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森然，似乎因為秋天快要過去的緣故，樹葉都掉的差不多了，地麵上積攢了一地的枯枝落葉，像是在默念秋天的離去一般，一陣風起，呼啦作響。

林敬站在窗前隔著玻璃看外麵的月色已經快看將近半個小時了。

月亮照進窗戶，打在林敬的身上，影子落在地板上，顯得落寞又沉哀。

半晌，沉默的影子跟隨著主人開始有了動作。

室內唯一的非自然光源亮起，林敬手指被照的有些蒼白，他極其緩慢的在對話框上打下一行字。

然後刪除，在打上，經過幾個重複，他終於按下了發送。

—見一麵吧。

等這些動作結束後，他立馬按滅手機，像是逃避一般。

但現實永遠無法逃避，手機裡很快來了消息。

接二連三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一室的安靜，也打破了林敬嚴防死守得心。

—你終於舍得把我從黑名單裡拉出來了！！！

—什麼時候？在哪裡？需要我去接你？

—這幾天你怎麼樣？我聽說你生病了，還有你父親的事，沒事吧？

—林敬，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我追你好不好？

—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行嗎？

消息太多了，林敬不耐煩的全部看完，然後手按上鍵盤，敲下一行字，發送，關機，把手機丟在床上。

—明天下午三點，上次那個餐廳，我自己去。

*

下午兩點。

林敬提前去了蝴蝶餐廳還是上次那個21號包間。

他跟著服務生上了樓，剛一推開包間門，裡麵已經有人坐在那裡來。

林敬詫異的看了一眼因為看到自己到來一直從椅子彈射起飛的樓煜，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機械表。

兩點三十六分。

他沒有遲到，樓煜早到。

“阿敬，你來了，我已經點過餐了，等會就可以讓他們上。”

樓煜語氣裡的欣喜太明顯了，林敬極其不適應。

他一聲不吭的走進去，拉開樓煜對麵的椅子坐下，直接開門見山。

“我答應你的條件，放過林氏。”

樓煜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像是滿心的歡喜被潑了一大盆冷水一般，冷的他難受。

“阿敬，林氏出事和我沒關係。”

林敬垂眸看著桌子中間擺的蝴蝶擺件，克製住想要撫上去的心，輕聲道：“我答應你上次提的條件，你救救林氏。”

樓煜此時心裡十分不痛快。

雖然說林氏出事和自己沒有直接關係，林敬答應自己提出的條件，也是預料之中的。

他以為林敬答應自己的條件，他會高興的瘋掉。

但是錯了，樓煜現在看著林敬眼下的烏青，難受的要死。

“林敬，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我也可以救林氏。”

林敬果斷利落的搖頭：“不必了，你告訴過我，生意場上都講究籌碼平等，既然我想要合作，那就用對你來說同等的合作來交換。”

“這才公平不是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敬目光不偏不倚的盯著樓煜，看的他麵色微微有些扭曲，他心裡才有些痛快。

“林敬，你真的沒有一點點愛我嗎？”

樓煜的手擺弄著林敬心怡的蝴蝶擺件，那隨意的態度還有一拋一轉的動作，看著林敬心梗。

“我早就說過了，沒人會愛一個既強迫自己還威脅自己的人。”

林敬的目光自以為隱晦得落在蝴蝶擺件身上，說的話毫不留情：“我是一個心理健康的人。”

樓煜怎麼會不懂林敬話裡的意思，但是他們還是那個答案，對於囚禁林敬這件事他一點都不後悔。

如果不是樓硯洲行事不利，讓爸爸發現了這件事，他能把林敬關在那裡關押一輩子。

可他也隻是夜深寂寞的時候在腦子裡嗨一下。

相比於強製得來的幸福，他更願意林敬真正得到愛上自己。

沒人知道他有多愛林敬，在他真正得到林敬的那一刻，落在林敬腰窩的淚水，是最好得證明。

但沒人教他如何愛人。

樓老爺子灌輸的觀念是，喜歡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樓硯洲就是不擇手段強製了爸爸，但是爸爸最後還是沒有離開。

或許是愛上了，也或許是妥協。

至少他們每天看起來都很幸福，至少在每個清晨他們都能沐浴著陽光去親吻心愛人的臉頰。

樓煜也想，他用樓硯洲的方法去做，得到了厭惡與怨恨。

於是他順從的把人放走，選擇用爺爺的方式去做，結果得到了怨恨的加重還有自己心裡的不痛快。

他看著對麵林敬的臉上，第一次陷入了迷茫與無措。

“我知道了，放心，林氏不會出事的。”

林敬心裡一個大石頭落下，另一棵卻高高掛起。

“需要簽紙質合同嗎？”

樓煜有些愣住了：“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合作需要簽紙質合同嗎？”

“不用吧。”

我們之間不需要合同那種約束性的東西阻擋在中間。

但林敬不這樣想：“還是簽吧，總要有個期限，有些對方的條件，我們不是搭夥過日子，不需要磨合，互相注意就行。”

一句話三把刀，刀刀往樓煜心口紮。

“那就簽。”

最好是一萬年的期限。

林敬這輩子也彆想離開自己。

*

樓家老宅子自打樓煜繼承樓氏掌門人的位置之後，也變得冷清了許多。

以往那些小輩動不動就要來探望老爺子，現在十天半個月也不見有人來。

但樓老爺子也不希望他們來，來了也是厭煩。

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樓煜。

盼星星盼月亮，今天可算是把人盼來了。

結果人一來就往沙發上倒，臉上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了。

“怎麼了？有什麼難題解決不了了？”

樓老爺子樂嗬嗬的倒了一杯上好的年份龍井，讓管家遞到樓煜跟前。

樓煜看著茶杯裡逐漸升騰的霧氣，開口了：“爺爺，如果你對一個人用儘了手段，還把他鎖在了身邊，但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該怎麼辦？”

樓老爺子了然：“是不是你前幾天帶島上的那個？”

樓煜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老爺子，誠實的點頭：“是，就是他。”

樓老爺子靠在沙發背上，看著不遠處牆上的壁畫，語氣淡然：“那還是你不夠狠，手段用的少，你關他一輩子，除了你見不到任何人，慢慢的他就會被馴服，到時候不愛也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