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不熟(1 / 1)

彆和我裝窮 林七年 2668 字 25天前

難怪當時夏枝野拿到學習資料的時候會是那個反應。

也難怪劉越就認準了他成績不好。

原來在阮恬安排的一幫一裡,他才是後麵那個一。

結果他卻自作多情,給堂堂衛冕冠軍的三中小霸王準備了最基礎的知識點和易錯題不說,還驕傲自大地表示不需要對方的講題。

搞了半天,小醜竟是他自己。

更離譜的是夏枝野那天明明就知道自己誤會了,也不解釋,就每天看著自己幫他整理資料整理錯題,然後順手碾壓自己拿了個五校第一。

簡直就是妙妙他媽給妙妙開門,妙到家了啊。

於是這種普天同慶的好日子,本來高高興興的小胖發現自己附近的氣壓低到可怕。

隔壁的劉越丟了這麼大的臉所以變成死人,情有可原。

但身後這兩位主,一個考試第一拿了兩千元獎學金,一個洗脫冤屈絕地反擊,還在這兒不高興個什麼勁兒?

夏枝野也有同樣的問題,偏著頭,支著腦袋:“宋厭?厭哥?厭爺?宋大喜?”

“叫魂呢?”宋厭不耐煩地抬起頭。

夏枝野豎起一根手指:“你已經整整一個上午沒和我說話了。”

“我記得我說過謝謝。”

“除了這個。”

“除了這個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宋厭低下頭,垂下眼睫,繼續刷題,一臉漠然。

夏枝野:“......”

果然,漂亮的男人都無情。

本來以為和劉德青講完道理回來後,可以得到漂亮的宋大喜同學一個感激涕零的熱情擁抱,結果不但沒有熱情的擁抱,而且好像還比平時更冷了。

小東西還有沒有良心。

夏枝野退而求其次:“你總得告訴我你中午想吃什麼吧。”

宋厭:“不用,我下午去醫院拆石膏,中午自己在外麵吃。”

“我陪你去?”

“謝謝好意。有校醫。”

“......”

某人突然變得如此客氣,夏枝野有點不習慣,他還是比較喜歡宋厭一不高興了就給他一巴掌再罵他一句傻逼的樣子。

所以自己到底是哪兒得罪了人?

夏枝野沒想明白。

正好生活委員路過,扔給宋厭一個小盒子:“你的快遞。北京來的。”

宋厭順手接過,翻出小刀,刀尖順著膠帶一劃,一個藥瓶就不留神滾了出來。

他拿著東西,不方便彎腰。

夏枝野也沒多想,順手幫忙撿起,目光卻無意間看到了瓶身上的字母,皺起眉,正欲發問,藥瓶就被橫空奪走。

抬頭正好看見宋厭把藥瓶往書包裡塞,夏枝野問:“你失眠?”

“和你沒關係。”

宋厭拉上書包拉鏈,繼續做題。

夏枝野指尖伸到他跟前,敲了兩下,加重語氣:“是不是失眠?”

宋厭不耐煩地把他的手推開:“我說了,和你沒關係。聽不懂?”

“怎麼就和我沒關係?”

“怎麼就和你有關係?”

“我是你室友。”

“我們很熟嗎?”

一句不耐至極的反問脫口而出,空氣霎時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寂。

小胖大感不妙。

那種不妙的感覺就像平時家裡爸媽吵著吵著架,突然一方要說離婚一樣,超過了正常鬨彆扭的合理閾值。

畢竟宋厭受傷的這半個月,夏枝野形影不離地照顧著,倆人親得就跟連體嬰似的,這會兒卻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有點傷感情。

宋厭似乎也有片刻後悔,指節微頓,眼皮半抬,但很快又垂了下去,繼續埋頭寫起卷子,似乎隻是不經意眨了一下眼。

“所以彆多管閒事。”

