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之中,有著用來舉辦大規模宴會而建設的大廳。
而其中一間大廳擺放著一張長條形的桌子,上頭還擺了大型花束和餐盤等食器。
已經全部決定好由誰就座的位子。
一旦列席人士到齊,宴會開始之後,想必就會有料理上桌。
呈現在眼前的,是無法想像僅僅隻花十天準備就布置完畢的會場。
看著這間準備完全就緒,隻等著舉辦那天到來的宴會會場,實在令人雀躍不已。
作為一名工作人員來到這裡的我,和艾莉絲兩個人站在迎賓室的入口附近,眺望著列席人士的長相。說是迎賓室,但裡麵並不狹窄,這邊也擁有立食宴會那樣的規格。
抱著期待表情的人。滿臉不安的人。像這種人在開始不久就已抵達會場。
他們在迎賓室熱烈談論的內容,是今天愛麗兒會說些什麼,聽完之後格拉維爾派又會做出什麼樣的應對之類。
他們之所以看起來一臉輕鬆愉快,是因為他們並非風暴中心的人物。這些人大部分不論跳槽到哪裡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簡而言之就是小人物。
第一個大人物,稍微遲了一些才現身。
皮列蒙·諾托斯·格雷拉特。
他身邊跟著長子和護衛,以憎恨的眼神望著站在入口的我。
然後,以輕蔑的口吻如此說道:
「……哼,你以為事到如今還能回到諾托斯·格雷拉特家嗎?」
突然就說這個啊。
「我沒這麼想過。」
「你給我好好記清楚,原本你甚至沒資格冠上格雷拉特的名號。」
「咦?啊,是。」
皮列蒙說完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話後,在迎賓室向所有人打過照麵,接著消失在為上級貴族準備的包廂之中。
「他是怎樣啊……」
艾莉絲相當憤慨。
話說起來,以前待在艾莉絲家時,曾經被說過我把自己想得太卑微了之類。
當時我完全不覺得自己無地自容,但如果保羅當時低頭的對象不是伯雷亞斯而是諾托斯。然後,我擔任的是諾托斯家中某個人的家庭教師的話。如果是在那樣的人之中,應該就會覺得自己很卑微吧……
算了,事到如今怎樣都好。
我記得皮列蒙對保羅來說算是弟弟,對我來說算是叔叔那輩,但他是之後會被基列奴處斬的人物。既然對我而言是討厭的家夥,自然再好不過。
以皮列蒙為首,這次「宴會」的主角們也陸陸續續登場了。
兩名隨從的父母,以及朵莉絲老家的人也來了。
再來是四大地區領主。艾烏洛斯、澤費洛斯,以及伯雷亞斯。
伯雷亞斯的當家……叫什麼名字來著?
是叫湯瑪士還是叫高登……我記得是像火車頭一樣的名字。【注】
注:出自《湯瑪士小火車》,皆為火車頭的名字
啊啊,想起來了。是詹姆士。
他還帶著長子一起登場。
從長相來看,詹姆士比菲利普更像紹羅斯,體格也很健壯。但是,他的臉看起來卻十分憔悴。
據愛麗兒所說,他辭去了大臣的職務,以一名領主的身分進行活動。因為是名失去領地的領主,聽說麵對了相當艱難的困境。但即使如此,家族也沒有因此沒落,或許是因為雖然失去了領地,但土地還在。還是說,這得歸功於詹姆士的努力呢?
……努力……是嗎?
菲托亞領地的複興沒有進展,但這不代表詹姆士什麼都沒有做,這點從他臉上的憔悴程度顯而易見。想必他也一樣受到那起消失事件波及,為了活下來而拚死努力。雖然活下來的意義,和直接被卷入轉移事件的人並不相同……
「……」
他對我……應該說對著站在我旁邊的艾莉絲瞄了一眼後,果然也走回了包廂。
緊接著最後。
大流士上級大臣比任何人都還晚到會場。旁邊還跟著一名護衛。
大流士一看到我,便露出不寒而栗的表情立刻彆開視線。
護衛看到我之後反而靠了過來。
在明亮的地方仔細觀察,這身打扮果然隻能以古怪來形容。
穿著輕便和服,酷似毒蘑菇的發型。腰間佩戴著四把劍。
「初次見麵。在下是北帝,名叫奧貝爾·柯爾貝特。在坊間有著『孔雀劍』的彆名。」
我偷瞄了一下腳邊,發現他以兩隻腳穩穩站著。
看起來也不像拖著走路。似乎完全治好了。到了阿斯拉王國這種水準,自然也有能治好那種傷勢的治愈魔術師嗎?
