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心知肚明的求婚。
兩人默許此事發生,結果不言自明。這種求婚難有驚喜,除非再炸一次麵粉廠,不然沒可能在今晚超越那個故事。
從秦甦摸到硬幣驚退的那幾步起,石墨基本在心理上,放棄了關於“驚喜求婚”掙紮。
昨晚應該趁著酒勁,把戒指塞到她手指上的。
早上起床,石墨想偷偷把那枚三合一的戒指戴進去,可秦甦兩手攥成拳頭,似乎在做精彩的打鬥夢。
他試圖扒開,然後,腦門被她錘了一拳。
行吧
石墨問同事,求婚都怎麼弄的?大家口徑倒是統一,都說順其自然,過於儀式那都是電影為戲劇目的演的,這種沒營養的生活裡誰搞啊。
確實,要石墨租輛遊艇,或者開間總統包房,叫齊一群人,以秦甦身經百戰的經驗,都不用他下跪,看見玫瑰就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
接下去都是演,那有什麼意思。
或者說,石墨在ins上見過秦甦在法國被求婚的照片,他看過香檳玫瑰和賓朋,他抗拒去複製這些彆人玩過的東西。
他想串聯電路,叭叭叭,點一排燈,最後一束光在戒指處點亮。
同事說,這他媽還用自己串?這不是阿裡巴巴批發的求婚道具嗎?
石墨頭疼地轉筆,轉著轉著,抓壯丁似的,抓住餘光中的鑰匙,拆下個鑰匙扣。
開了一天的會,十指便同這鑰匙扣一塊,磨練了一整天。
石墨計劃展示自己靈活的十指功力,通過移動硬幣,神不知鬼不覺地替上戒指,如此也算一個驚喜。
比之鮮花紅酒玫瑰這種彆人走過的套路,這種方法,他更能說服自己。
二維碼時代,人人兜裡都缺那兩個銅子兒。下班堵車,沒來得及找商店更換到硬幣。
石墨原是想找爺爺奶奶拿的,老人肯定不缺硬幣,結果在咖啡店,就這麼天時地利人和,急缺那枚硬幣了。
他拿著紙條,走到收銀台,語氣頗為冷淡地對那個奶油小生說,結賬。
沒想冷臉碰著個熱屁股。對方靦腆笑笑,鄭重地深鞠一躬,道,師兄好,這單免了,本來也就喝了瓶礦泉水。
石墨捏著紙條的手掩住唇,清了清嗓,你哪個係的?國際金融的還是……
“是大氣科學的。”
石墨沉吟,哦,是石峰他們係的。
隨便瞎聊幾句,掃二維碼換了兩枚硬幣。
石墨想借咖啡店就地求婚,沒想一回頭,秦甦已經走出了咖啡店,正隔著玻璃找角度拍他。
走出咖啡店,秦甦一把挽住石墨,“啊啊啊啊,石黑土你好帥!我覺得妹妹眼光不行!還是我眼光好!你更帥!”她緊緊抱著他的手臂,製得他完全不能動彈,“你的成熟氣質秒殺校園男生好嗎!奶油小生果然隻能看看臉,和你站在一起,身板、氣度完全不能打!”
石墨不知道是該苦笑還是該羞笑,總之這個timing就這麼溜走了。
夏夜晚燈,熏風陣陣。
硬幣傍晚掏出過一回,這次又掏出來,秦甦明顯有了察覺。
石墨耍帥轉動時,她目光了然地盯著,兩手死死抄在裙兜裡,隻等他變出下一步。就連說想學的時候,手都沒抬一下,這讓石墨徹底放棄了掙紮,自覺自己就是個雜耍的,跟高中在她跟前上躥下跳的那幫猴子沒有區彆。
石墨強撐著搞完幾十圈硬幣旋轉,等到秦甦腳步近前,終於還是沒能繃住,指了指右邊口袋,直截了當,放棄掙紮,“要不要看看什麼款式?”
秦甦撅起嘴,並不是很滿意,“你讓我自己拿?”