語氣疏離冷淡至極。

夏枝野沒再說話。

隻是看著宋厭不自覺繃緊的唇角和瘦得嶙峋的腕骨,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家門口的那隻野貓。

漂亮,警惕,脾氣臭,動不動就和彆的野貓打架弄得一身傷,有好心人想要收養,卻無論怎麼示好都不肯撒個嬌。

就算有人勉強用好吃好喝的混了個麵熟,但隻要被認為是在試圖侵犯它的領地,就會瞬間弓起身背,一爪子撓過去,毫不留情麵。

用老人的話來說,就是吃過苦的小東西心思都重。

怎麼養也養不熟。

·

整整一個上午兩人沒再說話。

下午拆完石膏,出了醫院,宋厭不太想回班上。

主要不想回去麵對夏枝野。

於是和校醫說過後,就直接回了宿舍打算補覺。

走到樓下,才發現大門緊閉。

門口還貼了張鮮紅鮮紅的通知:

[宿舍管理新規定:如有學生於晚上五點半放學之前和十一點熄燈之後違規進出宿舍,需及時聯係班主任及教務處,以核實情況,規範紀律,杜絕逃課晚歸等不良現象。通知完畢。]

宋厭:“......”

癱著臉,勾著肩上的書包帶子,轉身走出小巷。

時至九月,酷暑將消未消,空氣像擰不乾一樣,總是卷著點潮濕悶熱。

宋厭拎著校服領口扇了兩下,不知道該去哪兒。

來南霧的這半個多月,基本每天都是坐著夏枝野那輛粉色自行車兩點一線,也沒去過彆的地方。

而想起夏枝野,宋厭就覺得天氣更悶了。

其實相比生氣,他更多的是覺得丟人。

隻要一想到自己盯著夏枝野不準他上課睡覺玩手機,逼他必須每天寫完作業,一心想要幫他拿到進步獎的樣子,宋厭就覺得自己挺傻逼的,

再想到夏枝野明明知道自己在多管閒事,還一個字都不解釋,就覺得自己在對方心裡可能更傻逼。

所以夏枝野問起藥的事情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的安全邊界被完全冒犯了。

畢竟說到底,他們隻不過才認識半個月,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地想去扶貧,壓根兒就不會有什麼深交。

而現在夏枝野年級第一有了,獎學金也有了,從頭到尾都不需要自己,那以後兩個人就互不乾擾,兩不相欠,愛乾嘛乾嘛。

這麼想著,宋厭心裡倒也沒暢快多少。

隻是感覺到臉頰突然落下一點涼意。

抬頭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

真是哪兒哪兒都不順。

宋厭冷著臉,正準備轉頭往回走,卻突然聽到隱隱約約的爭執聲從巷子那頭傳了過來,依稀還夾雜著老人小女孩的哭聲和幾道熟悉的罵罵咧咧。

來南霧後,說過話的老人統共就那麼一個。

宋厭看了眼周遭熟悉的景象,心中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立馬轉身,拿出手機,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巷子最裡麵那間小院飛快跑去。

幾個老人正站在院門口不遠的地方著急打轉,聽見腳步聲,得救般地看過來。

“誒,那有個穿校服的來了,是小野嗎?”

“好像不是,哎呀,都打電話給他這麼久了,怎麼還不來呀。”

“這個點正在上課,不好出來也是正常的嘛。”

“哎喲,不是快放學了嗎,真是急死我了。”

“誒!小夥子!你誰呀!你乾嘛呀!”

“麻煩讓讓。”

宋厭把亮著屏幕的手機往衣服口袋一塞,推開虛掩的院門,果然看見了對麵那排雞毛撣子正坐在院子裡麵趾高氣昂地耀武揚威。

而門口的方向,小麻將正伸著小短胳膊擋在劉奶奶跟前,哭得撕心裂肺:“不準你們欺負我奶奶!不準!嗚嗚嗚嗚嗚......”