「多禮了。我已經聽聞閣下的大名。我叫魯迪烏斯·格雷拉特。」
「『泥沼』的……不,還是應該稱呼你為『龍之犬』比較妥當呢?」
這樣的話,代表奧爾斯帝德是我的「飼主」啊。真令人懷念的名字。想不到在冒險者時代曾是飼主的我如今變成了狗啊。算了,反正奧爾斯帝德應該沒想過讓我家族的風評變好吧。
不過,既然會說出龍之犬這種話,表示奧貝爾果然就是人神的使徒吧……
「哎呀失禮……據說你們在路途中遭受了多次襲擊。」
「……嗯,是啊。」
「還聽說你們以精湛的手法,順利擊退了使用卑劣手段的刺客。」
居然說自己卑劣啊……
他用像是在開玩笑的口吻揚起嘴角笑著說道。但是,他的眼睛完全沒有笑。
「下次,就是正麵對決了。」
奧貝爾在一瞬間露出了和他的臉不相稱的認真表情,便離開現場。
剛才的算是宣戰布告吧?他在第一次和第二次襲擊明顯都是以我為目標。
那麼,他果然是第三名使徒嗎?
順帶一提,在最後的最後,最重要的大人物第一王子格拉維爾沒有來到這間迎賓室。
據說他會直接前往會場。
換句話說,這樣一來演員就到齊了。
宴會開始了。
貴族們按照順序走進房間,在指定的位子上就座。
而我站在牆邊,也就是給護衛站的位置看著這一切。今天因為愛麗兒事先動了手腳,在宴會會場附近幾乎沒有警備兵。為此,幾乎所有貴族都帶了護衛前來。
站在我旁邊的艾莉絲和基列奴雙臂環胸,正對周圍保持警戒。
希露菲不在。由於她在待會兒要開始的儀式中擔任著某項重要的任務,所以暫時離開。
看到貴族已全數進入會場,坐在主位的愛麗兒往前踏出一步。
「承蒙各位今天在百忙之中前來,實在是不勝感激。」
主辦的愛麗兒親自開場跟眾人寒暄。
從國王陛下的病情開始,到最近國內的大小情勢,並敘述在留學的過程中是抱著怎麼樣的想法思念著阿斯拉王國……然後,發動攻擊。
「好了,今天將各位貴賓召集到此處不為彆的。是因為我有兩個人想介紹給各位認識。」
在愛麗兒語畢的同時現身的,是名佩戴著華麗飾品,充滿魅力的女性。
她從入口出現之後,從容地穿過會場,然後站到了愛麗兒身旁。
看到那張臉後,大流士瞪大雙眼。在貴族裡麵也有人臉色鐵青地站了起來。
那就是帕普爾荷斯一族嗎?
