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賀蘭瓷一愣,剛想開口,就見陸憂又道:“算了,你當我什麼都沒問。”
說完,轉頭就要離開。
不知為何,賀蘭瓷總覺得陸憂現在起來像是,許久前喝了苦『藥』,抱怨問她沒帶糖似的。
幸虧他袖子距離她不遠,賀蘭瓷一把又給扯住了,道:“不要又話說到一半就走了,你要我管你,我……我努力。”她遲疑,“隻是一般人,都不喜歡被管吧,你真的確定要?”
賀蘭瓷以己度人,覺得哪人喜歡被管手管腳的。
尤其陸憂又起來格外的……法天。
陸憂則忍不住心道,這是努不努力的問題嗎?
他差點被她笑,轉過頭來,少女還是睜雙輕靈通透的眸子望他,格外認真,格外誠懇,讓他刹間點啞口言。
於是,陸憂又心平和道:“確定,你可以什麼都管管,就像……”他試圖舉例,“說我不檢點次樣。”
賀蘭瓷頓時幾分羞赧。
是她在陪他出去清丈,最放鬆時說出來的話,倒也不是真的在怪罪,就是……他可以笑得很客疏離,很距離感,卻偏要麼笑,笑得好像對誰都含情脈脈似的,讓賀蘭瓷覺得很……
她己也形容不上來。
事後反省,賀蘭瓷也覺得己當時是不是點多嘴了。
陸憂然權利決定怎麼笑,就算是招惹來的小姑娘,他大部分也都能擺平,女子不比男子,做不出來太多出格的事情——頂天也就是韶安主和魏二小姐這樣——雙方的境遇也迥異。
“……我麼管,你真的不會生?”
陸憂頷首道:“當然不會……我,還挺興的。”
賀蘭瓷拽他的袖子琢磨了一會。
陸憂也不急,就這麼耐心等她。
一會後,她突然抬頭他,指了指邊上桌案上的點心匣子,道:“下次回來帶點心的時候,能不能就帶種用油紙包的,這個匣子很華而不實,而且價錢也很貴。”
“……”
陸憂轉頭些荒唐地向精致玲瓏的點心匣子,半晌道:“原來你不喜歡,行,我下次不帶這種匣子了。”
“還……”賀蘭瓷想了想道,“穿舊的衣裳也不用直接丟了,能用到布的地方很多。你想吃什麼不想吃,可以提前和廚子說,不要都做了,突發奇想帶我出門吃,很浪費。”
陸憂道:“……所以你不覺得驚喜?”
賀蘭瓷誠懇地思忖道:“還是一點的,但也很心疼菜。”
因為花的都是陸憂的銀子,她還不好意思說。
陸憂表情很佛地她,道:“還什麼,一並說了吧。”
賀蘭瓷見他麵『色』不虞,道:“你要是不興,就算了……”
“我沒不興。”陸憂平靜道,“隻是點語,你怎麼早不跟我說。”
賀蘭瓷猶豫。
她爹雖然沒她過夫妻如何相處,但過她為人道,平和中正,謙遜寬容,人為善,雖然她也沒完全照做,但在陸憂這裡,她儘量不想讓對方不興,說多了總覺得遲早要吵架——正兒八經吵架種。
陸憂則已經從她的神情裡,大概弄白了:“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你得跟我說清楚,我不是每次都能白你的意思,用不太在意我不興……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多顧慮和包袱。”他頓了頓,道,“你就,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順帶……管管我。”後麵三個字說得很輕。
賀蘭瓷又琢磨了一會:“……總我嘗試。”
表姐姚千雪聽聞在林章和魏二小姐婚宴上發生的事情,沒兩日就又上門。
新婚的時候她不好意思過來,怕給賀蘭瓷添麻煩,後來得了消息,知道她過得還不錯,偶爾在陸憂不在時上門,這次風風火火趕來,當即便問道:“你夫君跟你發火了沒?”
賀蘭瓷愣道:“發什麼火?”
姚千雪微訝道:“不是北狄個小王子在魏二小姐婚宴上當眾,為了你要跟你夫君比試嗎……難道消息誤,不能吧。”
她和魏二小姐關係不算親近,所以晚並沒去。
賀蘭瓷道:“事情是這樣,但他沒發火……表姐,你為什麼覺得他會發火?”
至多是點生,還是生己的悶。
姚千雪理所當然道:“正常男子都會不開心吧,尤其他還對你挺上心的,這種事就更不能忍了。”她又『揉』了一下眼前少女的腦袋道,“不過也是,我們小瓷這麼好,誰舍得跟你發火。”
“……會到發火的地步嗎?”
“怎麼不會!”姚千雪語微提道,“我上回去我表姐裡,就是已經出嫁的個二表姐,不過是出門扮得花枝招展了一點,路上遇見個俊俏小後生問路,多聊了兩句,被表姐夫見誤會了,表姐夫大發雷霆,說她紅杏出牆,二表姐回罵他胡『亂』冤枉人,兩個人好吵了一通呢,還是我姑母親上門去勸的姑爺,回頭還安慰我二表姐,表姐夫他也是太在意她會如此。小瓷,你……和這個北狄小王子應該沒什麼吧?”
