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後來⑥(1 / 1)

寒冬臘月,段野收到了來自江雨茉的第十二張明信片。

他一邊關上店門,一邊看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熟悉的字跡——

【驚喜吧?這是我在雪山下麵寄出的明信片。不知道為什麼,我很喜歡12這個數字,說不上來,就是很喜歡,就像我喜歡你一樣。這是第十二張明信片,我覺得很有意義。

那麼,段野同學,我要施展魔法了,集齊十二張明信片可以召喚我,實現你一個心願哦!

好好想想吧,你想要什麼,隻要是我能做得到的,都會滿足你。

謝謝你這十多年來,從未變過的愛意。】

喜歡12這個數字?

他正沉思著,那邊傳來喇叭聲,看過去,街邊停車位上停著她那輛車。

又是突然襲擊,或者說是驚喜。

江雨茉得承認,這是查崗。

自從她發現這條街那家米線店老板娘總會多給段野一勺肉絲後,她就格外上心了。

段野解釋,有一回老板娘停不好車,他幫她停了,僅此而已。

江雨茉叉腰,不管那麼多!

段野笑得很開心,好像中了大□□。

老板娘人真的很好,在知道她是段野的未婚妻後,她也享受到了這個待遇,每次去買米線,老板娘會笑眯眯地給她多打一勺炸醬,美極了!

“不是說明天才回?”

段野過來,江雨茉就想偷懶了。

她打開車門下來,繞到另一邊坐上副駕駛座,意圖很明顯,讓他來當司機,她要休息。

“今天本來是要聚餐的嘛,但機長的老婆發動了要生孩子,隻好改天,我想著一個人在那邊也沒事做,乾脆回來好了。”江雨茉解釋,瞥見他口袋裡露出邊緣的明信片,笑了,“收到啦?有沒有想要的東西,都可以滿足你。”

段野沒說話。

江雨茉自顧自地猜測,“手機?”

段野搖頭,“還能用,不想換。”

“屏幕都裂了哎。”

“一個老同學開了店修手機,我去問過,幾百塊就能換屏。”

江雨茉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段野很節儉,幾乎都不花什麼錢。去年夏天,他們連著看了快兩個月的房子才終於定下來,用她的公積金貸款的,不過也沒辦法完全覆蓋,每個月還是得自己還一部分。他們買的是現房,已經拿到了鑰匙,但對房子的精裝修不是很滿意,畢竟是要住很久很久的家,也不想敷衍,兩人商量後,決定還是能拆就拆,請專業的設計師,再重新裝修一次。

其實以她和他的收入,還房貸也好,裝修也好,壓力都不是很大。

他大概也有他的執念吧,比如想給她更好的生活,所以工作很賣力,錢也花得少,除了店裡的周轉資金,他的錢都給了她。

“那……車?”江雨茉問。

她也存了些錢,結婚父母也給了一筆錢,還算是小金庫挺多的小富婆。

段野吃驚地看她,“不是有?”

江雨茉:“……”

她當時買這輛車時,是覺得很萌也挺適合她。

但段野人高馬大,開她的這輛車總要調整座椅,顯得非常局促。

段野店裡也有車,是當時跟一個客人買的二手車,一輛國產suv,新車落地價都不會超過十四萬。

他們領證時,她爸媽給了她一張卡,意思就是說,段野在買房上出了大頭,那他們家就可以買一輛稍微好一點的車。

段野說:“不用買,過幾年再說吧。”

江雨茉懂了他的意思,真要再換車,那肯定是……生了孩子以後。

呃。

他們兩個在父母眼中,那絕對不算年輕了,可還是想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生孩子的事,過兩年再說吧。

江雨茉歎息,“那無欲無求的你,想要什麼?直接跟我說吧。”

段野注意著前方路況,等彙入車流後,才緩聲道:“其實隻有一個。”

“什麼?”

“你幸福平安就好。”

江雨茉將熱淚逼了回去,側過頭,假裝去看車窗外的風景,因為壓製淚意,聲音有些奇怪,“乾嘛這樣煽情,好啦,你想要的,還是攢著,等什麼時候想到了就跟我說,都滿足你。”

段野握著方向盤,低低地應了一聲。

兩人回家,江母已經準備好飯菜,快過年了,寧城變得很熱鬨,在外打工的年輕人都回來了,走進小區,各家各戶的陽台上都掛著臘腸臘肉,很質樸的氣息。江雨茉挽著段野的手,突然放慢了腳步,她踮起腳尖,他下意識地彎腰,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邊,“前麵的爺爺奶奶你看到沒,我記得我們家剛搬來時,他們就在這裡住了。他們感情很好,一兒一女都在省城安家了,逢年過節也會回來,聽我媽說,他們都結婚六十年了,六十年啊……”

兩個老人年紀都不小了,走路的步子很慢很慢。

段野看著也失了神。

結婚六十年的夫妻就是這樣的嗎?