「我在旅途中,偶然和她在某個場所相遇。她就是帕普爾荷斯家次女,朵莉絲堤娜小姐。」
被介紹的這名淑女──
朵莉絲拉起禮服裙擺,以艾莉絲絕對模仿不來的完美動作鄭重行禮。
「承蒙愛麗兒公主介紹,我叫朵莉絲堤娜·帕普爾荷斯。」
會場頓時鼓噪起來。
「她不是下落不明嗎?」「不對,我聽說她已經死了。」「原來還活著啊。」「居然長成這麼標致的美人啊。」
這些交頭接耳的言論擁有一定的法則和方向性,最後被導向一個疑問。
「可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我找到她,保護其人身安全時,她整個人非常虛弱。然而她卻說有些內心話希望能向在場的某位嘉賓表達,所以我才帶她來此。」
聽到這句話後,朵莉絲向前走去。
就這樣,她走到了坐在主位的大流士身旁。
朵莉絲以宛如看著豬的眼神盯著他……接著開始說道。
和她平常盜賊風格的說話方式不同。她嘴裡吐出的優美詞彙,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是貴族千金。
遭到家裡背叛,被大流士上級大臣買下的事情。
被大流士上級大臣當作狗飼養的事情。
在菲托亞領地消滅事件中差點被私底下殺死的事情。
幸運地撿回一條命,被盜賊領養,但卻成為大頭目的性奴隸這件事情。
然後,被愛麗兒所救的這件事情。
她語氣平淡地敘述著經過些許加油添醋後創作出來的故事。是個會讓所有聽眾都潸然淚下的捏造故事。隱瞞了朵莉絲成為盜賊的事實,變成她默默忍受一切的時候,被愛麗兒一行人偶然拯救,一個令人感動的故事。
在貴族之中也有人很做作地流著眼淚……那恐怕是愛麗兒事先安插的暗樁貴族吧。
除此之外,尤其是和大流士一夥的人,更是藏不住臉上困惑的神色。
帕普爾荷斯家的人,則是臉色蒼白地流著冷汗。
然而,唯獨主謀大流士卻一臉平靜。至少在表麵上看不見驚慌失措的態度。
這表情就像是在說他至今已經跨越過好幾次這樣的絕境。
「我能說的話到此為止。」
朵莉絲說完了。
「那麼……」
愛麗兒走到前麵。
她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清秀笑容,並開口說道:
「這真是令人驚訝啊。大流士大人。我原本也不想突然將這樣的事情公諸於世。哎呀,實在令人意外。沒想到大流士大人居然會濫用權力,誘拐貴族子女,甚至是當作你自己的性奴隸使喚……」
此時,愛麗兒的語氣突然變得高亢。
變化為要向大流士問罪,抨擊他的語氣。
「更何況,你竟然還利用身為政要的上級大臣地位做出這種事情!在這個阿斯拉王國,是罪無可赦的惡行!你有任何辯解嗎!」
大流士用鼻子哼笑一聲,從容不迫地挺起身子。
「看來今天的愛麗兒大人,玩笑似乎有些開過頭了啊。」
大流士維持著那酷似老狸貓的眼神,望向朵莉絲。
「居然帶來這種身分不明的女人,欺瞞眾人說她是帕普爾荷斯家的子女。哎呀,儘管本人大流士從來不缺這類謠言,但被人當麵扯這種漫天大謊,倒還是第一次。」
大流士放聲大笑,同時環顧周圍。
他這個舉動的用意是在征求在場眾人同意朵莉絲是冒牌貨。
「大流士大人,你是說剛才的話都是我的胡言亂語嘍?」
「那當然。愛麗兒大人,請容我反問一句。你身上有任何東西,能證明那位朵莉絲堤娜小姐真的是帕普爾荷斯家的子女嗎?」
「朵莉絲堤娜。」
聽到愛麗兒示意,朵莉絲堤娜從胸前取出某樣物品。
是一枚戒指。
鑲著美麗紫色寶石的戒指。
在寶石裡麵,還裝飾著馬的雕刻。
「紫水晶的馬雕塑。這的確是帕普爾荷斯家用來證明自己身分時所用的物品。」
大流士雖然這樣說著,但表情依然顯得綽有餘裕。
倒不如說,他露出了比剛才更惹人厭的笑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既然她帶著那個,的確是帕普爾荷斯家的子女……」
大流士用下流的眼神,仔細地打量著愛麗兒和朵莉絲。
「雖然我想這麼說……」
大流士咧嘴一笑。
「哎呀,其實呢,我在前幾天,也才剛尋獲帕普爾荷斯家的次女朵莉絲堤娜小姐。」
「尋獲?」
愛麗兒歪頭表示不解。
「想必在場的各位都記得吧?大約一個月前,在王都展開了一次大型的追捕行動。目的是將潛伏在王都的盜賊團一網打儘。就是在那時找到的。朵莉絲堤娜小姐的……遺體。」
「!」
一個月前。這麼說來,他當時就已經做好對策了嗎?
