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聿又請了假,把李簡鬱悶得直接一個奪命連環call打過來。
打了三次才有人接了,“喂。”
是許星野的聲音。這聲音中帶著慵懶,像是還賴在床上沒起來一樣。
李簡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
他之前跟著沈聿一起創業的時候,時常要去跑場子,陪客戶。那麼難的階段,沈聿都沒遲到早退過。可如今,就單單過了個年,公司就老不見沈聿的蹤影。
雖說現在公司已經處於穩步階段,不需要沈聿太過操心,可他好歹是老板,不求他滿勤,至少也彆有事兒沒事兒就請假吧。
尤其是在跟許星野同居的時候。
沈聿這麼晚還沒起來,電話又是許星野接的,很難讓他不聯想到什麼彆的來。
李簡深呼了一口氣,語氣變得嚴肅,“許星野,我知道是沈總選擇的你。你的存在對他來說是好是壞先不論,就說平常,請你,起碼不要打擾沈總的正常生活節奏。”
“李秘書這話我就有點聽不明白了。”許星野將手機換了個手,於是靠近沈聿的那隻手就空出來,得以用指尖繞著沈聿的頭發玩兒,“哥不過是請了一天假,又不是耽誤了工作,怎麼李秘書這麼急躁?”
“公司有好幾個文件等著簽。沈總從住院開始,已經太久沒回公司了。而這一切,罪魁禍首就是你。”
許星野想了想,沈聿確實從地下場將他拉出來到現在,一直沒機會去公司。但,在沈聿養傷期間,公司所需要的文件和項目報表,沈聿沒有一個落下過。
李簡這話,說得有失偏頗。
但許星野不想跟他嗆,畢竟他也是為了公司,而公司,是聿哥的。
“家裡添了傳真機,實在緊急的,傳真過來。你如果不喜歡傳真,就你自己,或者那小助理送過來也行。”
許星野說完這話,耳尖地聽見對麵人提了一口氣,像是要接話,他馬上堵住了李簡的嘴,“哥發燒了,我今天是不會讓他去公司的。過來還是傳真,你自己選。”
說完,不待李簡反應,就掛了電話。
“你在跟誰說話?”沈聿眯起一隻眼,腦袋還有些不清醒。
“李簡。見你沒去公司,正發牢騷呢。”許星野俯身靠近沈聿,臉頰貼了貼他的腦袋,“好像好一點了,燒退了一些。好端端的,哥怎麼會發燒了呢?”
沈聿白了他一眼,不想說話。
為什麼發燒某人心知肚明。
許星野正常的時候還挺像個人的,可到了床上就不對勁了。
年輕人的體力他是真的跟不上,不服老都不行。
沈聿覺得不能同居了,他休息一天,等燒退了,明天就去公司問問李簡有沒有出差的活兒,出他個十天半月的再回來。
不過,說到李簡,以李簡的能力,若非特殊事件,應該不會這麼著急打電話來催他。
想到這兒,沈聿望向許星野,吩咐,“李簡打電話來應該是有急事,家裡有傳真機,你讓他傳真過來,或者找人送過來就行。”
“放心,我已經說了。我估摸著不久他就會到了。”
許星野這話剛說完不久,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許星野以為是李簡,沒看顯示屏,直接開了門。
可入眼,不是李簡,是周淮。
周淮一個人來的,臉色坨紅著,像是喝了酒。細看,一邊臉上還有道不太明顯的掌印。
許星野一眼就瞧出來,他應該是被人掌摑了之後才喝的酒。那一巴掌力道不小,扇得周淮唇角都破了。
周淮拎著兩手的燕窩人參等上好補品,站在門口想著見到沈聿後要說的措辭,可門一打開,首先見到的是隻用一條浴巾圍住腰部,頭發和身上都還在滲水的許星野。
周淮眼皮跳了跳,還沒來得及對眼前的景象有所反應,許星野的眼中就閃過厭惡,放在門框上的手一動,就要關門。
周淮趕緊伸手將門拉開,用腳卡住。
“我知道沈總在家。沈總呢?我要見沈總,你小子彆擋道。”
“不好意思,聿哥不想見跟晏清河有關的任何人。”
“是沈總不想見還是你不想見?”周淮將手中的禮物放下,一手擋住許星野關門,一手伸進來,抓住了許星野胳膊,將人猛地扯到自己麵前。
“彆以為我不知道,清河去看沈聿的那次,被道上散派的混混打得重新住院的事兒,跟你脫不開關係。”
周淮是練家子,書沒讀多少,架打得倒是多,力氣和速度都很驚人。
許星野往下瞥了瞥,被周淮拉住的地方,皮膚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紅印。
本來周淮是晏清河親戚這事兒,就足以讓他生厭了。如今,這人還上門來撒潑。
“放手!”許星野的聲音沉了下來。
周淮聞言,不僅沒鬆,反而揮拳頭朝著許星野的臉揮過去。
媽的,他就是因為晏清河當著他的麵都被打得住院,才被扇巴掌的。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周淮是真的存了要動手的心思的,隻是還沒碰到許星野的臉,拳頭就被許星野接住,握在手裡。
而後,猛的一扭,他的胳膊就感覺一麻,指骨有了錯位的痛感。
“你!”周淮還是頭一次揮出去的拳頭被攔腰截住並反製,幾秒的不可置信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暴躁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你他媽的找死嗎?!”