石墨沒動。
秦甦沒好氣,自嘲道,“到底懷了孩子,地位打折,知道是自己的盤中餐,連單膝跪地為我戴戒指的功夫都不想費。”
石墨聽話地走出一步,從口袋裡掏出戒指。
簡單的卡地亞對戒,公司附近的商業中心直接買了,大小也是估的,聽說孕婦會腫,現在合適將來也不一定合適。
“不喜歡也不能退了,剛剛我把盒子扔了。”
“知道啦!”
“我的意思是,你再看看其他的,這個就當訂婚戒指,隨便戴戴。”
“知道啦!”
蛙噪蟬鳴應景地響起。
春風吹又生的青草掙紮冒頭,喘出清香氣味,爭相看當年“滅門仇人”的好戲。
石墨像一尊被社會行為驅使的機器人,左膝一軟,跪在她裙下。
風恰拂過,鼓起裙苞,香氛撲了他一臉。
石墨沒收著力,“咚”的一聲,膝蓋骨與水泥地撞出讓秦甦皺眉、讓路燈閃爍、讓青蛙住嘴的響聲。
世界有一刻安靜了。
秦甦嚇了一跳,倒抽一口氣,兩手扶住他,“疼嗎?”
石墨咬緊牙關,抬起頭,小心翼翼拿起戒圈,拉過她的手,“嫁給我?”
秦甦擰著眉頭看著他,又看了看他的膝蓋,“是不是很疼”
他認真地看著她,努力克製表情,“嗯?嫁給我?”
“天哪!”看清西褲破了,秦甦忙半蹲下身,心急火燎地欲要查看,“肯定撞得很嚴重!”
“你起來呀!”秦甦眨眨眼,見他緊咬牙關一動不動,嫌棄地伸出手,攤平在戒指前,“知道了知道了,嫁給你嫁給你。快起來!”
石墨沉默地單膝跪著,忍痛拉過她的右手。
戒指圈上中指,又頓住了。
操
見他不動,秦甦產生了更壞的聯想,“天哪!不會是骨折了吧!”那聲兒太大了,此刻回憶,秦甦腦子裡出現骨頭脆裂的幻聽。
石墨知道自己搞砸了,戒指推到一半,無奈地收回掌心,“沒有香檳紅酒玫瑰,好像是沒有什麼意思。”
“孩子都有了,要這些乾嘛啦。”秦甦挺著個肚子,行動漸漸不便,內心隱有放棄浪漫,草草了之之意,“如果寶寶生下來,我們還這麼要好,那你再補我一個求婚吧。”她拉過石墨的手,準備自己拿戒指戴上,沒想他攥緊了收進口袋,“我下次再求。”
“啊?”
“我不喜歡這樣。”他咬牙起身,手朝遠處一甩,“今天算了。”
秦甦眼睜睜看著一簇亮光從眼前劃過,呈拋物線,消失在幾米外的草叢。
她目瞪口呆,一時忘了反應。
半晌,怒氣從腳心躥起,“啊——石黑土!你有病嗎!你在演偶像劇嗎!卡地亞不是錢嗎?”
秦甦暴跳,碎步靈活往草叢走。借黯光,她茫然粗粗掃了一圈,氣得眼淚都跑出來了。氣死她了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一籮筐臟話加載至99
秦甦青筋暴起,猛一回頭,好大一口悶氣咽回嘴裡。
石墨立在草叢邊好整以暇,左右手各一枚戒指,朝她撞了撞。等逆光看清她的眼淚,笑意來不及收回,僵在了嘴邊。
他有點尷尬,咽了小口唾沫,“所以現在也不適合求婚了是嗎?”本想耍個小把戲的
“求求求!求個屁!”秦甦甩臉,說不嫁了。
石墨跟在後麵,問她,“生氣了?”
她餘光瞥見破洞的西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神經病!”
“要不要試試戒指?”他試探問。
“我跟你講!石墨!你不去兩層皮,我是不會主動戴戒指的!”