「當然,那枚戒指似乎也流入了市場,難以辨彆她的身分。可是,在朵莉絲堤娜小姐的身上,有著隻有家人才知道的特征。那個特征,就是位在胸口的,新月形狀的胎記……」
他在說謊。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朵莉絲堤娜沒有那種胎記。應該沒有。
至少在她穿著露出度高的衣服時我有偷瞄過,感覺應該沒有。
「是這樣對吧?帕普爾荷斯現任當家,弗列塔斯·帕普爾荷斯大人?」
但是,我們沒有方法可以證明那是謊言。
要是帕普爾荷斯家當家在這裡承認這件事,就算是黑的也會變成白的。而且,假如他們要求確認的話,朵莉絲也沒有那種胎記。
該怎麼辦,愛麗兒?你有準備什麼對策嗎?像是事先在胸口留下七道傷口之類?【注】
注:出自《北鬥神拳》
從剛才開始,她就始終維持著撲克臉掛著微笑,但會不會內心其實心急如焚啊?
「……」
此時,疑似帕普爾荷斯家當家的男人站了起來。
這樣一看,原來如此,那張臉確實和朵莉絲有幾分神似。不過臉色蒼白,嘴角不斷顫抖的那個身影,倒是和輕浮的朵莉絲大姐頭一點也不像。
「呐,是這樣對吧?弗列塔斯·帕普爾荷斯閣下。你應該已經確認過屍體才對。朵莉絲堤娜小姐並非失蹤,而是已經身亡了。」
大流士邊發出猶如惡魔般的低喃,邊擺出本人自以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所以在場的這位女性,是自稱朵莉絲堤娜的冒牌貨。可以麻煩你如此宣言嗎?這也是為了結束這場鬨劇。否則,我可得命令這位淑女在眾目睽睽的情況之下露出她的肌膚了。」
大流士的餘裕。
愛麗兒的微笑。
弗列塔斯的戰栗。
會場內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氛圍。就連隻是在旁觀看的我,也感到喉嚨一陣口乾舌燥。
「我……我的女兒……」
弗列塔斯緩緩開口說道。
「我的女兒,被大流士上級大臣……給奪走了……」
但是他的回答,卻出乎眾人意料。
大流士立即放聲大喊。
「弗列塔斯閣下!你在胡說什麼!」
「站在那邊的,毫無疑問是我的女兒朵莉絲堤娜。愛麗兒大人,請對綁架我心愛的女兒,監禁她,汙辱她的大流士上級大臣給予製裁!」大流士撞開椅子站了起來。
「少在那胡言亂語,弗列塔斯!你應該帶在身上吧!那張為了確認身分而蓋過章的證明書!」
「……大流士大人。您說的東西,根本不存在。」
「……唔!」
愛麗兒露出淺淺的冰冷笑容。
喔喔,是這樣啊。也對。這是當然的嘛。愛麗兒早就讓帕普爾荷斯家倒戈了。她預測到大流士的技倆,事先做好了對策。
手段實在高明,真想向她看齊。
「那麼,大流士上級大臣。帕普爾荷斯家當家都這麼說了……」
不知為何,愛麗兒的笑容看起來好討人厭。
「誘拐貴族子女,將其監禁,加以淩辱……儘管你是王國的重鎮,但罪即為罪。你是無法逃避的。想必你將會依據王國的法律,得到應有的製裁。」
大流士的表情扭曲了。
扭曲得很是醜惡,還猙獰地環視周圍。
