他抓不穩手槍。槍一脫手,瞬間被許星野接了過去,轉了一圈,槍口對準了他的心臟。
許星野的手指壓住了扳機。
那是他的槍,Rapha?l知道,槍已經上膛,許星野這個動作下,隻要他壓住的這根手指再稍微用些力,子彈就會射出來。這個動作,使得他完全不敢有奪槍的動作,生怕稍微有槍支就會不小心走火。
許星野望著這張跟沈聿一模一樣的臉,眼中很是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