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個人再次回到包間,各自也都沒了吃飯的心情。
樓煜看著放在林敬手邊那一小盤子菜,指尖敲在餐桌:“阿敬,你是一點也沒吃啊。”
林敬用筷子弄了弄,還壓了壓,等小盤裡像小山一樣的菜看著矮半截,才看向樓煜:“胡說,我吃了。”
“你……”樓煜把半張臉埋在自己掌心後麵,一雙帶著盈盈笑意的臉直勾勾的盯著林敬:“好吧,的確吃了。”
說完這句話,看著林敬眉眼間乍現的輕快,樓煜接著補充:“是筷子吃了。”
林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視線開始飄忽,瞥見對麵坐在那不吃不喝臉冷的嚇人的賀辰一,又開始自己最擅長的那一套——轉移話題:“賀辰一,實驗室裡麵的電腦還有機器都關掉了嗎?”
還在和自己心裡妒火抗衡的賀辰一見林敬叫自己的名字,立馬像被主人呼喚的小狗狗一樣,抬起眼,亮晶晶的看著林敬:“師兄,怎麼了?”
林敬麵向賀辰一亮晶晶的狗狗眼,沒有絲毫感觸,把剛剛的問題又重複一遍。
這一遍賀辰一聽清,但神色有些許萎靡,他還以為師兄叫他什麼事呢。
失望歸失望,麵對林敬的問話,賀辰一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關掉了,我走的時候和許雅涵發消息了。她說中午她守在實驗室,而且我離開實驗室之前,把電腦裡的數據全部都保存了,”
忽視樓煜看過來冰冷的視線,賀辰一接著道:“最後我還把那些實驗切片歸置分類,你負責的那一批我已經放進冰箱裡了。”
說完,賀辰一下巴微微抬高,話裡話外都像是在求表揚一樣。
林敬很滿意,雖然說賀辰一和他們接觸比較少,配合度不高,但是人挺勤快。
實驗室的衛生還有後續收尾,數據計算以及一些比較繁瑣、簡單的小事差不多都是賀辰一來接手。
前幾天,許天樂還悄悄和林敬說,感覺賀辰一在這裡像是廉價的勞動工,幾次實驗結束都爭著搶著去打掃衛生。
但是完全搶不過,賀辰一太積極了,一句‘師兄我來’,再加上那看人專注的狗狗眼。
許天樂根本無法拒絕。
每天實驗空閒時間,總要背著個手,晃悠到林敬身邊,感慨,賀辰一老實能乾。
想起許天樂誇讚賀辰一的畫麵,林敬不由得淺笑:“嗯,很能乾。”
聽到林敬的誇獎,賀辰一整個人都明顯放鬆了:“嗯,謝謝師兄誇獎。”
林敬溫良點頭:“對了,hmm—hA你從裸鼴鼠體內提取出明天需要用的份量了嗎?”
“還沒有,等會兒吃完飯我就去做。”賀辰一道。
沒有遮掩,沒有否認,很爽朗的承認,並為此做出應對方案,態度很好。
賀辰一在林敬心裡的印象分,由‘自己粉絲’和‘不太熟被強硬塞進來的同事’轉變成了‘一個勤勞,可靠能乾的夥伴。’
經過這一番沒幾句的對話,賀辰一在林敬心裡的地位得到了驚天的大逆襲。
看著賀辰一乖巧的模樣,林敬道:“嗯,不是很急,你先做你那部分工作,到時候等我們誰有空閒誰去提取。”
“嗯,我知道了師兄。”賀辰一聽話的點頭,眼裡帶著欽慕,那副神情就差把林敬說的話,打印出來裱牆上,整天供著了。
這邊上演師兄弟情深,那邊樓煜放在桌下的手緊緊的攥著,都快把自己的手骨給折斷了。
等到師兄弟兩個終於說完了,樓煜才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都吃好了吧?”
林敬點頭,都快吃撐了。
見林敬點頭,即使沒碰幾次菜的賀辰一也跟著點頭:“嗯。”
“那行,你們下午幾點去實驗室?”樓煜抬起桌前那隻手,雙手交叉,撐在下巴處。
問的是‘你們’,但眼睛卻隻看著林敬。
林敬被樓煜恍若有實質的目光一直盯著,乾脆轉過頭也看著樓煜:“下午三點之前去就行,因為今天不是我值班。”
“這樣啊。”樓煜點頭:“等會我送你,回學校還是彆的什麼地方?”