狠話放完,就跟許星野扭打在一起。
等沈聿聽到聲音,從房間裡揉著頭發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門口兩人正打得激烈。
許星野因為隻圍著一條浴巾的原因,動作和招式都變得被動很多,而且,還要顧及打鬥間,儘量不碰到公寓裡的家具。
相比之下,周淮就隨性很多,沒什麼顧忌,逮到人就往臉上揮。
沈聿剛一走過來,許星野就注意到了。將周淮甩開之後,他伸手撩了一把額前散下來的碎發,於是頭發就沾著水順上了頭頂,露出他漂亮飽滿的額頭。
“哥!”許星野喊了一聲,浴巾之上的腹肌在光線下有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染著水還是和著汗。
許星野張唇正準備說些什麼,周淮就又向著他撲了過來。
沈聿見過許星野的實力,知道最後吃虧的肯定是周淮。所以他沒去攔,反而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加了顆方糖在裡麵後,端著杯子坐在沙發上悠哉悠哉地算錢。
玄關處的牆畫在周淮摔上去的時候被撞爛了,肯定得換。
那畫是他從法國帶回來的,原價加運費是120萬。但因為他選這幅畫為此付出了精力和耐心,所以需要多加30%的個人喜愛但被迫分離費,156萬。最後,四舍五入一下,周淮賠160萬就好。
還有旁邊的鏤空櫃架上,新擺上去的琉璃擺件。忘了是誰送他的,但瞧著模樣挺精巧,值個一兩萬的樣子。現在摔斷了,給周淮算個友情價,後麵加個零好了。
還有馬上要倒的那盆小花……嗯?
沈聿都等著那盆沒開花的盆栽倒了他好訛人呢,豈料花盆在摔下來的一瞬間,許星野鉗製著周淮的動作就突然停了下來,身子猛地衝過去,接住了那盆花。
周淮得了機會,趁機一拳打在許星野肚子上,疼得他許星野弓起了身子,可手裡抱著的花盆卻始終沒鬆開。
“夠了周淮!”周淮還想上前繼續,就被沈聿手裡砸過來的水杯給攔住了動作。
沈聿秉持著紳士的修養,待人接物都周到有禮。周淮年長沈聿幾歲,在晏家和周家的輩分又擺在這裡,所以即便沈聿不跟著晏清河叫周淮舅舅,沈聿也一直稱呼他周哥和周堂主。現在這樣直呼大名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任誰都能看出沈聿生氣了。
周淮抿唇,他拎著這些玩意兒大老遠的跑過來,是奉命來道歉的,可不是為了惹沈聿生氣的。
他身子站正,剛揉了揉被許星野差點扭斷的手指骨,就看到沈聿就小跑過來,蹲在許星野麵前,摸了摸許星野的肚子,“怎麼樣?有沒有打到哪裡?疼不疼,啊?”