賀蘭瓷搖了搖頭:“當然沒什麼。”
這個八卦和賀蘭瓷以往聽到的沒太大區彆。
她以前聽到隻會心餘悸,覺得夫妻間難以相處,還是再努力忍讓一些為好,現在她若所思地想了一會,又道:“……什麼叫太在意她會如此?”
姚千雪張口便道:“當然是因為心悅啦,表姐夫求娶二表姐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就你知道,我個二表姐也很招蜂引蝶的,她己又不喜歡在家悶,表姐夫在外見,對她一見鐘情,便失魂落魄一門心思地上門求娶,娶回來然是疼得如珠如寶,隻是醋勁也大……當然,我是不太喜歡這個表姐夫的。”
賀蘭瓷又若所思了一會。
姚千雪見狀,便拿起她繡了大半,正待收尾的繃子道:“你的繡活進展如何,上次我你的……誒,你這株玉蘭繡得還不錯嘛。”
比賀蘭瓷剛繡會的黑團團進步太大了。
“表姐,你再幫我還什麼問題。”
賀蘭瓷仍些不好意思。
這是她繡得最認真,也是最好的一個,雖然也很簡單,用白和淺灰的絲線,照描好的圖樣,每一針都下得很認真很仔細,若是沒繡好,便拆了部分重來,斷斷續續繡成這樣。
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在這方麵很沒天賦。
姚千雪卻似想起什麼,突然沉聲道:“你是不是又紮了滿手?”她些心疼道,“都跟你說了沒必要這麼努力,你前個荷包他不是也照樣戴。實在不行,你把圖樣給我,我幫你繡,繡好了就說是你繡的,我會繡得簡單點,反正應該也不出來。”
賀蘭瓷搖頭道:“表姐,這不合適,我不想糊弄他。”
她總覺得己還是不太能領會陸憂的意思,隻能在彆的地方也多努努力。
陸憂則覺得賀蘭瓷努力的方向點歪。
比如現在,他下衙回來剛摘了官帽,賀蘭瓷先端詳了他一會,然後道:“你發髻點歪,我幫你重新弄下。”然後踮起腳尖,開始擺弄。
然後等他進裡間換常服,賀蘭瓷道:“穿件白的吧,我幫你拿好了,就放在凳上。”
陸憂見件樸素的白衣,愣了愣,沒說什麼,徑直換上了。
吃飯的時候,花未靈又在興致勃勃地說她的見聞,陸憂偶爾『插』上一兩句,賀蘭瓷便認真道:“食不語,吃飯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說話。”然後望向陸憂。
得花未靈不由小聲對陸憂道:“……哥,你和嫂子吵架了?”
陸憂覺得古怪想笑,心知怎麼回事,但又不好解釋,便道:“你也食不語,快吃飯。”
花未靈:“……”
吃完飯鍛煉,她又盯陸憂琢磨,像想在他這個大活人身上,出朵花來。
陸憂正拿了塊夾蜜棗的方糕,做餐後點心,一手拿一手托,吃得斯文優雅,但又十分愜意放鬆,咬到粘稠甜膩的蜜棗,他甚至還伸出舌尖,在沾了糖漬的唇上走了一圈。
賀蘭瓷盯了一會,道:“你這樣吃,會掉渣。”
陸憂把蜜棗咽下去,道:“對,所以我不是托呢,不會弄到地上。”
賀蘭瓷道:“你就不能在桌上吃。”
陸憂笑道:“沒在院子裡聽風賞月愜意,還能欣賞賀蘭小姐鍛煉體魄,對了,這樹到底什麼時候能長大?”他又指了指幾株正在努力蓬勃生長的小樹苗。
說實話,現在她聽到這個稱呼也覺得點彆彆扭扭的。
賀蘭瓷道:“你不是問過了,大概五六年……也許三五年?”
陸憂道:“它也長得太慢了吧。”他指旁邊新栽種的菊花苗道,“這都快開了。”
賀蘭瓷些奇怪道:“樹都是這樣的。”
陸憂妥協道:“好吧。”
他吃完點心,又叫了壺茶,斟飲起來。
賀蘭瓷道:“少喝點茶,不然晚上容易睡不。”
陸憂漫聲應道:“行,我知道了,你還什麼想管的沒?”
賀蘭瓷道:“我再想想……對了,一會沐浴後換的衣裳,包括寢衣和褻褲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陸憂一頓。
“——倒也不必這麼細致。”他不由又道,“你這麼,累不累?”
賀蘭瓷遲疑道:“還好……你覺得不需要這麼細致嗎?”
陸憂挑起桃花眼她,雙眸子總讓人被深深凝視的錯覺,偏不笑仍含笑意,就更了幾分含情脈脈,他凝望她,片刻後道:“……你真是我見過最笨的姑娘。”
賀蘭瓷:“……?”
