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1 / 1)

菲克老虎 金呆了 2928 字 26天前

嘔吐極其消耗精力,秦甦吊起的神經在石墨的手掌下休戰。這樣的手法好像是老人常做來唬弄小孩的。

“你好老派。”她說。

“那算了。”他收回手。

秦甦嘴硬,脊梁骨卻軟,留戀溫度的走失,表情閃過不自在,“不過,謝謝。”

“好點了嗎?要喝口水嗎?”聽她說吐,不夠具體,但看她這樣吐一天,他也跟著窒息了。

趁那兩口牛排沒吐出來,秦甦趕緊躺下,預備催眠自己,快點睡著——這樣也許會忘了吐。

即將入夢,徐路陽打來電話。她點擊拒接,那邊感受到回應,堅持不懈飛來第二個第三個。

她好笑,這人到底有多自戀?說了幾百遍不是他的,還堅信是她嘴硬。言情八點檔真是害人不淺。

手機太重了,秦甦調小音量,擱在枕邊,聽他的忠犬男兩年計劃、改過自新三年計劃、此誌不渝終生計劃,翻著二十個白眼入了眠。

又是夢,好多夢,零零碎碎的,夢到好幾個npc前男友。夢境師精心剪輯,把在一起時的快樂與崩析血腥對比,攪得她心跳驟起驟落。

再醒來,睜眼一片幽藍,半空漂浮層橘黃。秦甦眨眨眼,陷在半夢,翻來覆去朦朧了陣。光影漫浪浮動,像小時候被陸女士強迫早睡,眨巴眼睛歪在媽媽臂彎,感受白牆上的電視斑斕。軟被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加之乳/膠/彈簧床墊的體感,真像是回到了母體。

一切更像夢了。

立燈悠悠亮著,牆壁上正投放電影《竊聽風暴》。石墨戴著耳機,白噪聲均勻漫入耳朵,膝蓋擱著電腦,三指在觸控板來回滑動。

直到一個紙團砸在額頭,他才仰起頭,注意到秦甦醒了。

“哈哈哈哈,我手好準1她兩手一拍,手舞足蹈得像投中了三分球。

石墨撿起紙團,僅拇指撥開一條縫,就認出了紙團的內容,眼神立馬變了。他拽下耳機,“你從哪裡拿的?”

loft空間垂直挑高,縱向貫通。為加強視覺開闊,石墨的樓梯用的是透明玻璃圍欄。秦甦趺坐地上,額頭貼上玻璃,與他一上一下,互相張望。

她問:“什麼?”

“沒什麼。”石墨看了她一眼,問她睡得好嗎?坐在地板,嫌涼嗎?

秦甦泛起狐疑。石墨剛那句話語氣不對勁,她在心裡重複一遍,指了指後麵的垃圾桶,“我看到裡麵有很多紙團,就拿了一個。”垃圾桶很乾淨,除了紙團沒什麼。

“嗯。”他又問了一遍,睡得舒服嗎?

秦甦點點頭,“不過夢好多,意識是失去了,但睡得不算踏實。”有一段夢還在找吃的,乞丐一樣襤褸,陰風刮在皮膚上,冷得特彆真實。

“哦”他諷刺地牽起唇角,“睡覺還在打電話,那是睡不踏實的。”哪有人能夢裡夢外同時連線的。

秦甦這才想起剛正在打電話,回頭看了看手機,“我後來睡著了。”

“嗯,我上來看看你有沒有踢被子,看到手機亮著,顯示正在通話中。”

秦甦笑,這麼大了踢被子了也會自己拽回來,“然後呢?”

“電話裡有個男人聲音,說‘寶寶需要爸爸,你不能這麼自私’,我聽著不對味,把他罵了一頓。”

“唉?”她兩手攀上玻璃的磨砂邊緣,“罵他什麼了?”

“不可以罵嗎?”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哦也不是不可以,我怕傷了他自尊,搞得他哭鼻子。”

石墨故作恍然,“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先把電話掛斷了,才開口罵的。”

“哈哈哈哈哈1秦甦起勁兒地笑,毫無負擔地聽,“都罵了什麼?”