都怪紙條往事讓她上頭,差點輕易放過他。
“我怎麼能隨隨便便嫁人呢!我這種萬人迷,生了寶寶也有人追,就算是孩子他爹,也要排隊。”她氣得刹不住車,什麼話都往外冒,等到後麵沒了聲,又自己尷尬起來,“乾嘛不說話?被嚇跑了?”
像高中一樣,看她有很多親密夥伴,就躲到門背後裝夜禮服假麵,是嗎?
“沒。”他牽上她的手,附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有特權可以不用排隊嗎?”
“”秦甦耳朵一熱,本能往旁邊縮,“你有什麼特權!”
“你說呢?”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到把她理直氣壯的眼神,盯得往一旁歪去。
他失笑地親親她的臉頰,“好了,我錯了,隻是扔個硬幣撒撒氣,沒想到你會當真。”
秦甦:“我很容易當真的。”她知道世界上大部分東西都很假,但把它當真時,它就是她的真。
“知道了,我下次會搞個比這個浪漫的。”
“切,這個浪漫個屁。”
“這還不浪漫?我想了好幾個小時。”
“幾個小時?你好歹也是差點訂過婚的人,怎麼這點經驗都沒有呢?你那個翻硬幣的技術還不如你膝蓋跪破皮來得浪漫呢!”
“不浪漫?你沒有看完整版!”他的計劃原是完美的。
然後,三伏夏夜,站在四層小樓對麵的八角亭,秦甦看石墨轉了半小時硬幣
他中了邪。像喜劇演員被破了包袱,後麵如何撿起都免不得狼狽。
熟練到順時針、逆時針都可信手拈來的技術,此刻再做,笨拙得可笑。
石墨咬牙,一遍又一遍,直到秦甦一聲一聲的噗嗤吹得比蛙噪還響,他終於勉強做完了一遍硬幣與戒指的轉換。
做完,他額角滲汗地看向她。
秦甦:“台詞呢?”
石墨:“嫁給我”
秦甦:“不嫁!”
一點都不浪漫,害她喂蚊子。
“是接受過很多浪漫,所以不稀罕我這個了,是嗎?”
回去路上,石墨心情有點差。
“是啊!我這輩子經曆過最大的浪漫,就是高中被紙匿名紙條鼓舞。”她斜睨向他,“你得超過他,不然我就去找我的路易基小兄弟。”
“路易基是誰?”不是他嗎?
“哦我是馬裡奧,”她踮起腳,湊近石墨的眼睛,與他隔著一層心知肚明,打起馬虎眼,“路易基是我給他起的昵稱。”
“”石墨沒聽過。
秦甦知道石墨沒玩過,當時他們傳紙條,她就問過他。
這個連伏地魔都不知道的家夥。外星生物真的不懂人類樂趣,居然還炸工廠,果然具有侵略地球的破壞性。
她故意問:“你說,你會擁有超越他的浪漫嗎?”
“不會。”石墨低下聲,“但我會比他陪你久。”
夜深。
石墨的膝蓋被秦甦笨手笨腳上完藥,比原來腫得更高了。他一邊打電話,一邊擦額角疼出的汗。
秦甦笑眯眯地親親他,主動承擔起把破洞西褲丟掉的任務。
走到垃圾桶旁,她摸了摸褲子口袋,把戒指取了出來,往中指套了套,居然剛剛好!
她掌心胡亂摸過布料,紙條單薄的聲音穿過口袋,電了下她的耳朵。
鋼筆力透紙背的“漂亮”二字撞進眼睛,又在身後開門動靜裡飛快消匿。
“啊?”她心虛,先叫了一聲。
石墨還在通話,耳邊手機仍亮著,他壓低聲音,說,“等等,彆扔,我東西沒拿。”
秦甦慌裡慌張,“噢噢噢噢,我知道了,我放在沙發上了,你自己拿,我去洗澡了!”
作者有話要說:都是掰開揉碎的小感情,微妙的日常感情文。
加更了,大家有營養液澆灌一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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