紅毛雞像是覺得挺有意思,上前一步,蹲下身:“誰欺負你奶奶了,是你奶奶欠錢不還,欺負我們。不過我看你這小丫頭長得倒是挺討喜,你要真心疼你奶奶,不如就跟我們走,把你賣了抵......啊啊啊!疼疼疼疼疼!”

他本來想伸手去摸小麻將的臉,結果剛伸到一半就被一隻蒼白瘦削的手捏住了腕骨。

然後反向一擰,卡擦一聲。

當即疼得他哇哇大叫:“疼疼疼!快放開!你他媽誰啊!”

“你曾爺爺。”

“?”

還挺講究輩分?

紅毛雞扭過腦袋一看:“艸!怎麼是你!”

“是我,怎麼了?”

宋厭漆黑的眸底帶著極度不悅的陰霾和戾氣。

其他幾人也都認出來了他就是夏枝野的那個團夥,想起當時打人的那幾下,心裡有點怵。

隻有為首那個寸頭之前沒見過,手裡轉著把小刀,皮笑肉不笑:“小兄弟,你是這家人的孫子?”

“不是。”

“不是的話,那這事兒就和你沒什麼關係,最好彆多管閒事。”

“這家人的孫子是我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麼話你們可以直接和我說。”

宋厭把小麻將嚴嚴實實藏到身後,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好像早上和夏枝野“不熟”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寸頭扯了下唇角:“不錯,挺仗義,那不如你幫你朋友把這老太婆欠的錢還了?”

“如果他真欠了錢,我幫他還了也不是不行。但我記得他好像早就還清了。”宋厭回憶起那天夏枝野說的話,語氣冷靜。

為首那人倒也不否認:“是,他是把本金還清了。但乾我們這一行的,吃的就是利息這口飯,借出去的時候定好了九出十三歸,現在三個月過去了,利息說不給就不給?沒這個道理。”

宋厭佯裝不知,掀起點兒眼皮,語氣冷淡:“九出十三歸是什麼意思。”

聽見這話,在場的混混都忍不住發出一聲譏笑:“果然是好學生啊,連九出十三歸都不知道。那哥哥今天就好好給你上一課。”

寸頭吊兒郎當,往前一步,低頭看著他,唇角勾著點兒輕蔑的笑容:“九出十三歸,字麵意思,就是你問我借十成,我隻給你九成,然後每月一成利息,三個月後你還我十三成。明白?”

宋厭迎上他的視線,漠然道:“所以他問你借了多少,還了多少,還欠多少。”

“不多。”寸頭伸出左手,豎起一根拇指,一根小指,“這老太婆之前問我們老大拿了一萬八給這小丫頭做手術,按理該還兩萬六,結果隻還了兩萬,現在剩下的六千,你看怎麼解決?”

“你們彆騙小孩!”宋厭還沒開口,身後的劉奶奶就忍不住帶著哭腔撲了上來,“當時你們讓我打的欠條明明就是兩萬!我都還了!怎麼就變成兩萬六了呢?你們分明是在搶錢!”

劉奶奶氣得發抖,眼看著就要上去錘那幾個混混了,宋厭一把攔住她,低聲道:“這事兒我來解決,你帶小麻將回房間。”

劉奶奶先是一愣,緊接著對上宋厭的視線,瞬間明白過來,連忙就抱著小麻將快步進屋鎖上了門。

宋厭也不等那群混混發話,直接轉頭質問:“之前沒說好?”

寸頭自知理虧,輕笑一聲:“這種規矩眾所周知,總不至於她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要我告訴她吧。”

可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宋厭問:“也就是說劉奶奶問你們老大拿了一萬八,三個月後還了兩萬?”

“沒錯。”

“本金一萬八,三個月利息兩千,月利率百分之十一,年利率百分之一百三十多,是國家限定最高年利率的將近四倍,你們還不滿足?”

那群流氓混混數學都不怎麼樣,算了半天也沒算過來這人怎麼算的,索性懶得再算:“是又怎麼樣,這行都是這個規矩,有本事就彆借,借了就得按規矩辦。”

“但這規矩總得提前告訴老人家吧?”