在場已經沒有人站在大流士那邊了。被徹底將死到這個地步,想必已經沒救了。儘管要是有人肯為大流士說情,那他說不定還有得救的機會,但大部分的人都不想淌這灘渾水,畢竟要是站在他那邊而被質疑為共犯,根本是得不償失。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現在的狀況對他們而言,即使少了大流士,第一王子格拉維爾的勝利依舊無可動搖。因為格拉維爾和大流士趁愛麗兒不在的這段期間,已經完全鞏固了地盤。
換句話說,要是在目前的階段少了大流士,一旦格拉維爾獲得勝利,自己的地位還能再往上晉升一階。不僅如此,要是能夠接替大流士的位子,在前方等著的便是阿斯拉王國最上級貴族的生活。
至今都站在自己這邊,始終對自己搖尾乞憐的對象在此時背叛。
大流士已經玩完了。
愛麗兒勝過了大流士。接下來就算什麼都不做,大流士肯定也會遭其他貴族逼下台。即使以法律製裁的結果影響不大,隻要能扯彆人後腿就會主動出擊。這就是阿斯拉貴族。
在場的人之中,隻有一個人會因為失去大流士感到困擾。
那就是一旦大流士垮台,過去和他一起乾儘的壞事說不定也會被公諸於世的那個人物。
「還真是吵鬨的宴會啊。」
就像是計算好時機似的,那家夥出現了。
有著務實長相的金發中年王子。
第一王子格拉維爾。
他從主位的方向走近,以一派輕鬆的表情瞪視愛麗兒。
第二回合要開始了。
★★★
格拉維爾·劄芬恩·阿斯拉。
他筆直地移動到愛麗兒的麵前。
「愛麗兒,在父王重病之時,你居然引起這樣的騷動,到底有什麼打算?」
「說什麼騷動……我隻不過是守護了貴族的名譽而已。」
「我是要你考慮時間和場合。」
格拉維爾不悅地搖了搖頭。
「在父王病倒的現在,大流士上級大臣的手腕,對阿斯拉王國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即使如此,罪即是罪。」
「就算是罪,身為上級貴族的大流士,以及中級貴族帕普爾荷斯。對國家而言究竟該取舍哪一邊,就算不說你也應該明白吧?」
這家夥明日張膽地講著比較優劣的口氣。如果是在高呼人人平等的前世,想必會引來抨擊的聲浪,但這裡是阿斯拉王國。人與人之間並不平等,是由接受這個想法的人們交織而成的世界。
「是啊,這是理所當然。但是哥哥,容我再重複一次,罪即是罪。倘若不進行製裁,國家便無法存續。」
「罪嗎……原來如此。確實,你說得沒錯。但是愛麗兒啊。必須揭露罪行,並給予懲罰的對象,在場的人可說是比比皆是。難道你打算將這些人全部懲罰嗎?」
「是的,那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
言外之意,就是對愛麗兒來說不必要的話,便不會給予處罰。
能夠強行通過這種道理的阿斯拉王國,確實已經徹底腐敗了。
「哼,我說不需要對大流士進行製裁,而你卻說有其必要。」
格拉維爾哼笑一聲,對愛麗兒擺出了遊刃有餘的笑容。
「這樣根本沒有交集。」
「你說得沒錯。」
格拉維爾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環視周圍後說道:
「靠我們兩人無法似乎無法做出結論。平常負責在這種場合做出決斷的大流士上級大臣,如今也是當事人……既然這樣……」
說著說著,格拉維爾環視周圍。
他打算怎麼做?
