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相看兩厭(1 / 1)

仙風道骨?

沒有。

看他們的樣子,仿佛隻要淩寶鏡讓出手中的扇子,他們立刻就會殷勤接過,鼓動雙臂,為淩大小姐送去涼風。

至於這淩鳳簫,卻也著實奇怪。

大熱的天,既有人扇風,又有人喂冰葡萄,顯然是怕熱的。看淩寶清幾個人的打扮,輕紗薄絲,露胳膊的露胳膊,露肩膀的露肩膀,顯然這個世界的著裝也並不是很保守——偏偏這人一身華服,遮得嚴嚴實實,也不嫌悶。

當然,林疏隻敢想想,說是不能說的。

隻見淩鳳簫也在打量他,打量一會兒後,倨傲地抬了抬下巴,問:“你們安頓的怎麼樣?”

“安頓的很好。”林疏答。

答罷,又想了想,再添一句:“多謝大小姐。”

淩鳳簫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站起身來,道:“跟我走。”

——大小姐這是要紓尊降貴給他帶路?

林疏一時間竟感到受寵若驚。

但是,淩鳳簫的態度顯然不誠懇,紓尊降貴也紓得心不甘情不願。

“拿著。”

林疏接過淩鳳簫遞給他的一枚玉符。

——為了不與自己產生肢體接觸,這人隻兩根手指提溜著玉佩的繩子,將玉佩吊起,最後放在他的手上。

這種遞交方式,林疏也很願意。

畢竟,他不是一個看臉的人,隻要是活物,他就拒絕與對方產生肢體接觸。

“這是出入上陵夢境的信物,”淩鳳簫淡淡道,“若有要緊事,可用玉符叫夢先生,夢先生若有事找你,也會用玉符傳訊。”

林疏收下:“多謝。”

三月前與淩鳳簫初遇的那一夜過於昏暗,後來又隻是遠遠望了一眼,因此,他到現在才發現,淩鳳簫雖隻比自己大了一兩歲,卻要比自己高一個頭。

——她們修仙練武的女孩子,身材總是要高挑一些,而小傻子過了十年營養不良的日子,亦是身量未足,也可以理解。

此時,淩鳳簫在山路上走,林疏跟著,淩鳳簫沒有再和他說話,林疏自然也沒有說,山道寂靜,隻聽得腳步聲。

淩鳳簫修為很高,腳程自然比林疏這具肉體凡胎快一些,不一會兒便把林疏落下了二十多級台階。

林疏並不是計較這些東西的性格,甚至有興致向上望淩鳳簫背影,仙霧飄渺的山路上,流雲紅衣緩緩而上,倒也不失為美景。

甚至,山路旁的藤蔓纏繞的巨木中還飛出兩隻小鳥,在淩鳳簫的身邊盤旋了好一會兒才走。

等差距再拉大,林疏加快腳步,淩鳳簫似乎是聽到了他腳步的變化,終於停了步子,在一處高台上等。

林疏上去,這便是山路的儘頭了,霧氣彌漫間,已經可以看見巍峨仙宮的影子。

淩鳳簫伸手,五指輕收,那霧便退潮一般散了。展現在林疏眼前的是錯落有致,綿延數裡的宮殿群,宮殿顏色以潔白為主,磚石的質地近玉,細膩潤澤,日光下閃爍著微微的光澤,玲瓏剔透。

“這裡是合虛天,平日上課的地方,”淩鳳簫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仙道院弟子住東麵碧玉天,儒道院與術院弟子住琉璃天,你跟我來。”

兩人又繼續往東走數裡路,大約是上陵山上獨具仙氛,林疏走了這麼久,竟也不覺得累。

碧玉天是另一座蔥翠的山峰,竹林如海,清風陣陣,其中坐落著無數頗有意趣的竹舍,都是獨棟,但每四棟隔得很近,由一道中庭相連,隱隱約約聯成一體。

“每人一舍,四人一苑,我去問夢先生你在哪一苑。”淩鳳簫拿出了自己的玉符,對林疏道。

林疏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他的那枚玉符卻發出微微的光來。

淩鳳簫微蹙起了眉,似是不解,道:“夢先生叫你,去。”

林疏並不知道夢先生是何方神聖,也不知如何找他,但當他拿起玉符的那一刻,一股柔和的白光便籠罩了他。

再睜開眼睛後,山巔朝日初升,晨風習習,儼然是上陵夢境的登錄界麵。

係統仍穿著那身仙氣飄飄的藍衣,笑眯眯對他作了一揖:“道友,又見麵了。”

林疏:“夢先生?”

“正是在下,”係統溫聲道,“上陵一場大夢,我乃夢中人。道友若不嫌棄,便也喚在下一聲夢先生罷。”

林疏乖乖道:“夢先生。”

係統的笑意又濃了幾分,但笑過之後,理了理衣服,正色起來:“道友,此番喚你來,實在是有要事。”

林疏問:“是什麼事?”