正說著話呢,老奶奶好像感應到了什麼,轉過身來。

江雨茉才發現奶奶抱著一盆花,她趕忙走上前去,禮貌地打了個招呼,“王奶奶,這個重不重,要不我們幫您搬回去?”

王奶奶旁邊的劉爺爺手裡也搬著東西。

王奶奶眼睛有些不好,眯著眼睛打量了好一會兒,劉爺爺咳了咳,“這還認不出來,整個小區說話聲音最甜的小茉莉啊。”

“小茉莉?”王奶奶樂了,“對不住啊,奶奶眼睛不太好。”

“沒事啊!”江雨茉說,“我們幫您吧?”

段野已經上前來,要去接劉爺爺手裡的紙箱,劉爺爺調皮的側過身子避讓,“這可是我的寶貝,小夥子,真不用你幫忙,這麼點重量而已。”

江雨茉已經接過了王奶奶手裡的花。

王奶奶仔細端量段野,笑眯眯地說,“小茉莉,這就是你對象啊?前不久,你爸媽買了好多喜糖,挨家挨戶的發,我們都知道你要結婚了。”

江雨茉有些害羞地點頭,“嗯,已經領證了。”

“那就好。小夥子真高。”王奶奶想起什麼,又拍了拍江雨茉的手,“這花我是養不了了,我孫子明天回來,重孫太調皮,指不定要把我這花給霍霍了,就送給你吧,算是奶奶的心意。”

江雨茉隻好接過了這個“新婚禮物”。

或者更準確的說,這是一對來自結婚六十年夫妻的最真摯的祝福。

……

送王奶奶劉爺爺回家後,江雨茉跟段野往家的方向走,段野還抱著那盆花,很珍惜的模樣。

“結婚六十年,真不敢想象,我爸媽結婚三十多年,感覺我媽都快嫌棄死我爸了。”

“你在想什麼……”

江雨茉問。

段野抱著這盆花,“我想等下好好查查資料該怎麼養這盆花。”

畢竟是祝福。

一般過年時,寧城的西餐廳咖啡廳都爆滿,很多人回來後都會聚會。

他們六個人找了個都有空的時間出來吃飯。

進了餐廳包廂後,郭世超數了數椅子,嘖了一聲,“這包廂都是最小的了,要不是我刷臉,根本訂不到,你們瞧,這包廂都有八張椅子,我們六個人根本坐不滿。要是八個人的話,就正好了。”

“簡單啊。”顏晴脫了大衣,“夢婷你把你男朋友叫來,郭世超,你也把你老婆叫來。”

郭世超無語,“我是這個意思嗎?我是說,當時要是多兩個人一塊兒玩,現在也不至於一個包廂都坐不滿。我老婆社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喜歡呆在家裡。”

孫夢婷抬起頭來,捏了捏後脖子,“我男朋友比我還忙,等下我還得給他送飯,對了,郭世超,正好順路,等下你送我過去?”

郭世超:“某問題~”

六個人坐下來,點菜的點菜,聊天的聊天。

趙正一邊給顏晴洗碗筷一邊說,“嘿,你們還記得周寂嗎?就之前我們十班的。”

郭世超扯了扯嘴角,“那哪能忘,那一撮人天天想跟段哥爭老大。”

顏晴撲哧笑了,“啊,現在想起來不會覺得尷尬嗎,十幾歲的孩子懂什麼,還學校老大,段哥,你說是不是。”

段野輕笑了一聲,“是尷尬。”

護夫寶江雨茉說:“再尷尬有我尷尬嗎?你們當時都怎麼叫我的,我才無語了。”

“可現在成真了啊。”顏晴眨了眨眼睛,“你難道不是……”

靠!

怎麼回事!

十幾歲的時候天天說“段哥的女人”也不覺得有什麼。

現在三十歲了,這五個字在嘴邊愣是說不出口。

太尷尬了。

江雨茉趕忙舉起雙手投降,“得,彆說那五個字,以前我聽到就隻是尷尬,現在我聽到,我想回火星。”

孫夢婷哈哈大笑起來,很貼心的為江雨茉轉移話題,“趙正,你繼續說啊,周寂怎麼了,我記得他好像不是我們寧城人吧?”