林敬眼看向虛空,想了想,道:“回學校吧,我在學校有宿舍。”
“宿舍?你自己還是和彆人一起?”樓煜接著問。
“對,我自己一個人,我的舍友去進修了。”林敬有問就答:“但他明年估計就回來了。”
“這樣啊!”還好就林敬自己一個人,如果真的有舍友的話,那他就要暗箱操作了。
但還好阿敬是自己一個人住,除了那個像傻子一樣的路逾,他不允許林敬私下生活的一部分讓彆的人看見。
男女都不行。
想完樓煜鬆開支住下巴的手,樓拿起林敬放在椅子背上的外套,率先站起身:“拿走吧,現在回去還能再睡個午覺,為下午養精蓄銳。”
林敬起身簡單的“嗯。”了一聲,這一聲厭厭的非常沒有精神。
引得快走到門口的樓煜轉頭去看,就連剛起身的賀辰一也看過來。
麵對兩個人無聲的詢問,林敬沒精氣神的搖搖頭:“沒事,犯困了。”
林敬從小就有一個毛病,吃完飯就犯困,用網絡上的熱梗解釋是‘暈碳’,用醫學角度就是氣血不足。
因著這個症狀,林母天南地北的可是沒少跑,整天給林敬燉各種滋補的湯。
但是沒多大用處,林敬氣血消耗主要用在腦上,有時候要爭論某個觀點,就廢寢忘食,完全忘了吃喝。
這次和以前的情況差不多,如果不是樓煜一個勁的堅持約他出來吃飯,可能直到比賽結束,林敬還一個勁的點外賣,過一天一頓的生活。
——
帶著暈暈乎乎的腦袋跟著樓煜下了樓,賀辰一也跟在後麵,眼神一刻也不離開林敬。
就在三個人快要走到門口時,後麵傳來呼喊。
“林學長!”“林學長等一下!”“林敬學長,有個東西忘下了,”
林敬因為困,反應比平時慢半拍。倒是樓煜聽見林敬的名字跟得了應激反射似的,轉頭,原本盈著淺笑的眸子瞬間轉冷。
一個身穿服務生服飾的,長相還算得上周正,臉色帶著些許蒼白的男生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手裡還拎著一個包裝奢華的禮盒。
通身氣質平庸,走到林敬他們三個人跟前,像是龍珠和魚目,定眼一看就不屬於一類人。
林敬慢半拍轉身,看著叫自己的男生,在腦子裡找了一整圈,還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就在林敬準備開口詢問時,男生攥緊手裡禮盒包裝袋,似乎因為用力紙袋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還沒等樓煜觀察完眼前這個陰鬱的男生,男生抬起眸子,眉眼一彎,揚唇一笑:“學長,我是梁文啊!那天在智研樓的小樹林裡,你幫我了。”
聽他說起具體事件,林敬這才想起來麵前的梁文:“想起來了,你有什麼事嗎?”
“嗯,剛剛在樓下看到你的身影,我還以為是看錯了呢。後來,我一直關注著門口,才發現自己沒看錯,林學長,我們好有緣分。”
梁文嘴角的弧度一直沒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敬,眼白多,黑色少,被一直看著時,有點滲人。
林敬無知無覺,但是另外兩個可不是這樣,尤其是樓煜不耐煩都快寫臉上了。
他和林敬並肩,看著激動的臉上泛著紅的梁文,嗤笑道:“彆說些有的沒的,你到底想乾嘛?”
樓煜開口了,梁文眸色深處閃過一絲陰鬱和厭煩,但很快被遮掩個乾淨:“沒什麼,我就是想感謝一下林學長,前幾天約你吃飯,你一直沒給我回應。我去奢侈品店,給你買了個禮物做謝禮,給。”
說完,梁文把手裡的禮盒,雙手捏著提繩,遞到林敬這邊。
林敬不太想要,他很少接陌生人的東西,眼抬了抬,剛準備拒絕,下次被梁文打斷話。
“學長,你就收下吧,我用了兩個月兼職買的,你不收我心裡會很難受的。”
說完,伸直胳膊,把禮盒往林敬這邊遞了遞。
梁文的聲音挺大的,這個時間點,周圍的客人也都吃飽喝足了,都斜著眼往這邊瞅,還竊竊私語。
林敬很累的歎息一聲,看著梁文遞過來的紙袋,因為梁文雙手捏住紙質提繩的原因,提繩上可以捏的空閒地方很小。
林敬伸手準備拽去拿禮盒的中間,下一秒禮盒被身邊的樓煜一把拽過去。
輕佻的用小拇指勾住,目光不善的看向梁文:“你說這是你兩個月兼職買的?”
