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強烈的自信,以及說對李青山的信任,韓瓊枝大手一揮,二人踏上征途。
韓瓊枝催促道:“還不快把雲召出來!”
剛剛到了午後,背倚大山,麵向沃野的古風城,便出現在眼前,被冬日昏黃的陽光,染成一片淡黃。
滄桑的城門下,李青山與韓瓊枝抬眼望去。
雖然是冬日,但街上還有不少人流往來,大人孩子,俗世喧囂,一如往昔,千載不變,看不出有任何危險或者殺機隱藏。
行走在大街上,反倒是他們二人,引起不少注目,被當做異類。
李青山道:“我們四下找找吧!”
韓瓊枝放聲道:“邱睿柳,我們已經看到你了,快出來吧!”
引起的注目就更多了,李青山笑著搖頭,這種騙小孩的招數會有用嗎?
話音方落,隻聽吱呀一聲,在這條通衢大道的儘頭,錢府大門轟然開啟。
邱睿柳仍是一身道袍,立在門前,拱手道:“不知貴客來到,有失遠迎,還請包涵!”
還真有用!
話音未落,李青山便覺身邊卷起一陣灼熱的狂風,韓瓊枝破空而去,縱身來到錢府門前。
唰的一聲,長刀出鞘,燃起三丈烈火,向邱睿柳當頭劈下。
“納命來!”
這一刀,乃是法家的大辟刀罡,刑法威嚴,斬人性命,更兼具著一股兵家勇決之意,刀之未至。便已震懾敵膽。
邱睿柳卻動也不動,笑看刀鋒劈至眼前。
鐺的一聲,長刀劈在一層黑色光幕上,乃見一個法陣將錢家府邸籠罩,憑個人之力,是極難於法陣相抗衡的。
韓瓊枝被震飛出去,在空中一個翻身。輕盈落地。
邱睿柳道:“原想引些厲害人物過來,沒想到隻引來了兩個小。”
“殺人啦!”街上行人這時才反應過來,呼喊著逃向家中。升鬥小民,怎敢卷入這樣的爭鬥中。
“怎麼不幫忙?”韓瓊枝轉頭質問李青山,卻見李青山皺眉凝視著被黑色光幕所籠罩的錢家府邸。
“我們走!”李青山忽然拉起韓瓊枝。騰雲駕霧,衝天而去。
“你乾什麼?”韓瓊枝掙紮道,邱睿柳縱然有法陣保護,但法陣的力量,也不是無窮無儘的,更彆說,她手中還有幾張極品靈符,縱然有什麼埋伏都不放在心上。
但李青山二話不說,臉色鐵青,手臂如鐵箍住她的腰肢。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警兆。
“想走?已經太遲了!”丘睿柳大笑,即便在此刻聽來,也覺得是正氣洋溢,豪爽多過陰毒。
錢家府邸中,一道黑色光束衝天。將黑色光幕撐起來,轉瞬間就追上了李青山,籠罩了整個古風城。
宛如黑夜突然降臨,就連天上的冬日都變得黯淡無光,幾個還沒來得及逃回家中的行人,猛然呆住。身上爬滿裂紋,如沙雕般崩塌,無聲無息的在地上塗成一團暗紅汙痕。
沒有任何預兆或準備,滿城萬戶,無論男人女子、老弱婦孺,死於頃刻。
沒有英雄出現,來一場正邪大戰,拯救黎民的戲碼。沒有歎息或者苦痛,隻一瞬間,一切便歸於死寂,那些市井喧囂,像是從未存在過。
李青山與韓瓊枝在被黑色光幕籠罩的瞬間,身形便僵住,感覺正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擠壓拉扯,好似要將身軀壓成一團肉泥,又似要扯成一片碎片。
兩股力量相互持平,而近於無,但是毀壞,卻是無所不在,深入肌理。
靈力凝成的雲團,無聲彌散,二人從空中跌落。
韓瓊枝心中的自信,全都變成了驚懼,這種陣法,絕非一個邱睿柳所能布下。至少是白蓮教的壇主,才有可能做到。
李青山卻一下想起了,顧雁影曾經說過,白蓮聖母獻祭數十萬生靈的故事。
這一次,隻怕遇到了頭彩,藏匿在錢府中,至少是一個壇主。
韓瓊枝拚命調動真氣,真氣卻不聽使喚,開口想對李青山說些什麼,卻看見他驚愕的望著自己,下意識的摸向臉頰。
她白皙光潔的臉,宛如經年的老油畫,生出一道細細裂紋,滲出鮮紅的血來。
……
古風城,大概已變成了一座死城了吧!