「依照慣例,以投票表決來決定如何?畢竟在場難得聚集了這國家幾乎所有的重鎮。不如讓他們來決定如何?看看我和愛麗兒,誰才是正確的一方。」
真民主啊……雖然可以這樣想,但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其實是在詢問周圍的貴族。
是要跟隨愛麗兒,還是要跟隨格拉維爾,你們認為哪一邊會贏。
而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在這裡服從我的人將能相安無事,但要是做出成為敵人的這種愚蠢選擇,隻有被肅清一途。
「……」
貴族們絲毫沒有動搖。
想必他們早已料到這樣的時刻總有一天會到來。
或者說,在第二王子哈爾法斯和第一王子格拉維爾之間,已經上演過這樣的對決。
不管怎麼樣,貴族們必須在這裡做出抉擇。究竟要跟隨愛麗兒,還是要跟隨格拉維爾。
不是在私底下決定要跟隨誰,而是要當麵表明要支持哪一邊。
他們得觀察現場的狀況做出判斷。
大流士已被擊垮。對於格拉維爾派而言是很沉重的打擊。
但是,格拉維爾派依舊留有許多具有影響力的人物。
四大地區領主、諾托斯、伯雷亞斯。除此之外還有幾名上級貴族也站在格拉維爾那一邊。
從戰力差距來看,格拉維爾的勝利可說是毋庸置疑。
然而,當貴族開始這樣認為的時候,愛麗兒卻莞爾一笑。
「說得也是,哥哥。但是,在那之前。我還想再跟各位介紹另一個人。」
「什麼?」
愛麗兒彈了一聲響指。
在陽台外側待命的隨從埃爾莫亞,用戒指發出了訊號。
在下一瞬間。
爆炸聲響起的同時,窗外燃起了一道火柱。
這是中級火魔術「火柱flamepillar」。透過無詠唱增幅到極大上限的那道火焰,一邊燃燒著城牆同時往天空竄去。不用說,這是希露菲炒熱氣氛的演出橋段。
「怎麼回事……喔喔!」
「……!」
「怎麼可能……!」
貴族們看到了往上竄燒的火柱。
但是,他們並非對此感到詫異。這種程度的魔術,在王都早已是見怪不怪。
他們看著的,是更遠處的地方。
在那裡,有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王都見到的物體。在火柱的火光照耀之下,浮現在夜空之中的巨大黑影。
「空中要塞!」
「是什麼時候靠得這麼近的……?」
空中要塞chaosbreaker。
莊嚴的城堡,以甚至會讓人感到敬畏的速度緩緩地朝這邊逼近。以幾乎要撞上王城的高度低空飛行。對此感到震撼的貴族們全都注視著窗外。
停止了。就在正上方。
空中要塞停在王城銀之宮的正上方。
「……」
現場肅然無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佩爾基烏斯打算怎麼從上麵下來?總不會是直接飛下來吧……不對,仔細想想,他可是轉移、召喚魔術的權威。
不過是轉移到正下方,應該不成問題。
「莫非……那位大人要出現在這裡嗎……」
「……」
「怎麼可能,不對,可是……」
某個人這樣低聲說道。
其他貴族也一改剛才緊繃的心情,轉而以興奮表情看著窗外。
隨從埃爾莫亞站在末位的門前就定位。
雖然也有貴族對那人怎麼不是坐在上座感到疑惑,但沒有人能做出回答。
不久之後,聽到了腳步聲。
從叩叩的規律聲音聽來,對方隻有一個人。但是在貴族的護衛之中,也有人察覺到氣息並非隻有一個人。
是十三人。
注意到氣息數量的人,不禁渾身打顫。因為,和傳說中如出一轍。
腳步聲在門前停了下來。
「大人已大駕光臨。」
聽到埃爾莫亞這句話後,有好幾個人倒抽了一口氣。
於是,門打開了……會場內的氣氛頓時搖身一變。
「……喔喔,那副英姿,確實是!」
披著白色披風,銀發金眼的男子。儘管和肖像畫略有不同,但卻擁有壓倒性氣勢的那男人現身了。
身邊還帶著十二名仆人。
戰栗、畏懼、景仰以及憧憬。他接受著各式各樣的視線,同時穿過會場前進。
然後,來到了愛麗兒以及格拉維爾麵前。
十二精靈以六人分為左右兩排,往會場的兩側移動。
