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蛋叔叔。”
章樺輕聲呼喊,喚回了毛旦明的理智。
毛旦明看章樺的眼神還和很多年前一樣沒什麼變化,“小樺,你想要我做什麼?”
這口氣像極了那一年毛旦明問章樺要不要堆雪人,喜不喜歡小橘燈。
“……我想要我爸得到應有的懲罰。”
沒有做出選擇前章樺很為難,做出選擇後章樺又很果斷。
聽見章樺這樣說,毛旦明十分高興,笑著點頭:“好呀!”
喜歡雪人喜歡小橘燈,毛旦明給。
想要章誌軍得到懲罰,毛旦明也給。
章樺還想說什麼,毛旦明卻主動中止了會麵,他說自己有問題要交代。
“毛蛋叔叔——”
毛旦明看了章樺最後一眼,用嘴型無聲說“走吧”。
這個地方不適合章樺。
章樺是美淑姐養大的孩子,就和美淑姐一樣善良乾淨,不管是盧家的生意還是章誌軍的犯罪都不該把章樺牽扯進來。
章樺知道毛旦明會麵臨什麼,警察帶章樺離開,章樺幾步一回頭。
直到章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毛旦明才紅了眼眶。
沉默不語的毛旦明選擇了交代問題,那真是一句話都不會替章誌軍保留。
毛旦明知道他交代出的事越多,錘死章誌軍的幾率越大,當然,他自己麵臨的結局也就越壞。
不過毛旦明顯然已經不在乎了。
“我一開始是盧家的人。”
說到盧家,毛旦明臉上表情有點懷念,“後來章誌軍和盧家合夥做生意,他慣會收買人心,經常給我們這些人畫餅。他的意思盧家膽子不夠大,明明握著販貨的渠道卻滿足於小打小鬨。盧家賺的錢不夠多,我們這些跟著盧家做事的人自然也隻夠溫飽。”
“所以你們就背叛了盧家,轉投章誌軍手下?”
警察的話讓毛旦明臉上湧現諷刺的笑容,他不是在諷刺警察,而是在諷刺他自己和當年的那些同夥。
他們都是鄉下人。
為了生活,他們敢打敢拚。
為了過上好日子,他們連坐牢都不怕。
但要說心眼子,他們就像一群傻蛋,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章誌軍聰明!
“章誌軍問我們想不想發財,我們都很想。其實盧家對我們都挺好的,但盧家不想擴大生意規模,我們跟著盧家沒前途。慢慢地,我們都站到了章誌軍那邊。盧老大知道後很生氣,讓我們自己想清楚,說錢賺得越多風險越高。我們當時都被章誌軍蠱惑了,和盧家決裂,盧老大氣瘋了要把章誌軍打死,因為我們攔著,章誌軍反而打傷了盧老大一條腿。”
毛旦明喃喃道:“是我們對不起盧老大,我們不守江湖道義。其實現在想想盧老大說得很對,賺那麼多錢有啥用,錢越多罪越大。我是一直跟著章誌軍做事的,當年的兄弟也有中途覺得害怕想收手的,據我所知,隻要產生了退出的想法並表露了出來,沒過多久都會出事。有一個人在出國時遇到了持槍搶劫不幸死了,還有個人出了車禍撞成了高位截癱。這兩個人啊,章誌軍都做了很好的撫恤,他們的家人都被安頓很好……但有這兩個例子擺在前麵,我們就知道了,跟著章誌軍做生意是不能退出的。”
不退出,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選擇退出的人,下了船後會不會反手把船擊沉?
隻有在一條船上,章誌軍才是安全的,其他人也安全。
除了這一點,章誌軍在錢財上確實不算小氣,確實做到了當初帶著毛旦明這些人背叛盧家時的承諾。像毛旦明這樣被安排在‘錦湖’子公司任職的,明麵上的財產沒多少,其實在國外都另有置產,其他人也是差不多。
一邊是金錢誘惑,另一邊是“不得退出”的恐懼,章誌軍把威逼利誘這一套玩得很熟練。
至於毛旦明為什麼要冒險對付章誌軍,他說自己已經累了。
“我老家已經沒啥親人了,和我老婆又是表麵夫妻。彆人掙錢留給孩子,我掙了錢也沒用啊!”
——何況章誌軍逼死了美淑姐。
毛旦明不願在警察麵前提起盧美淑。
他覺得自己對盧美淑的情感是一種妄念。
盧美淑又不知道他這些年的心思,她也不需要知道,她隻要過得幸福,毛旦明就很滿足了。
章誌軍不該對不起美淑姐,更不該逼死了她。
毛旦明問警察:“能不能給我一根煙?”
嫌疑人願意配合調查的話,想抽一根煙的要求很好被滿足。
毛旦明已經宣泄了情緒,抽完煙差不多該交代乾貨了。
這根煙,毛旦明抽得很珍惜。
香煙的味道還沒消散,毛旦明清了清嗓子:“有問題的不僅是‘錦湖’子公司的賬目,也不僅是章誌軍這個人。章誌軍是我們的大老板,但我知道他還有合夥人。國外的,國內的,和章誌軍一起賺錢的人多著呢……”
接到盧美淑的死訊,毛旦明其實就瘋了。
他沒有拿一把刀把章誌軍捅死,不是因為害怕章誌軍,也不全是顧念章樺。章樺同意與否,毛旦明都會這樣做。U盤確實是毛旦明的試探,他想知道章樺是不是向著盧美淑。現在毛旦明已經得到了答案,他很滿意章樺的選擇。
要把章誌軍殺了當然很容易,但一刀把章誌軍捅死,毛旦明的痛苦無法得到緩解!
毛旦明想要讓章誌軍一無所有。
章誌軍經營多年的走私渠道,章誌軍的財富,章誌軍的名聲,把這些東西都給章誌軍毀了,再讓章誌軍去死……這才痛快啊!
當著警察的麵,毛旦明的笑容很是陰森。
……
審訊室。
章誌軍還是堅稱一切都是誤會。
每一場審訊,他都應對得滴水不漏,一開始他還堅持幫謝景湖說話,後來他的態度就變得不確定了。
“我不知道。”
這是章誌軍說話時頻率最高的四個字,他什麼都不知道。
章誌軍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章樺鬨出來的一點小動靜,警察不該把他關押這麼久。
難道是毛旦明那邊……不可能,毛旦明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背叛他的人是什麼下場,毛旦明很清楚。
時間流逝,章誌軍由從容變得有點焦慮。
警察再次過來時,章誌軍正在猶豫要不要適當吐露點內容,把警方的調查方向往盧家身上引。
警察的話卻讓章誌軍愕然。
“錦湖子公司的負責人毛旦明已經認罪了。不僅他自己認罪,他還指認了你!”
一時間,章誌軍都分不清是毛旦明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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