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又開始攻擊她。
“算了,前的話你就當我沒說過吧。”陸憂又倒了一杯茶,語溫文,“你累,我也累。你是當真不想走就行,我半分也不希望你是被迫留下的。”他垂眸,似在杯中茶『液』道,“我又不是,離了你就過不了。”
他說得語隨意,卻又仍帶一絲一縷解不開的結。
種抓不住的感覺又浮現了出來。
賀蘭瓷總覺得陸憂麵前似一道困境,他走不出去,她走不進來。
於是,她停下了動作,坐到了陸憂對麵,院中涼風習習,確實很愜意,她剛滿身的汗,被吹得乾涼,這會頭腦也分外清涼。
“要不……我們再談談。”
陸憂微微抬眸她。
“你想談什麼?”
賀蘭瓷一向覺得沒談話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們又都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她短暫思忖便道:“是不是我管得不太對,要不,你具體跟我說說。”
陸憂聞言輕聲笑了,道:“這事沒法說,得你己感覺,不過真的不用急,我……也沒很急。”
他不急,但賀蘭瓷卻莫種焦躁感。
她站起身,走到陸憂麵前。
陸憂還在擺弄他堆茶不茶的,賀蘭瓷發現,他但凡情緒不太對的時候,手上都會做些什麼來掩飾,不喜歡把太直接的情緒暴『露』出來。
這點上,很多時候賀蘭瓷也是這樣。
不光是她爹的導,也因為把直接情緒暴『露』,會讓己變得很被動,很難堪,很失了讀書人的顏麵,所以她寧可永遠平靜,也不會大吵大鬨。
可眼下這樣反而成了困局。
她低聲道:“陸憂。”
陸憂手上的動作一停,剛轉身抬起頭,就被賀蘭瓷軟軟拽住了衣襟口,他順勢她,漂亮至極的少女麵上透一分連己可能也不白的惶惶『色』,垂頭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
像帶某種笨拙的孤注一擲。
一瞬間,陸憂竟種極其罕見的手足措。
他甚至忘記接下來該要怎麼做,隻能任由個笨姑娘用更笨拙的方式試圖啟開他的唇,像去撬開他的心扉,弄白他到底在想什麼。
舌尖帶一絲膽怯,一絲試探,是在做這麼大膽的事情,卻依然讓人心生憐惜。
陸憂深吸了一口。
——要命。
下一刻,他已經難以持地她一把撈了過來,賀蘭瓷猝不及防被他拖拽,猛然坐到他的腿上,人也幾乎貼了過去,陸憂順勢一手扣住她的頸脖,一手按住她的腰,電光石火間,已毫不猶豫地伸出舌和她撞在一起。
這幾天,他已經在刻意沒去親近她了。
如果她真的選擇要離開,去嘗試全新的生活,沒他其實是所謂的,他們還沒親近多久,不過是短短數月而已,對上京的女子而言貞『操』重要,但也不是所地方都麼重要,就他所知,不在乎的大人在——麼隻需要,他把賀蘭瓷從他的生活中剝離即可。
前沒賀蘭瓷,十多年他都這麼過下來,也沒覺得己缺了什麼差了什麼,甚至陸憂一度覺得娶不娶妻都太所謂,反正他也沒興趣。
不過是回到以前的生活,這應該不會很難。
他能夠做得到。
可真當舌尖交纏上的一刻,種致使人成癮大腦炸裂的感覺,瞬間流遍四肢百骸——算了,去他的做得到!
陸憂急切地吻她,按她腰的手越發用力。
賀蘭瓷也點懵,她還以為陸憂最近比較清心寡欲,誰知他親得她瞬間丟盔卸甲、七葷八素,長指還在她的後頸和腰上不斷摩挲,按她,反複侵入……
她甚至沒注意到這還是在院子裡,頭頂靜謐的月光仍舊溫柔飄灑,她就被陸憂親到近乎窒息。
鼻腔裡全是陸憂股極淡的清甜,唇齒間他剛吃過的蜜棗點心的甜味,還淡淡的茶水澀味。
賀蘭瓷身體酥軟力地坐在他腿上,一雙清澈瞳眸染滿『迷』離的霞『色』,水汽蒸騰,臉頰泛紅,呼吸紊『亂』,隻能任由他折騰——都快忘了最開始是她先親他的。
好一會,賀蘭瓷想起她親他的重點。
她些艱難地往後仰腦袋,結果誰想陸憂又追過來,她不得不軟手軟腳地急停了一把,然後喘道:“……彆親了,能不能先說清楚?”
陸憂也艱難地抽回己的神智。
他快要忘光剛在交流什麼,大腦在愉悅中被抽成真空,理智像握不住的浮冰——這感覺糟糕透頂,又令人沉『迷』。
陸憂按了一下額,終於給出了一個他根本不想說的答案:“是我沒耐心,想你更在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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