“罵他沒眼光,這麼漂亮的女神怎麼舍得不要。”

石墨說完,秦甦的吐槽欲卻一點沒被點燃。夢裡細細碎碎的內容與現實拚湊,她靜靜坐著,自嘲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時針拐到九點。石墨去廚房做了份水果沙拉,蘋果切塊,澆上丘比沙拉醬,端到二樓,秦甦剛穿完外套,正在梳頭發。

石墨的梳子是直男簡易款,約莫是酒店裡不要錢白送的。她多年沒用過這種不帶氣墊的梳子,直溜溜剌過頭皮,好直接的體感,不由迷戀地多梳了幾道彎。

石墨走進洗手間,意外道,“要走?”

“是啊,不然難道要留宿。”他這裡就一張床。

“可以埃”

“那怎麼睡?”她衝他拋了個媚眼,“孤男寡女的,我又這麼漂亮,怕你做出不好的事來。”

石墨倚靠黑色田字格玻璃門,與鏡子裡的她四目對視。他很想繼續這個話題,但開口瞬間還是把調情的話憋了回去,“我有個氣墊床墊,充氣就可以睡了。”

這樣通透的空間與舒適的床上用品,秦甦也不想走,可賴在這裡總歸不好,見石墨這樣說,便趕緊順勢,“那會不會不好埃”

“那我送你回去?”他側身一讓,真讓她走的樣子。秦甦的臉眼見塌下來,石墨輕扯唇角,遞上沙拉,“行了,吃點水果吧,你晚上就吃了兩口肉。”

秦甦仍坐在二樓吃,沒下樓,不過這次屁股底下多了個南瓜蒲團,石墨幫她拿了上來。

二樓看投影,視野也極好。《竊聽風暴》裡,□□裡希·穆埃飾演的警衛戴著耳機,哭喪著張臉,被遙控器關進了白牆,重新打開的是《動物世界》,秦甦反應了會才確信石墨真的給她在看動物世界。

“你是在給我做胎教嗎?”

“我領導說他老婆懷孕期間一直看動物世界。”

“可是我不想看。”

石墨仰起頭,問:“那你想看什麼?”

“我想看吃的。”她餓。硬吃了兩口沙拉,苦味在口中漫湧,味同嚼蠟。如不能吃,那看看好了。

石墨看她抱著碗,蘋果塊疊出碗沿,幾乎沒動,隻能歎氣,搜索起《舌尖上的中國》。餓著肚子看吃的,真的不是找罪受?

石墨有一搭沒一搭地看投影,一會敲敲鍵盤回複消息,一會倒個姿勢抬頭看看她。

柴米油鹽醬醋茶,相似的樓宇森林中溢出獨屬於具體城市的味道。秦甦看得認真,不住咽口水,中國胃靈魂被點燃,蒸饅頭都有味得很。

她回憶起在美食荒漠嚼蠟的日子,兩眼餓出狼光,一垂眼,正好對上石墨投來的目光,開口閒聊:“我在法國,一邊啃法棍一邊看abiteofchina,還有b站上各種美食視頻。”

“法國吃得很差嗎?”

“比英國好一點,但和國內比差遠了。”留學圈除了比學校,還愛比美食。英國常年位於鄙視鏈底端,這搞得秦甦很好奇,比法國還難吃?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怎麼去學語言了。”石墨聽說秦甦去讀了法語,很是吃驚。女神到底是女神,每一張牌都打得彆出心裁。記性這麼差,又去學了個天天背書的專業。

“分數低唄。”她扒上本一線,服從調劑,被扔到了法語專業。羅曼語族聽起來響亮,實際她是學校招收的第一屆學生,從師資到外語資源都很可憐。秦甦一度懷疑自己耗費四年學出來會是個啞巴。

“那怎麼進了出版社?”

“我媽想讓我做穩定的工作,學曆夠不上高校教師門檻,補習班不夠穩定,不想考公考編,進國企大概是最穩定的一種選擇吧。”她畢業也糊裡糊塗,最迷茫的階段,誰指揮她,她都聽上一耳朵。

“那處分有影響嗎?”