“沒事。”許星野抬眼瞥了一眼周淮,馬上又垂下眸子,搖著腦袋,“不疼。”
他說的是實話,可這模樣落在沈聿眼裡,卻很容易聯想成有委屈不敢說的小媳婦模樣。
沈聿男人護犢子的屬性爆炸。他站起身,眼光對上周淮的,麵色冷峻,“我知道你帶這些東西來是為了什麼。但讓你失望了,我不會放過晏清河的,讓他好好等著二審開庭吧。如果你聽清楚了的話,現在,就拿著你的東西立刻從這裡離開。至於你損壞的物品,我稍後會擬定一份詳細清單傳真給周家。”
“擦!”周淮爆了句粗口。他對著牆踢了一腳,“沈聿,老實說我不想插手你的事情。可你實在是太雙標了。”
“我雙標?”沈聿挑眉。
“怎麼,不承認?”周淮指了指被沈聿扶起來後,就跟個乖寶寶似的老實站在沈聿身後的許星野,“你明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做過什麼事兒,可你還不是拿他當個寶?他破壞你的婚禮,把你關起來,限製你的自由,你都能跟他好。可換成清河,清河不過是單獨跟你處了四天,沒碰過你一根手指頭吧,你卻把他往死裡整!”
“嗬,你跟晏清河不愧是親戚,還真是一個德行。”沈聿輕嗤了一聲,“怎麼,把自己扮演成受害者會讓你們良心受到的譴責少些?”
“我從來沒覺得清河是受害者,我隻是為清河感到不值。他跟你同窗五年,澳洲畢業後回國第一件事兒就是公開出櫃,用日記的方式告訴家裡所有人他喜歡你。你一個電話,他連一年才能見一次麵的媽媽都不見了,跑過來找你。可你是怎麼對他的?你明知道他喜歡你,卻借著性取向的原因吊著他這麼多年,看著他越陷越深,最後走到這一步。若你最後還一直喜歡女人也就罷了,可你……”
周淮說到這裡,語氣帶上憤憤不平,“沈聿,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喜歡一個人妨礙了你什麼?就非得讓他去死嗎?”
“我知道,清河做得不對,他受些懲罰無可厚非,可論起來,你身後那小子也不無辜,憑什麼他就能被原諒?啊?!”
周淮這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打法讓許星野眉心蹙得越來越緊。他望向沈聿,著急想解釋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就被沈聿揚起的手給攔住了。
“就憑我是自願喜歡他,而不是被因為藥物上癮。”沈聿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說到這裡,突然笑了一下,眉眼揚了起來,“或許,你說得沒錯,我就雙標了,又怎樣?”
“你……”
“話不投機,不用再說了。我是看在沈家和晏家是世交的份上,才沒叫安保的。周哥慢走不送。”
沈聿將稱呼又變了回來,伸手拉開了門,擺出請的姿勢。
周淮不想走。他被打了,忍著丟臉來找沈聿,沒達到目的前,回去也是挨罵。
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更何況,他還動了手。
“我看周堂主好像有些不認識路,哥幫我拿一下,我去送送他。”在周淮杵在原地沉默的時候,許星野將手裡的花盆遞給了沈聿,然後從架子上將自己的大衣取下來,就這樣套在外麵,係緊了腰帶。
期間,還順手帶了一卷繃帶塞進了口袋裡,沈聿沒看見。
但沈聿知道許星野說的“送送”,絕不會是字麵意思上的送送。
他捧著花盆,叮囑了一句,“讓他離開就行,五分鐘內就回來,彆打架。”
“好。”
許星野輕輕笑了一下,劉海撩上去後,他乾淨漂亮的臉愈發精致立體。沈聿被晃了一下的間隙,許星野就已經帶著周淮出了門。
許星野拉扯周淮的力氣很大,也不管周淮想不想走,就這樣將人拉出了門。
“鬆開!”周淮是瞧不上許星野這種娘們唧唧的野小子的,在他看來,若不是剛才沈聿打岔,他早就將許星野揍得滿地找牙了。此番被許星野的手碰到,他都覺得膈應,可礙著沈聿,他倒是沒再動手。
門被關上了,周淮開始按門鈴,想讓沈聿開門,兩人繼續談談。
許星野沒阻止他,隻是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拳擊繃帶開始往右手上纏。
周淮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按門鈴的動作停了下來,剛一扭頭,口鼻就被許星野伸手捂住,往電梯口拖。
電梯門一開,許星野就將人拉進去,用嘴裡的口香糖黏住了攝像頭,然後在這層樓以下,將每一層的按鈕都按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