百家經院中,錢容芷仰望藍天,如是想到。
曾經的一切,都將在白蓮教的“蓮花生陣”中,化為烏有。
她無聲輕吟一句:“眾罪滅,蓮花生。”
她與邱睿柳的初識,是在上一次的圍剿任務,為了在密如蛛網的地底,進行追殺,他們分散開來,彼此用腰牌聯係。
結果,她找到了受傷的邱睿柳。
這一次完全是偶然,或者也是必然,她努力的找尋蛛絲馬跡,然後選擇邱睿柳最不可能逃往的一條洞窟中追去。
黑暗之中,四目相對,沒有言語,沒有交鋒,她裝作什麼也沒看到,退了回去。
那時候,邱睿柳雖然受了重傷,但她卻隻有煉氣五層,戰鬥,拖住邱睿柳,他便是死路一條,但她也很可能會戰死,得不償失。
而在幾個月之前,一次很平常的任務中,又見到了邱睿柳,或者說是他找上門來,邀她入教,沒有什麼威逼利誘,隻是極度誠懇:“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就是白蓮教的人!你若不答應,現在便割了我的頭去鷹狼衛領賞吧,我絕不反抗。”
真話,假話,無關緊要。
錢容芷稍作思索,便答應了,成為了一名白蓮教徒。並將自己的財產,錢府獻給白蓮教做秘密基地。在她的推動下。理所當然的成為白蓮教的血祭之地。
李青山會去那裡,到底算是意料外,還是意料中,偶然抑或必然,她也不能確定,他若死了,她替他歎息的。嗬嗬。
……
韓瓊枝看著手上的鮮血,眸中流露懼意,平生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
這時候,那道將黑幕撐起的黑色光束,收縮扭曲。頂端卻膨脹起來,宛如花苞。地麵上,那些斑駁的暗紅色的色塊,正在一點點磨滅,證明其存在的最後一點痕跡,漸漸消失,連同他們的血肉靈魂,具都成為花苞的養分,助其盛放。
李青山試著催動真氣,丹田氣海中卻一片潰散。似被從更深層的地方瓦解,更彆說凝聚法術了。
隨著花苞的綻放,法陣的威力越發強盛,身體損傷亦越來愈大,如此下去。根本不用那隱身幕後白蓮壇主出手,他們便是死路一條。
這便是與顧雁影,與整個如意郡的鷹狼衛爭鬥了多年的白蓮教的恐怖,同為築基修士,三山老人與之相比,簡直是和藹可親。
邱睿柳歎了口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吾觀兩位,非凡俗人等,何不棄暗投明,入我白蓮教,一同匡扶天下,也可少受些辛苦。”
“閉嘴!”韓瓊枝咬著牙,口中滿是血腥味,身為大煉氣士,其擁有遠超過凡人的體魄,才沒被陣法一下瓦解,但傷勢卻在一點點蔓延,宛如萬蟻噬體,身受淩遲。
“你被生下來,不是當孬種的!”韓安軍曾如此訓斥她,雖然煩透了那老頭子,不過他說的一些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她韓瓊枝,無論到什麼地步,都不能跌了份兒,特彆是在李青山的麵前。
邱睿柳道:“執迷不悟!不過能成為黑蓮的一部分,洗淨身上的罪孽,也是你們的幸運。”
李青山一挑眉毛,便要出手。無論何人,想要他的性命,也要問過他的拳頭,這陣法縱然壓製了他的真氣,卻壓製不了他的靈龜妖丹,修成靈龜二重之後,縱然麵對築基修士,他也不再是不堪一擊。
他方才確實猶豫了片刻,他的體魄強悍,遠勝過韓瓊枝,雖受到陣法壓製,卻沒受到實質的傷害。這陣法如此厲害,若要脫身,非得顯現妖身才有機會,但這會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此時此刻,卻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他總不能看著韓瓊枝去死。
韓瓊枝低聲道:“你走吧!”
“什麼?”李青山蹙眉,這陣法如果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還有什麼可怕。
“那朵黑蓮便是陣眼,我去將其打斷,你借機脫身吧!可能隻有一瞬間,你要好好把握,回去求援,替我報仇!”
如果沒機會,咱就一起死在這吧!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便一下躍起,衝向邱睿柳,手中撚著一張極品靈符。
鮮血從指間滲出,轉眼間就將靈符浸透,靈符閃動光芒,憑著鮮血中殘存的真氣,用最原始的方法,將靈符激發。
靈符燃燒起來,化作一顆熾烈的火球,急劇變大,宛如升起一顆暗紅色的太陽,照亮韓瓊枝的滿是裂紋的笑臉:“給我死!”
“壇主!”邱睿柳臉色劇變,極品靈符的威力,不是任何可以煉氣士承受。
然則火球的威力還未發揮到極致,便開始黯淡,被黑暗吞沒,迅速湮滅,來到邱睿柳麵前,隻剩下一陣熱浪。
韓瓊枝臉上笑容消失,顧不得絕望,腳步不停,將第二張極品靈符撚在手心。
邱睿柳拿出鬆紋長劍,籲歎道:“貧道不忍你如此受苦,來送你一程!”
一道黑影從韓瓊枝身邊閃過,來到邱睿柳麵前,是李青山。
邱睿柳大驚,揮劍。
李青山抬手,數十道劍氣激射而出,縱然是這恐怖的陣法,也不能稍損它們的鋒芒。
邱睿柳一臉錯愕,身上出現縱橫交錯的血痕,微微錯移開來,來不及碎裂,便被陣法瓦解,同那些凡人一樣,坍塌成一片暗紅色的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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