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甦真的找過他?
石墨額角的太陽穴像在砸牆一樣拚命跳動。
走出秦甦家,他一路走,一路解扣子,扯掉西裝,襯衫扣子也因著燥熱順溜開到小腹。
後備箱的礦泉水在自然蒸箱裡熱得燙手,石墨牛飲完一瓶,才稍稍緩過來氣。
原來,秦甦找過他
高中裡,認識秦甦的都知道,她是懶覺大王。
清晨的秦甦困頓有餘,而精力不足。石墨早操時蹦個高,能遠遠眺望到秦甦。她的腦袋像彈簧小人,左右搖擺,上下伸縮,無處安放。
困得要死的時候,她就原地站樁,同學圍她旋轉、跳躍一圈,她也能閉上眼睛,垂頭喪腦,盹兒打得理直氣壯。
有時候,他們班班主任無可奈何的那句“秦甦!打起精神!不要修仙!”能聲如洪鐘地傳出很遠,慢慢惹周圍同學前仰後合,笑聲像一圈花苞徐徐綻開。
高中男生極其幼稚,甚至試圖用取笑的音量和戲謔的口哨換取女神的注意力。
但不得不承認,早操結束、隊伍靠攏時,秦甦慢慢吞吞揉眼睛的動作太可愛了,毛絨絨的長發柔順地漫散在寬大的校服,陽光撒在頭頂,像小天使頭頂的光環。
石墨站在後排,能看見前排的男生上躥下跳的,可笑得像群猴子。
拜托,她這種女生,怎可能看得上他們。
分班後,他作為5班老同學試圖朝她微笑、頷首,打個招呼,但她,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都視若無睹,很不禮貌。他當時想,秦甦真是個很差勁的女生。
音樂教室很神奇,石墨本以為他是討厭秦甦的,畢竟她和他根本就不屬同類。
這種“討厭”是正義的,是符合他遙遠的普通同學的身份的。
沒有哪個優等生會對經曆作弊風波的同學沒有鄙視之心,也同樣,沒有幾個男生禁得起女神的青春期刺激。
彆扭鼓勵過這個“笨蛋”後,光每次收到她認真寫下的“謝謝”都會指尖狂舞。原來,她有禮貌啊隻是不對他
他上課像得了多動症,躁動地、迫不及待地要往音樂教室趕。有時候跑好幾趟才會遇見一張紙條。
石墨開始接受,自己也不過是個被“漂亮”把玩生理激素的傻/逼,和那幫上躥下跳的傻猴子彆無二致。
經過接觸,石墨發現,秦甦和彆的漂亮女生的區彆,是她的生動。跟他傳紙條時,絕不刻板正經,像相識已久毫無防備的老友,什麼玩笑都開,直接地穿透了石墨的防備。
她問他,【你為什麼總在後門?要不要來麵聊啊?】還記得強調,【我很漂亮的!】
他:【不了。】
她堅持:【真的是因為你醜嗎?】
她又提,提得他不由懷疑她真的很在意外貌。【你在意外貌嗎?】
她:【在意的,但是如果你不帥,我也可以接受的。】
他:【為什麼?】
她:【你善良啊,而且我們是朋友。】
善良,多麼美好的品德,但和“帥”一比真是一文不值。
朋友,多麼美好的身份,但和普通同學一比,就他媽沒有區彆啊。
石墨沒回,她也沒再追這件事。下一次,又是他聽她背書,打趣她的記憶力,開始新的一輪紙條傳遞。
他們經常隻是互留紙條,能夠及時傳遞的機會並不多,運動會那次傳得最頻繁,幾乎全程你一筆我一劃,後來她沒耐心,就在門那頭古靈精怪地喋喋,怪他不肯跟她見麵,“難道醜得像伏地魔嗎?”
他問:【伏地魔是什麼?】
對麵愣了好久,語氣一字一頓,“所以你是外星人嗎?”