“我們是放貸的,又不是做善事的,還能事事都顧著?所以這錢你還不還?還了,哥兒幾個就拿錢走人,不還,就他媽滾遠點!”寸頭終於被他說得沒了耐心。

紅毛雞也連忙應和:“就是,你他媽不還錢,就在這兒逼逼叨叨半天,有個屁用!”

“確實沒個屁用。”

宋厭答得冷靜平淡,勾著書包帶子往那兒一站,一副特彆有底氣的樣子。

但他一個弱雞高中生,哪兒來的底氣?

幾個混混百思不得其解。

思著思著,就聽到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有“滴唔——”“滴唔——”的旋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

“?”

“......”

“草!你他媽居然報警?!”

紅毛雞反應過來宋厭一直在這兒和他們說這些有的沒的是在拖時間等警察來,自覺被這麼個小屁孩耍了,惱羞成怒,直接拎起手裡的棍子就朝宋厭劈去。

宋厭反應極快,直接側身避開,然後一個橫踢,狠狠踹上紅毛雞手腕,趁他吃痛鬆手,搶過棍子,反手一劈,錘上腹部,再順勢往上一抬,結結實實劈中紅毛雞下頜骨。

一聲骨裂的脆響,紅毛雞匍匐在地,宋厭當場完成反殺。

拎著棍子居高臨下地站在門口的台階上時,眉眼間那股冷漠的頹厭之氣已經全然衝破漂亮的皮囊宣泄了出來。

他小時候身體不好,為了強身健體就被迫開始學跆拳道,雖然學得不怎麼樣,但好歹也拿過小學生跆拳道大賽的區冠軍,勉強能應付幾個廢物混混。

而且他的手機也一直在全程錄音,對話經過清晰明了,正當防衛證據確鑿,這種時候不下點狠手,都對不起這群人的缺德程度。

然而象牙塔裡長大的少年人和社會上摸爬滾打廝殺出來的到底不一樣。

幾個混混見狀也沒過腦子,直接一頭蜂擁而上。

另一頭寸頭也是真的狠角色,反正進局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今天在這兒認了栽,如果不給這個臭小子一點苦頭吃,以後道上麵子往哪兒擱。

寸頭想著,就撥開小刀朝宋厭直直刺了過去。

宋厭反身剛好踹開一個小混混,腿上還沒收住力,頂多隻能側身避開要害,卻躲不過多少要被劃一刀。

不過劃就劃吧,反正都聽到警察的腳步聲了,左右死不了人,總好過進屋去找老人小孩的麻煩。

然而就在刀鋒劃到麵前的前一秒,宋厭突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拽住了,緊接著被人用力一帶,往後一退,身前驟然被籠進陰影。

然後刺啦一下,衣物割裂的聲音,刀鋒就在他眼前直直劃過了夏枝野的肩頭。

白色校服布料撕扯出割裂的纖維,少年凜冽的肩頭瞬時滲出殷紅的血珠。

“操!”

宋厭什麼也沒多想,直接抬腿越過夏枝野身側狠狠一腳踹開了他身後的寸頭,然後反手把夏枝野護到牆角,脫口罵道:“你他媽是傻逼麼!”

大少爺向來講究氣質,這麼不講形象的罵人倒是頭一次。

夏枝野低頭看著他,輕聲笑道:“彆這麼凶嘛。而且警察叔叔來了,得裝可憐一點才行。”

宋厭:“......”

什麼時候了,還他媽耍這種心機?

“而且......”

夏枝野微彎起眉眼。

宋厭:“什麼?”

“說好的不熟呢?”

“?”

“說好的不熟,那你現在貼著我乾嘛?

“......”

“還貼得這麼緊?”

“............”

“難道你們酷哥表達不熟的方式都這麼特彆麼?”

“..................”

特彆你媽。

宋厭想,砍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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