秦甦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還記得這麼久遠的事。真是壞事傳千裡。她舔了舔嘴唇,“哦,學校高二下學期幫我撤掉了。”

當時班級都道,秦甦以後不能做公務員了,班主任也為滅秦甦傲勁,以處分的嚴重性裹挾。學生時代,誰聽到這個,都不免絕望自己剛開火的人生就此熄滅。秦甦聽到嚴重性,哭了一整個上午,當然下午又恢複原樣了。

好在這個爛段子最後是以happyending收場的。她每個月給校長和教務處處長寫信,這一度成為老師辦公室的大笑話。原本一眾老師還在堅持要煞她威風,維護5班班主任的顏麵,但實在撐不住她這份堅持,或者說是執拗。秦甦寒假見不到老師心裡沒譜,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便打校長電話,問他要家庭住址,表示自己要去他家背課文,還背“小抄”上的那一篇。

校長崩潰,跟她說開學再找她談,現在在家好好過年。

秦甦扮豬吃老虎的技能大概是那時候學會的,頂撞老師時毫無技巧,單純想把是非黑白貼在對方臉上,但是轉圜自救時,她遲鈍地總結出來,哦,漂亮可愛還可以這樣用埃

於是乎一開學,他們找她談話,語氣上沒有鬆口她的有錯論,但行為上還是給了她肯定的答案——撤銷處分,不留檔。次日,公告欄上貼了近一年的大字報也撕掉了。

這件事隻有幾個親近的好朋友知道。大部分人隻了解到“秦甦作過弊、受過處分”截止。可能是出於心理壓力,儘管同學們都很友好,但秦甦不太願意參加5班的聚會。

空蕩蕩音樂教室裡,鬼魅般回響的哭聲繞記憶一圈小跑。石墨心中悵然,“你真厲害。”他不能想象,這樣的委屈她嘻嘻哈哈地承受了下來。

“還可以吧。”秦甦麵無表情,目光聚焦在籠屜噴煙的投影畫麵上。過了會,蒸汽好像隔著幕布熏著眼睛了。

石墨不著痕跡地盯著秦甦,看她避開畫麵,手臂橫過眼睛,心口酸得像檸檬榨汁。

高中看她在音樂教室哭完一節自習,下課立馬勾著王謙笑嘻嘻,石墨曾閃過不諳世事的少年式疑惑,這女的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是厚臉皮的壞女孩還是戴麵具的假陽光?因著這份疑惑,那張“校園禁止吸煙”的紙上,感歎號被他改成了問號。

石墨撿起地上紙團,一點點撫平草稿。那顆疑惑的子彈隨著她偶爾偷摸亂彈的難聽琴音撥弄至今,好像有答案了。

舌尖一集播完,自動播放下一集。光影變幻,秦甦憂鬱的勁兒也緩了過來,“喂,你呢?”

石墨兩手交疊作枕,長腿蹺上沙發扶手,正仰躺直腰,“什麼?”

“你這房子姑娘捯飭的吧。”她指了指屁股底下的南瓜蒲團。這東西,她一屁股挨上去就知道不是便宜貨。石墨的車上沒有裝飾物,直男典型,家裡卻處處有精致的味道。

墨綠色背景牆,乳白一字沙發。線框牆下,投影的每一幕明暗交替都像是一場未完待續的午夜巴黎夢。浴室六角瓷磚,壓花玻璃,複古燈花,處處凹槽死角,華而不實,完全不是男人會選的裝飾風格。二樓主衛區區四五平空間,竟安了個小浴缸,也是夠會享受的。而下水處乾結的銀跡水漬,說明石墨近期沒有使用過。

不說話?

石墨的一言不發激發了秦甦的好奇心,語氣流露出找碴的蠻橫神氣,“太不公平了,我的事你什麼都知道,但你的事我都不知道1什麼前男友啦、什麼處分啦、什麼工作啦,他都知道!還都記得!而她隻知道他比她大一天,然後有個前女友,這算屁個信息,一點內涵都沒有。

這怪誰?石墨笑,“那你要知道什麼?”

“想知道這法式窯子是哪位姑娘設計的呀。”她眉飛色舞,大膽猜測,“是你大學時的女朋友嗎?”

法式窯子……大學女朋友……石墨噗嗤一笑,目光在屋內巡睃一圈,反問她:“你喜歡嗎?”

“問我乾嘛?”

“你喜歡不就行了。”

“要是不喜歡呢?”

“那就不住了。”

環繞音響傳來爆炒音效——新鮮食材轟地倒下油鍋,滋啦滋啦吵鬨起來。

秦甦耳邊撞過咚咚的神經跳,驚呼道:“天哪1這走向未免太奇怪了,有錢人是這樣思考問題的嗎?她不太相信,又確認一遍,“我不喜歡你就不住了?”