石墨聽說過《哈利波特》,但是沒看過電影或者原著,反麵角色自是一概不知。
後麵秦甦就開起他是外星人的玩笑——怎麼會有人不知道哈利波特呢,一定是沒有輸入地球文化!她還會為自己正跟外星人對話而興奮,問他有沒有玩過馬裡奧,他說沒有,然後又被笑話了。
不知道秦甦是真傻假傻,石墨一時也分辨不出,隻能配合她的玩笑,一筆一劃傳遞下去,他開始給她自畫像,先是外星人,再是自己想要進化的人類形象。
秦甦驚歎他居然會畫畫,【難怪你的思維導圖那麼工整,我畫的就很歪。】
【還行吧。】彼時石墨早摸出了規律,說完這種廢話,後麵很難迅速收到下文,必須以問號或者她感興趣的話題結尾:【我很會畫畫,尤其人。】
她:【可以畫我嗎?】
他:【好,你等我一天。】
那天石墨坐在教室後排盯了柏樹姍一天,把她的五官畫了個大概,秦甦收到畫還蠻滿意的,誇他真的會畫,【那那那那那你不是覺得秦更生好看嗎,你畫她,我看看。】
他故意:【誰?】
她無語:
生氣了
石墨等了兩天,沒再收到回信,本來還指望她能順勢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結果這廝擺明了不想告訴他。非要憋到大結局,使個大招一樣。
往後門塞完秦更生畫像後的一周,秦甦才終於回複:【你暗戀秦更生吧也畫得太好了。明顯比我的好!】
其實不太漂亮,比較寫實,柏樹姍那張是通過卡通筆觸處理過的,而秦甦的這張,他廢了很多稿,最後選擇實實在在把她畫了一遍,從線條到神韻,甚至鼻尖那顆痣都恰好落在了舒適的位置。
是可以代替證件照的複刻程度了。
石墨心罵她精分,還真演上癮,【嗯,有幾次想衝上去打招呼。】
她:【她人很壞的,不會理你的!】
他:【嗯,聽說過。】秦甦的壞名聲,沸沸揚揚,無人不知,都不需要她自己煽風點火。
她:【那你還喜歡?】
他:【沒辦法,她太漂亮了。】
她:【膚淺!】【那我呢?】
青春期男女這樣傳紙條,如何能不想歪?
開了這種直白的話匣,隻能越說越曖昧。他們約好高三開學見麵,秦甦還開玩笑式的說要跟他談戀愛,要讓他忘掉女神。
石墨就算激動,也不敢完全確定,按照她的不按常理出牌,到時候會不會拉柏樹姍來見麵。
不過,沒事,到時候他會拆穿她的。
【我高三開學那陣有事,可能要晚幾天來。】期末考那天,他往底下塞了最後一張紙條。
高二暑假,石墨一直在進行物理競賽集訓,九月第一周沒去上課,參加完物理競賽的初賽,沒想到成績還可以,在沒有任何主觀能動的情況下被打包丟進封閉式複賽集訓,直到九月底,複賽結束,才得以“釋放”。
中間有幾天,石墨想到了秦甦,但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做題做實驗。
由於從小就接觸這些東西,他的物理實驗能力高於大部分參加集訓的同學,但最終成績還是不夠理想,沒能進決賽。他們學校那屆的物理競賽生全部落榜,當然,這種並不轟動的消息肯定沒有傳到秦甦的耳朵。
文科班和理科班有壁,根本就不在意。
高三他們全體搬了教室,被打發去了學校東南角的學思樓,距離音樂這種副課樓足足一公裡遠。
待石墨回到學校,秦甦已經開始了新生活,照樣嘻嘻哈哈,漂漂亮亮,還換了新男友。也沒再去過音樂教室。
如果石墨沒有記錯,他跑過好幾次文科班那排教室,秦甦被重新分到了重點班,開始新的一輪社交。“偶然”經過,她不是在背書就是在聊天,要麼和她的男朋友,牽小手在走廊話家常。
可能對於高中的石墨來說,秦甦更像是個外星生物,無情無義得不像個人類。
所以,秦甦曾去找過他?