梁文收回手,背在身後,看到樓煜的目光瑟縮了一下,聲音又變小了:“對,那次真的非常感謝學長。”
“不用,本來就是一件小事。”這次林敬終於把話說出口了,在他心裡這本來就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沒必要如此感恩戴德。他去幫助彆人隻是因為想,並不想要什麼回報。
還是一份帶著道德綁架的兩個月兼職買來的奢侈品。
這邊梁文見了林敬開口了,眼睛一亮:“有必要的,如果不是學長我都不敢想我會怎麼樣。”
林敬聽著梁文的話,就像是你快要睡著了,一隻蜜蜂一直在你耳邊,嗡嗡叫,吵的人心煩:“不用感謝我,感謝艾米……許雅涵學姐吧,禮物我收下了,替你轉交給他。”
說完不等梁文作出反應,林敬轉身離開了大廳,往門口走去。
賀辰一帶著審視的看了一眼想要追出去的梁文,也快步離開了。
唯有樓煜,小拇指用指尖勾住禮盒的提繩,輕飄飄道:“我們中午這一頓飯,就是你半年的全職工資,而你現在隻是一個不穩定的兼職。”
樓煜沒有瞧不起,沒有高高在上在,隻是輕描淡寫的,漫不經心的向梁文道出來了,梁文每天都被驚醒的噩夢。
“是…是嗎,原來這樣啊。”林敬走了,梁文臉上的笑立馬下來了,聲音平淡道:“那先生您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樓煜這次連個眼神也沒給梁文,轉身就走。
如果不是林敬,他根本不會給這個人一個眼神。
——
六點遇蘭閣早班下班的時間,後台換衣間,門童小哥也在換衣服。
他看著蹲坐在衣櫃角落裡的這個同事梁文,邊換衣服邊問:“你今天發什麼神經,居然上去攔貴賓,你不想乾了?”
換完褲子換短袖,梁文不回答他也不覺得無聊,小嘴一直叭叭:“還有你還給人家送禮物,人家一件襯衫都夠你不吃不喝半年了。你跟人家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洗洗睡吧,好好乾活,彆做夢了。”
說完門童小哥也換完衣服了,拎著包,轉身離開換衣間。
巨大的關門聲響起,梁文站起身,把門反鎖。
因為換衣間算是隱私空間,隔音做的非常好。
梁文點開手機裡的某個軟件,加大手機音量,眼裡是癡迷與病態。
接著一陣刺耳的電流聲過後,樓煜的聲音出來了。
“阿敬,這禮物你還要不要?”
接著林敬說話了:“給艾米爾吧,那天她的功勞比較大。”
樓煜還哼了一聲:“彆,丟了吧。”
林敬帶著詫異:“丟了乾嘛,這是人家的心意。”
“心意?得了吧,你打電話問問,問那個艾米爾要不要。”
沒有聲音了,片刻響起林敬小聲的說話聲。
又過片刻,林敬聲音再次響起來:“艾米爾說他不要。”
“好嘞。”樓煜尾音上揚。
緊接著順著風聲,‘啪’的一聲巨響。
聲音消失,梁文手抖著拉進度條,直到聲音再次出現。
是一位帶著滄桑,還有一絲驚喜的中年女人的聲音;
“哎呦,這麼好的東西怎麼丟了?”
“哎,帶回去給妞妞,剛好今天妞妞鬨著要禮物。”
“真是,那麼好的小熊,說丟……”
中年女人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梁文一把把手機摔了。
濺起的玻璃劃過他的側臉,豔紅的血順著傷口流下來。
在滿地的碎玻璃裡,梁文臉上帶著血,一臉偏執,惡毒道:“阿敬,終有一天,我要讓你跌進深淵。”
“那樣你才會老實的呆在我的身邊,才會注視到我,眼裡心裡隻有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