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家主正欲出手,黑蓮壇主道:“諸位家主隻顧眼前,不顧身後乎?”
“這是何意?”柳長卿道。
“此番既是在下的定數,亦是百家經院的定數。
“休想巧言,妄圖拖延時間?百家經院有大陣守護,縱然白蓮聖母親至,也彆想輕易擊破。”柳長卿說著,臉色卻陡然變了。
拿出一個龍蛇盤繞的陣盤,原本縈繞其上的光華,竟然消失了。各家家主都知其中意味,守衛百家經院的龍蛇大陣已破!
錢容芷望著一朵白蓮花從法陣中生長出來,搖曳生姿,純淨而瑰麗。
那源源不絕,衝向天空的靈氣光柱,登時中斷。法陣固然強大,但也極為精密,宛如一台運轉的機械,隻要其中一個關鍵零件出了問題,便會影響整體。
天空扭曲了一下,但仍是那樣的藍,但是環繞在百家經院諸島外的大霧,卻在冬日的照射下,漸漸彌散。
幾個正在湖上打漁的漁夫,驚奇的望著眼前出現的一片島嶼,早就聽聞其中是神仙所,但親眼見到還是首次。
“出了什麼事!”各家弟子紛紛從建築中走出來,仰望天空,議論紛紛,還當是法陣的運轉出現了什麼問題。
花承讚第一個察覺到了不對,驚怒道:“錢容芷,你在做什麼!?”再一眼看到了那朵璀璨的白蓮花,驚怒就變成了不能置信,還有一絲恐懼。
他早知錢容芷在白蓮教臥底之事。但萬不料她會真的投身其中,白蓮教早就是過街老鼠,江河日下,其成員也是朝不保夕,憑她的心機,怎會真的死心塌地。
錢容芷道:“花統領,在下也隻是奉命行事的小卒而已。何必為難我一個弱女子。”
花承讚怎聽她說這些,直撲上來。當務之急,是毀掉那朵白蓮。恢複大陣的運轉,否則後果不可設想。
錢容芷也不阻攔,後退數步。讓花承讚微微意外,眼角餘光卻看到竹林深處,似有白色的人影一閃,憑空出現在他的麵前。
卻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雖是滿臉褶皺,但卻顯得極為慈祥,深深刻下的笑紋,讓她看起來時時刻刻在笑著,手中持著一朵白蓮花,卻是接近凋零了。望著花承讚的目光。也甚是溫和,仿佛望著自己的兒孫似的。
花承讚卻感到一股近乎窒息的壓迫感,憑空轉折,向後一躍。幾個男女,不知何時。立在他的身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臉上卻都是笑著。
不是冷笑奸笑,更不是虛偽的假笑,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歡喜。仿佛世間的一切陽光白雲,都是如此的令人心怡。
一股寒氣從頭頂灌下,直到腳底,這幾個人物,除了那白發老嫗外,其他都是耳熟能詳,每一位在鷹狼衛中,開出的功勳,都是天價,白蓮教僅剩下的幾位壇主,儘皆彙聚於此。
錢容芷恭恭敬敬的下拜道:“弟子錢容芷恭迎聖母駕臨,恭迎諸位壇主大駕。”
花承讚心神大震,果不其然,這老嫗便是白蓮聖母,隻是在傳聞,她不是個中年女子嗎?
“快起來吧,不必鬨這些虛禮,還要謝謝你為老身開門,倒叫你擔了不小的風險。”
“為聖母分憂,是屬下份內的事。”
“此人是何人?”
“他名為花承讚,是赤狼統領,素受顧雁影信賴。”
聽到顧雁影三個字,白蓮聖母才仔細打量了花承讚一眼:“果然是個難得的美男子,老身若再年輕些,怕也要動心,追隨在那個不識人生妙諦的顧雁影麾下,實在是明珠暗投了。”
花承讚心知此番怕是不能幸免,笑道:“可惜我不喜歡老太婆。”
“是嗎?那你看這樣如何?”白蓮聖母聽聞此言,也不著惱,身上起了一種驚人變化,臉上的皺紋一點點輾平,乾癟的嘴唇,漸漸變得紅潤,滿頭白發更是變成三千青絲,肌膚更是如雪白皙,轉眼間,化作一個美麗少女,手中所持的白蓮,亦重回生機,回到將綻未綻的狀態。
白蓮聖母用黃鶯啼鳴般的清亮聲音道:“我雖有時顯得老些,但總歸還是個人,他也在名單上嗎?”
錢容芷道:“是!”
“那將他帶回去,曉之大義,能為白蓮教的一員吧!”
還沒看清白蓮聖母如何出手,花承讚沒有任何抵抗的倒在地上,雖然意識清醒,但卻調動了不了一根指頭,運用不了一絲真氣。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個念頭,這便是我與她的差距嗎?