其中一排,走到以愛麗兒護衛的立場站著的我旁邊;另外一排,則是走到以大流士護衛的立場站著的奧貝爾旁邊。
些許盛裝打扮的希爾瓦莉爾走到了我旁邊。雖然戴著麵具無法看出表情,但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今日承蒙招待,實在是令吾受寵若驚。愛麗兒·阿涅摩伊·阿斯拉啊……吾來得有些晚了嗎?」
「不會,畢竟主角總是姍姍來遲。」
佩爾基烏斯哼笑一聲。愛麗兒也以滿臉笑容回應。
至於格拉維爾則是一臉不知所措。他瞪大雙眼,抬頭望著身材高大的佩爾基烏斯。
此時,愛麗兒像是在炫耀勝利一樣向他這麼說道:
「各位,請容我向大家介紹。這位就是『殺死魔神的三英雄』之一。『甲龍王』佩爾基烏斯·朵拉大人。」
佩爾基烏斯沒有低頭,隻是以眼神傲視周圍。
在場的貴族都慌張起身,並馬上低頭跪下。
「吾乃佩爾基烏斯·朵拉。」
那充滿王者氣息的舉止,與他實在非常相稱。
佩爾基烏斯很偉大。甚至讓我認為……他搞不好還在當代國王之上。
「行了,各位,抬起頭來。今晚吾也隻是應邀而來。雖說隻是一時,但彼此都是出席參加這次宴會的夥伴。毋需如此敬畏。」
聽到這句話後,貴族們雖然感到困惑,也依舊挺起身子回到座位上。
此時,佩爾基烏斯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在桌上子有三張空位。而且還是從主位排下來的三張位子。
目前站著的人有三個。
是愛麗兒、格拉維爾以及佩爾基烏斯。
「喔喔,這真是傷腦筋啊。有三張空位。那麼,愛麗兒·阿涅摩伊·阿斯拉。格拉維爾·劄芬恩·阿斯拉。吾該坐在哪才好呢?」
「……!」
格拉維爾倒吸了一口氣。
我可以聽見貴族咽下口水的聲音。
這是客套話。不隻是我,任誰都知道這點。是誰呼喚佩爾基烏斯來的,在什麼時間點找來的。
「那……當然……請您……坐在第一主位。」
格拉維爾以顫抖的聲音這樣說道。
他不得不這麼說。現場的氣氛吞噬了他的意誌。
明明佩爾基烏斯沒有決定國王的權力,明明佩爾基烏斯沒有決定座位的權力。
為什麼非得要讓給佩爾基烏斯不可?
原本,其實有能夠冷靜指責這件事的人在場。
但是,如今已經不在了。在是還在,但他考慮到自己的立場,猶豫著是否該開口。
想必貴族們也注意到了。在這出猴戲之前,為什麼要舉發大流士的理由。
於是,佩爾基烏斯這樣說道。
沒有任何人來阻止,好似理所當然般如此說道。
「不。吾已經離開這個國家太久。不該奪去下任國王的位子。」
佩爾基烏斯拍了愛麗兒的背。
在提及下任國王的時候,拍了愛麗兒的背。
「愛麗兒啊,那個位子就由你來坐。吾就坐在旁邊的位子吧。」
這一瞬間,在場的貴族都領悟到了。
下任國王已經決定是愛麗兒了。
★★★
愛麗兒勝利了。
她利用我壓製奧貝爾,利用自己的力量壓製路克,利用朵莉絲壓製大流士,利用佩爾基烏斯壓製格拉維爾,成功取得勝利。
不過,雖說今後她的戰鬥還會再持續進行下去,但至少在這個瞬間──
大流士和格拉維爾沒有比佩爾基烏斯更強的牌。
對大流士,以及格拉維爾來說。
「……佩爾基烏斯大人!」
希爾瓦莉爾大叫的瞬間,天花板塌了下來。
受到水晶燈波及,一名貴族被直接壓在底下。飛散四處的瓦礫,也使得好幾名貴族受傷,但規模並不大。
天花板猶如要破壞桌子中央一般砸了下來。
不對。並非天花板。落下的是一名人類。她打破了天花板,從上麵一躍而下。
嬌小的身軀,遍布深厚皺紋的肌膚。她把美麗的黃金色佩劍像拐杖一樣杵在地上。
那名老婦站在那裡。
「真傷腦筋,原來夢境裡警告的是這件事啊……」
她一邊喃喃自語,同時降落到「排場」。
接著她睥睨了周圍後,如此說道:
「喂,我來幫你了。」
水神列妲·莉亞。
她朝著大流士這樣說道。
現在,人神打出了他最後一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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