“這件事,追根究底是因在下而起,”係統歎了一口氣,“道友,你可還記得,當初上陵試的第二試,我因不想聽那小抬杠精和你夾纏不清,免了你們的論道?”

林疏:“記得。”

這件事,他實在很感謝這位通情達理的夢先生。

“壞就壞在這件事上,上陵簡——學宮的大祭酒,他這人也太事多,非說這不合規矩,雖你們兩個都該進學宮,但這第二試,也無論如何不能免。”

——這樣看來,自己還是免不了與杠精論一場道的命運,林疏心裡有點打鼓,但這畢竟是他原就該做的,並不抵觸:“也好。”

“你且聽我說完,”係統大歎一口氣,“上陵簡那壞胚子又說,上陵學宮規矩分明,壞了規矩,就要罰,我已領了我的責罰,而你們兩個免了一場論道,也要罰。他要你們兩個住在一起,此後日日辯,夜夜辯,把道心辯得明明白白才能罷休。”

林疏:“”

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日後的宿舍生活,是要有多絕望?

“不過呢我卻也不是沒有辦法,”係統收起歎氣的表情,又狡黠一笑:“這小抬杠精是如夢堂的嫡傳弟子,名叫越若鶴,越若鶴道友今年和他妹妹越若雲一起來學宮,越若雲道友年紀尚小,需得兄長照應,他們兩人要住在一苑內,你自然也與他們住一苑。這位越若雲道友受她兄長耳濡目染,也很是鐘愛抬杠,他們兩人相互杠來杠去,道友你便少受些聒噪之苦。”

說了這個,係統又接著道:“然而,這畢竟不能完全奏效。學宮中又有規矩,每一年新來的弟子所居的竹苑,須得住進一位去年的師兄或師姐照應,是以,你們苑中的第四位,我特意安排了一位能管得住這兩人的厲害人物。這樣,道友便可以完全免去抬杠之苦了。”

死裡逃生,林疏簡直想含淚感謝夢先生。

剛想道謝,係統又慢悠悠開口:“道友,上陵試中,你選用的劍法雖平平無奇,可在下也能看出,道友在劍之一途上必是不凡之輩——恰好,她使刀,亦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你們同居一苑,素日便可多多在中庭切磋武藝,談論道法,對彼此修煉都大有裨益。”

說罷,係統看著林疏,明明年紀輕輕的臉上,卻掛著老父親一樣的慈祥笑容。

林疏卻忽然僵住了。

使刀,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

一位去年的師兄或師姐。

一位能管得住這兩人的厲害人物。

等、等一下。

這個形容有點耳熟。

他懷抱著一絲期望,開口問係統:“夢先生,那人是誰?”

係統笑道:“淩家的小鳳凰名滿江湖,想必你也聽過名字的。”

永平四年,林疏於上陵山,碧玉天,上陵夢境,卒。

他艱難道:“多多謝夢先生。”

係統笑。

林疏麵無表情。

林疏感覺自己不太好。

那位大小姐,顯然不待見自己,又脾氣甚壞,動不動要剝人皮,他是想敬而遠之,離得越遠越好的。

比起生活在被淩鳳簫支配的恐懼下,他寧願和杠精日日辯,夜夜辯,辯到大乘,辯到飛升。

但是係統並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

“道友,倉促把你叫來,實在不好意思,既已交代完,你且快回去吧。”

說罷,他大袖一揮,林疏立刻被送了出來,回到現實世界,仍是那個手中握著玉簡的姿勢。

他抬頭,看見對麵的淩鳳簫。

淩鳳簫的表情也不大對。

——他想起來,淩鳳簫之前是要去問夢先生他住在哪一苑,那現在想必已經知道他們兩人將住在一苑了。

他是一個小村子的小傻子,乍一在淩鳳簫眼裡出現就是臟兮兮惹人厭的模樣,想必金尊玉貴的大小姐也不願與自己住在一苑。

真是相看兩厭啊。

淩鳳簫一路沒說話,到了一處刻著“驚風細雨”四字的苑門前,生硬道:“這裡。”

兩人繼續向前走,還未到中庭,就聽那裡傳來響動。

隔著竹林,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道清亮亮的聲音響起,語調卻甚不客氣:“是不是叫林疏的那個來了?林疏,你說天行有常,人不如何,那我問你,天有四季寒暑,天冷了,你難道不添衣服?天熱了,你難道不脫衣服?好比這大熱的天,你若是還穿得嚴嚴實實,那不是豬麼?”

林疏竟覺得他說的很對。

未等他做出回應,一陣喀喇聲卻響起來了。

林疏轉頭,看見淩鳳簫眼裡染上薄怒,氣機震碎了數棵碗口粗的竹子。

論起大熱天不脫衣服,淩鳳簫確實是個中典範。

竹杠兄,自求多福,校園霸淩,就在你我身邊。讀書免費小說閱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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