春夏接駁的太陽,一路燒了下去。幾場急雨看似打亂節奏,實際隻是為如火如荼添了把柴火。
石墨站在大太陽下,忘了撣去煙灰,風吹來,大半截燙著指頭,又被揚進了風裡。
他在濱江大道吹了一小時熱風,人才冷靜下來。
驅車到家,輸密碼時,門內響起一段吉他掃弦。應聲落下的還有一道鎖聲。
“不是公司有事嗎?”秦甦用力掃弦,摜出難聽刺耳的音效,比之電鑽也毫不遜色。“回來得好快。”
石墨的右手僵在密碼鍵盤。食指上還落了顆頑固的煙灰,他撚起拇指,揩了去。
秦甦冒著熱氣哼哧哼哧趕過來,見石墨真不在家,歎氣怪起自己來,原來他真的有事啊。隻是還沒翻開樂譜,門邊就有了動靜。
她胡亂撥弦,衝門對麵問話:“所以是生我氣了,是嗎?”
那邊還是沒聲音,她不禁皺起眉頭,上前一步,吉他笨重地撞到門,發出鏗鏗聲響。
隨她踮腳看向貓眼,貓眼那邊的光像有感應一樣,猛然罩上層黑。她扒在門上使勁眨眼,終於確認——
嗯?
他居然擋住了!
“是石墨嗎?”她有一點點不確定了。萬一是彆的什麼人怎麼辦?是他的同事怎麼辦?萬一是個女的怎麼辦?
那邊清了清嗓子,含混地“嗯”了一聲。
秦甦轉動眼球回味幾遍,才隱隱確定,這音沉的力度應該是石墨了。
“你最好想好理由來敷衍我。”秦甦放下笨重的吉他,反手解鎖開門。看你的智商能不能把我搪塞過去了。
門一開,黯淡的玄關投入一道光
石墨手裡捏著車鑰匙,靠在門邊,定定打量她。
秦甦作為有心找茬的人反被他看毛了,石墨乾嘛呀,沒頭沒腦地盯著她,眼神像謎一樣。
她被看得心虛,“好吧,我早上看到了消息。”
她思忖要不要講夢,上次也跟他講了一通夢,這次再講,他會覺得她煩吧。本來也是,沒有男的願意和袋鼠媽媽分享夢境這種無厘頭的擔憂。她自己講來,也覺得無聊。可能秦甦太習慣給人留下有趣的印象了,幽默包袱背得很重。
石墨揚揚眉,“嗯,我知道”
秦甦噎住,很好,“我下次會回的。”
“好。”
她舉起手機,朝他揚了揚,開始問罪:“但是哦,我午餐給你發消息,你沒有回!”
石墨唇角抿笑,這條他還真看到了,隻是在開車,就沒及時回。
秦甦在家越發想,心裡越發惴惴,屋裡還一團亂呢,完全無心收拾,巴巴地拎著飯盒跑過來道歉,結果石墨這廝居然還笑。
她一個漂亮的孕婦,跑這麼遠,容易嘛!
“那你想好理由敷衍我了嗎?我這個人很難搞的,尤其我現在有心刁難!”她抄起手,一副跋扈模樣!
穿堂熱風從她的裙子下擺穿過,裙子鼓成誘人的待放花苞。
石墨站在門口,朝虛張聲勢的秦甦說,“我想好了。”
她皺眉,“什麼?”
石墨朝她招招手,“你過來。”
她半信半疑,朝前邁了一步。
其實,石墨嘴角含笑、身體前傾,那副欲要透露秘密的曖昧表情露出時,秦甦就猜到,他要吻她了。
這是男女之間的心照不宣。
溫熱的呼吸呼過嘴唇,石墨扣著她後腦勺徑直吻了下來。
秦甦在兩性裡,她多占據主動位,曾以為在和石墨的關係裡,依舊如此,但眼下她心臟狂舞,像擊鼓、像舞水袖、像跳踢踏舞、像放鞭炮,吵得她連連倒退,鼻腔飛快蓄上淚意,眼眶跌出淚來。
石墨像是感應到了,拇指撫上眼角,捧住她的臉替她揉眼淚,但吻沒停。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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