“不是。”趙正語氣感慨,“他是燕京的,高三下學期開學就回燕京了,後來就沒見過他,我們謝師宴同學聚會他都沒來。我就想說,前段時間我們班級群有人發了他的照片,他了不得啊,周氏集團你們知道吧,原來是他家的,他都上了財經雜誌,不過看著都不像他了,戴著眼鏡,財經雜誌上介紹,說他大學是在美國讀的,前兩年才回國。”

“有錢人啊。”郭世超調侃了一句,“人家一出生就在羅馬,我們是牛馬。”

“哈哈哈哈哈!”

“我倒是也聽說了一點。”孫夢婷說,“就前段時間在醫院碰到了以前的校友,是二班的,她來住院,真的是想儘了辦法,居然找到了我這層關係,讓我去打招呼……她跟我說,寧知芋嫁入豪門了,寧知芋你們還記得吧?就當時的市狀元,我們高三最牛的學神,好像跟周寂談過,後來又分了,沒想到兩人又複合了。”

孫夢婷看向江雨茉,“和我們雨茉跟段野有得一拚。”

顏晴大聲嘲諷,“那肯定拚不贏,人家就分過一次複合就結婚,我們雨茉誰啊,不分個三五次,不能跟我們雨茉一戰。”

江雨茉委屈地看著段野,“你看他們!”

段野不會去警告顏晴,誰叫顏晴是江雨茉最鐵的閨蜜。

但他可以整趙正。

段野瞥了趙正一眼,警告意味很濃。

趙正忙不迭的起身去捂顏晴的嘴巴,“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我們顏晴今年十八歲,見諒見諒哈。”

顏晴:“唔唔唔!”

趙正你想死!

“好了,繼續說事。”孫夢婷笑,“他們複合了,然後結婚了,婚禮好像是幾個月前辦的,他們二班的人聚會時都羨慕寧知芋,成績是最好的一個,後來工作也好,能力很強,靠自己在燕京買了房,周寂家認可她,也是她自己特彆厲害。當然也有說酸話的,說什麼乾得好不如嫁得好,咦。”

江雨茉也想起了寧知芋。

其實她們那個時候差一點就成為了朋友。

就隻是差一點。

寧知芋真的很好,她還記得寧知芋給過她衛生巾,為什麼沒成為朋友呢?她想了一下,應該是缺少一些緣分跟機會。

吃了飯後,就各回各家了。

年底大家都忙,孫夢婷要給男朋友送飯,郭世超也要回家陪老婆打遊戲。

趙正跟顏晴更忙。

這邊停車比較難,江雨茉跟段野出來的時候就沒開車。

寧城的街上肉眼可見的車輛多了很多,竟然還堵車。

江雨茉再次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正好吃多了,跟段野散步回家順便消食。

走到一半時,江雨茉想起那邊是燒烤一條街,被勾起了饞蟲。冬天是養膘的季節,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我要炫肉我要爆碳”,她還懷疑過自己這段時間這麼能吃是不是懷孕了,吩咐段野去藥店買了好幾種牌子的驗孕棒,兩人緊張地看著……最後當然隻有一條線。

他們懷孕的幾率很小很小的。

即便分分合合,可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多的,那麼多次,從來沒有中招過,全是段野非常的謹慎,他從不抱僥幸心理。

如果這樣也能懷孕,江雨茉就真的服了。

正在江雨茉準備去醫院抽個血時,經期如約而至。

危機解除。

原來沒有任何原因,她就是饞,就是想吃。

江雨茉看向段野。

段野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吃燒烤?”

“一點點。”江雨茉說,“我就是很想吃五花肉,給我買幾串就好。我就不過去了,那邊油煙大,很容易沾上味道。”

“行,隻要五花肉嗎?”

江雨茉想了想,“再來一串雞翅也行的。”

段野忍俊不禁,“好。你就在這裡等我,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啦,知道!”

這裡離那條街走過去也就幾分鐘,她這麼大的人還能丟嗎?

段野一步三回頭,去了燒烤一條街。

江雨茉百無聊賴,數了幾塊地磚後也沒耐心,拿出手機刷朋友圈。

正在這時,一輛車停在了路邊,就在她身旁,她也忽視不了,以為自己攔住了彆人的路,正要避開時,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江雨茉,真的是你?”

