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對不起。”
隔著透明的玻璃,梁文穿著藍白相間的邢服,原本長到遮住眼睛的頭發現在也被全部剃掉,隻留短短的發茬,像是被懶腰截斷隻留根部的麥苗。
寓意著現在的失去,又是未來的新生。
此刻,他臉色更是蒼白,唇也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單薄像是一張薄薄的紙片,搖搖欲墜,隨風飄擺的。
梁文對於林敬接受來看自己這個請求很開心,也沒了往日消弭,眼裡都透著刻意偽裝出來的活氣。
林敬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感受,反正悶悶的不太舒服:“沒事,你在裡麵好好的,爭取早日出來。”
梁文隻是十三年有期徒刑,還有未來可談。而那個刀疤臉因為吸毒、襲警還有殺人未遂,直接判處死刑。
當時林敬從林父林母嘴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什麼。
反正不是大仇得報的爽感,隻是悵然,如果刀疤臉有老人妻兒的話,他的家裡人估計會很難受的吧。
想完,林敬對自己也有些無語,如果自己真出事的話,他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估計會更傷心。
這個設想一出來,林敬瞬間沒了惆悵的心。
但是他現在坐在這裡看著裡麵的梁文,那種惆悵又出來了。
“還有什麼很重要的沒有做完的事情嗎?能做的話,我會儘我所能去幫你完成的。”
梁文猛的抬起頭,眼裡閃著光:“學長,謝謝你。”
“不用再說這些了,談話時間快要到了。”林敬對於梁文說的‘謝謝’和‘對不起’已經免疫了。
梁文拷這手拷的手互相摩挲,片刻他說:“我還有一張卡,密碼是,裡麵有一筆我獎學金攢下來的錢,請幫我把它送到木心療養院,給一個叫梁甜甜的女孩續費。”
說完這一段話,梁文沉默半響,聲音也低了下去:“如果可以的話, 學長去307二號床找叫梁甜甜的小姑娘,幫我給她撒個謊,說他哥哥去做國外做交換生了,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祝她早日康複。”
林敬看著淚流滿麵的梁文,輕聲問:“她是?”
“我妹妹,同父異母。”梁文用衣袖擦過臉上的淚水。
林敬想把紙巾遞過去,才發現那裡有一層玻璃,隔絕了兩個人:“她生病了嗎?”
“嗯,慢性心臟病,因為她年紀太小了,沒有辦法做手術。”梁文挺難受的,說話也因為哭過的原因帶著哽咽。
林敬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說:“好,我知道了,你說的這些我會幫你帶到的。”
“學長,謝謝你。”梁文手握的緊緊的。
探視的時間已經到了,林敬看到不知道是警察還是管理人員什麼的走過來,把梁文帶起來。
梁文很順從,跟著穿正裝的人一步一步往後麵走。
臨過拐角時,他轉過頭,一雙沒有被劉海遮蔽的眼睛,帶著從窗戶處射下來的光線,明亮亮的看著林敬,他無聲道:“學長,對不起。”
林敬站起身,搖搖頭。
示意,沒關係。
—
木心療養院,307號病房。
“漂亮哥哥,我的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病床上的小女孩穿著藍白豎條紋的病服,上麵不知道被誰繡了一隻好看的小兔子,小兔子很靈動,抱著胡蘿卜,笑的很開心。
但小女孩卻不像兔子那般開心,似乎因為病痛的折磨,她的臉上帶著蒼白,沒有血色的那種蒼白,唇色也微微發紫。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卻瘦弱的像是六七歲的模樣,小心翼翼詢問林敬她哥哥的時,布滿針孔的手,緊緊攥在一起,眼神也帶著緊張。
林敬看的不是滋味,猶豫半響,他溫柔的對小姑娘說:“甜甜,你哥哥去國外做交換生去了,就是那種成績特彆好的人才可以去的,你的哥哥很優秀。”
聽完林敬的解釋,梁甜甜璨然一笑:“漂亮哥哥,我知道我哥哥坐牢,不用騙我了。”
“你知道了?”林敬有些愕然。
“嗯,聽媽媽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的,而且護士們也都知道,他們經常討論。我都能聽到。”
梁甜甜說這些話的時候,手不再緊緊的相握,而是用食指劃過掌心,留下淺淺的白痕,在很快消失。
林敬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抿了抿唇,半響,聲音很輕:“你哥哥說,他等你長大,病治好,考上好大學就會回來了。”
“真的?”梁甜甜原本黯淡的眸子一下子變得驚喜,接著眼裡含著淚:“可是,可是,我上大學還要好多年啊!”
梁甜甜一哭,林敬更加不知所措了,一邊慌亂的去拿紙巾,一邊試圖給她擦眼淚:“沒事,上學的時間會過的很快的,一眨眼你哥哥就會回來了,而且你哥哥在裡麵表現好,還能提前出來。”
梁甜甜接過林敬遞過來的紙巾,小聲道謝,然後聲音嘟囔著問:“怎麼樣算表現好?”
“勤勞能乾,把任務都完成。”林敬沒坐過牢他也不知道,在監獄裡怎麼樣才能減刑,他憑借小時候跟著奶奶看狗血電視劇的記憶,胡亂解釋。
梁甜甜信了,她又變得高興,也很驕傲道:“我哥哥最勤快能乾了,他一定能早早出來。”
“對,一定能。”林敬見小姑娘不哭了,才鬆一口氣,他把紙巾丟進垃圾桶,剛準備再問幾句,兜裡的電話就響了。
林敬一邊掏手機,一邊對甜甜歉意道:“抱歉,甜甜,哥哥去接個電話。”
梁甜甜連連擺手,臉都紅了:“沒事,沒事,哥哥您有事就趕緊忙的。”
林敬點頭,然後起身往病房外麵走。
等把門關上了林敬看著手機上,樓煜兩個大字,眸子垂下來。
在鈴聲快要結束的時候,按下接聽鍵。
“喂,你好。”
林敬的話很生疏,臉上也沒帶有什麼情緒。
電話那邊的人明顯沉默了,話筒裡都是清淺的呼吸聲,
過了大半天,樓煜終於說話,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些許沙啞,像是一把羽毛一樣在人心間拂過,弄的人癢癢的:
“阿敬,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頓飯。”
林敬看著不遠處漸漸沉下去的太陽和逐漸暗下去的天色,輕聲拒絕:“抱歉,等會有點事情,可能沒有時間。”
樓煜似乎沒想到林敬會拒絕,聽筒再次出現了呼吸聲,隻不過這次有些沉重和雜亂。
就在林敬準備詢問,還有什麼事情的時候,樓煜說話。
嗓音依舊沙啞,但不再像剛剛那麼低沉:“我爸爸也想見見你,他病剛好,聽說了這件事,他很擔心。”
“所以,能來嗎,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