白蓮聖母留下一位壇主看守法陣,便直取爭鳴島。其餘壇主則各帶壇下教徒,去往各家各島,搜集資源,尋找“名單”上的人。
而那張名單,正是出自錢容芷之手,記錄各家天資卓越的弟子。
白蓮教屢次與鷹狼衛交鋒,弟子損失慘重,而且被定性為“邪教”,受到各方各麵的打壓,幾乎斷絕了香火傳承,此番計劃,便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這張“名單”將會為白蓮教補充新的血液,特彆是花承讚這樣的十層煉氣士,隻要“嘵之大義”,再出幾位壇主,不是什麼難事。
而“名單”之外者,儘要洗淨罪孽,往生極樂。
百家經院中,最擅戰的家主,儘去圍剿黑蓮壇主,剩下的卻又怎是白蓮聖母的對手,此戰從一開始,便注定了結局。
古風城上,各家家主聽完了黑蓮壇主的言語,全都駭然,對於百家經院來說,最重要正是這些精挑細選,慢慢培養起來的優秀弟子。
一旦有所損失,整個清河府都要元氣大傷,更可怕的是,這些人,在將來很可成會成為敵人。傳聞白蓮聖母,能將教義強行灌輸進修行者腦中,將之變為同黨。
王樸實終於明白了他計劃最大的漏洞所在,如果錢容芷真的麵見了白蓮聖母,那定然也被灌輸了教義,什麼利弊得失的考量都不存在了,哪怕是為白蓮聖母死,也在所不惜,眼前的黑蓮壇主,正是活生生的例子。
黑蓮壇主道:“是要回去救援,還是留在這裡斬殺在下,盼諸位早做決斷,首鼠兩端,非是明智之人。”
“我先斬了你這個孽障!”一念大師一聲獅吼,禪杖煥發出金光萬丈,向黑蓮擊下。
竹林庭院中,花承讚艱難的蠕動嘴唇,不解的望著錢容芷:“你為何要這樣做?難道你真被白蓮教控製了思想。”
“我說了,是身不由己。”錢容芷歎息,如果可以,她寧願尋找機遇,一點點的增強實力,而不是涉身於這樣危險的傾軋鬥爭中。左右逢源沒那麼容易,一個小小的煉氣士,再怎麼機關算儘,也需要一些運氣才能活下去,而她向來隻賭必勝之局,最討厭的便是運氣。
現在她做完了所能做的一切,卻隻能等待命運的判決了,因為這一次,她不再是棋手,而是棋子,而且是雙方都在動的棋子,其中的險惡與無奈,不足與外人道哉。
現在,唯有等另一個棋手現身了。
一隻白色的靴子,重重踩在蓮花之上,還用力碾了一碾。縱然天雷轟擊也難以撼動的白蓮花,瞬間零落成泥碾作塵。
靴子上繡著精美的銀線,扭曲成一個玄奧的符文,倒在地上的花承讚,一眼便看出這是一件法器,努力往上望去。
一襲瀟灑白衣,繡著羽翼,來人的麵孔在陽光的斜射下,顯得有些模糊,但嘴角的笑容,卻永遠清晰而深刻。
錢容芷立刻起身,有些疲倦的向著靴子的主人行禮道:“屬下錢容芷,恭候大統領多時了。”
花承讚恍然,原來如此!在錢容芷完成試煉任務之後,他按照規矩,帶她去如意郡麵見了這位,他們私下相談過,這一切的因由,便是源自於此吧!
留下的白蓮教壇主,卻是臉色大變,這個身影,對每一個白蓮教徒來說,都太過熟悉了,幾乎不再白蓮聖母之下。立刻施展遁法,一眨眼,他的身形已在百丈之外,遠遠離開了法陣。
玉骨折扇,陡然張開,她信手一揮,
那壇主感覺一陣微風拂過身側,大叫一聲:“聖母,快走!”身軀忽然從中斷成兩截。
竹林沉靜片刻,嘩啦啦的從中折斷,從天空望下去,雲虛島上的林海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整齊的扇麵。
“白蓮,將軍了!”
“顧雁影!”
白蓮聖母驀然回首,雲虛島上,靈光衝天而起,龍蛇大陣重新開始運作,她破陣而入,卻變成了困於陣中。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經她灌輸教義的錢容芷,是不可能背叛的!
顧雁影拍拍錢容芷的肩膀,以為嘉許。憑煉氣士的修為,能在白蓮聖母的“清漣濯心術”下,保持本心的人,實在是少見,這樣的難得的契機,當然不能不利用一下。
不知何時,一群白衣修士出現在竹林中,默立於她身後,等待她的命令。
她並指如刀,輕輕一揮。
“諾!”
清風拂動蓮花。
古風城中,一片廢墟,錢家府邸,已成塵土。
唯有栽種黑蓮的池塘,還是維持著原貌,鯉魚悠遊其間,倒影出李青山皺眉沉思的容顏。
李青山立在池塘邊,心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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