江雨茉看向聲源處。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好奇怪,高中畢業直到現在都十幾年了,她居然一眼就認出了。

“寧知芋?”江雨茉微微詫異。

寧知芋坐在車裡的副駕駛座上,她將車窗全部打開,探出頭來,“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好奇怪,遠遠地看著我就認出來了。”

“好久不見。”江雨茉衝她笑了笑。

自然也注意到了開車的男人。

應該是周寂了,她其實也不太記得周寂長什麼樣子,但他們都結婚了,那肯定就是他。

周寂穿著黑色的大衣,戴著金絲邊眼鏡,他沒了高中時的桀驁,但通身氣質依舊冷峻。

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稀釋了他的傲慢。

江雨茉的目光不著痕跡的從他身上掠過,專注地看寧知芋。

寧知芋變了,也沒變。

還是記憶中溫柔內斂的模樣,但她看起來很幸福,笑容也比那時候多。

“哦,忘了跟你介紹,這是周寂。”寧知芋笑道,“好巧,我們才從機場回來寧城,見到的第一個熟人就是你。”

她看了一圈,見江雨茉一個人,又看了周寂一眼。

兩人也很有默契,周寂明白她想做什麼,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他沒所謂的。

“江雨茉,你是要去哪裡,不然我們送你一程吧,我看這裡也不好打車。”

江雨茉微微彎腰,笑著擺手,“不用了,我老公馬上來了。”

老公?

寧知芋一怔。

她跟周寂之前也回來過一次,見過段野,也聽說過他們之間的事,聽說他們分分合合。

江雨茉結婚了?

那……是跟誰結呢?

寧知芋眼中的疑惑跟好奇,江雨茉都看得到,她眉眼彎彎地說,“前不久才領的證。”

“他來了。”江雨茉似乎是有所感應,側過頭看去,果然看到了朝她而來的段野。

坐在車裡的寧知芋跟周寂也看到了他。

一瞬間,周寂仿佛回到了高中時代,那些原本以為淡忘的回憶也逐漸浮現。

段野似乎還是老樣子,依然那樣挺拔。

依然還是隻看得到他喜歡的女孩。

段野還沒走過來,江雨茉就小跑著過去,他接住她,明明隔著距離,但還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甜蜜。

段野擁著江雨茉,江雨茉想起什麼,又衝車內的寧知芋揮了揮手,算是道彆,“拜拜~”

寧知芋怔怔的坐著,也笑了一下,輕聲回,“拜拜。”

寒風中,段野怕江雨茉被凍到,將她抱得更緊,兩人一起麵對這冷冽的冬天。

“是寧知芋呢,我剛才還挺想給她發電子請柬的,就說有空過來聚一聚,但想了一下,我又沒有她的微信,這樣說似乎很唐突,會被人認為是要份子錢吧……哎,還是算了,我們也不是很熟。”

段野安慰她,“沒事。”

與此同時,車內,寧知芋還是朝那個方向看著,那對神仙眷侶已經遠遠地離開,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突然,一隻手伸到她麵前晃了晃,還打了個響指。

熟悉的、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回魂了。”

寧知芋:“……”

她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眼裡又浮現出笑意來,“你相信嗎,高三前的一個晚上,我看了一場特彆壯觀的煙火,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煙火,我猜,應該是他給她放的。”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他們肯定會一直在一起,剛才聽她說結婚了,我還在想,她會跟誰結婚。”

“真好啊,他們真的結婚了。好像也不應該驚訝,總覺得這就是本應該而且一定會發生的事。”

周寂鼓了下掌,取下了金絲邊眼鏡。

他其實視力好得驚人,但聽說現在很流行戴這樣的眼鏡,就去定製了一份。

果然,從她的眼裡看到了驚豔。

他就適合這樣。

“那,寧仙姑,你來回答我。”

寧知芋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卻還是忍不住,怎麼會有這樣破壞氣氛的人,“我說過了不要給我取外號!”

周寂點頭,“哦,你嫌老土,你嫌把你叫老了,行,芋仙女,那你回答我。”

他一手扶著方向盤,稍稍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你在看到我第一眼時有沒有算出來,我是你命中注定的老公?”

寧知芋:“。”

……

他們開車離開。

同一條街道上,段野擁著江雨茉在走。

他們坐在車上行駛過去。

或許,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如果在那個夏天,那個叫江雨茉的女孩子回頭多看了一眼,看到了公交站台等車躲雨的寧知芋。

如果在那個夏天,年輕氣盛的段野彎腰撿起了滾到他腳邊的籃球上場。

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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