石墨清了清嗓,語氣虛實難辨:“那沒辦法,得聽取群眾意見,誰讓你一個頂仨呢。”上次秦甦喝水,說是聽取群眾意見,當時石墨沒及時反應,獨處時嚼過味來,兀自笑了會,今次拿出這點逗她。

幕布內炊煙嫋嫋五味俱全,幕布外小布爾喬亞溢滿旖/旎。

秦甦暗暗撲哧笑了一聲,腳趾跳起舞來。她拉過垃圾桶,撚起一個紙團用力攥實,對準砸下,“喂1

石墨肩膀挨到一記,紙團彈到了茶幾底。

秦甦半蹲在南瓜屁墊,喜不自勝地挑逗他,又扔了一個下去:“石黑土!你喜歡我吧。”

石墨坐起身,彈掉頸窩的紙團,沒來得及開口,又迎來了下一個紙團。“你喜歡我1

秦甦眼裡的光影像一對斑斕的魚兒,篤信溢出缸沿,“你絕對喜歡我1

一個接一個,氣勢洶洶,上癮了似的,好像學生時代幼稚地飛粉筆頭。

石墨緊抿嘴唇,心臟迅猛異常地亂蹦亂跳,終於,身體反應跟上,準確地接住自二樓半腰砸來紙團。準星撞進手心,居然有點疼。

“承認吧1她皺了皺鼻子,哼哼了一聲。

石墨想開口說話,又被她的得意勁兒絆得一句話也沒說得出來。

秦甦拈起塊蘋果塞進嘴裡,酸甜銜入齒縫,突然好吃起來。見石墨站在沙發上盯著自己,不由咧著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興奮得直搓腳。

她晃腦袋回憶起瑣碎,一本正經地推測,“所以我拉你開房你沒有拒絕!所以隨叫隨到!所以你積極配合我懷孕的各種要求!我還以為是我們的默契呢所以你才對我這麼耐心”她想著想著激動得鼻水兒都要冒出來了,“讓我想想啊,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她將果盤擱在地上,扒上玻璃,半探出身,“高中嗎?還是”卡殼三秒,秦甦恍然大悟般張大了嘴,“我懂了,你肯定是在床/上被我征服的1

高中實在有些遙遠,就算喜歡也就是些荷爾蒙情愫,不用等高中畢業,一分班估計就沒了。肯定是重逢那天她表現得太驚人了!

她說高中,石墨還愣了一下,後半段就有點扯了,他試圖勸她清醒:“何以見得?”

秦甦表情饜足,儼然一副勝利者姿態,朝他冷笑:“你不要否認1

四目遙遙相對,就像釣者戲魚,魚兒戲水。不知是誰會將釣繩收起,又不知是哪位下風者無助地在水中蹬腿兒。

“行吧,那就喜歡你。”石墨的腦子是清醒的,但遇上這樣驕橫蠻纏的秦甦,他暈頭轉向、神魂顛倒,“很早就喜歡你了。”

至少比上/床那天早。

秦甦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蘋果,仿佛信了,“那我懷孕,你就沒想過彆的?”

“什麼?”

“比如一般人會想的,奉子成婚之類的。”

石墨:“”

見他不語,秦甦眯起眼睛,繼續道:“石黑土先生看我不想結婚,內心應該很失落吧。”

“嗯,挺失落的。”他聳了聳肩,索性承認。

她遺憾地搖搖頭,大力咬下嘎嘣脆的最後一口,把碗一擱,“好可惜啊,喜歡我這麼有個性的女孩子,你這種凡俗的想法很難達成哎。”

“是啊,怎麼辦,差點天上掉餡餅,抱得美人歸了。”

“年輕人,天上怎麼會掉餡餅呢,天上隻會掉陷阱1一掉掉兩個四腳吞金獸!

絢縵的美食色彩撞擊餘光,直白的情愫魚一樣,滑溜溜地溜過手心。

石墨率先笑的,秦甦也跟著笑。後來到他拿出氣墊,她下樓幫忙打氣,他們再也沒提這件事,好像是玩笑,又有幾分真。

白日下過雨,歇燈後月光潑入,像是把整個loft緊緊擁在懷裡。

秦甦重新窩進她的“母體”,抱著軟被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可能是前半夜睡多了,也可能是蘋果吃多了,口腔內反複湧出酸水,又不足以嘔吐,攪得她眉頭緊皺,不斷調整呼吸。

想到笑鬨的那段,秦甦臉埋進被窩,幼稚地心動了。石墨仰頭看她、嘴角含笑時,真是好清俊一個男人,搞得她忍不住想出言調戲他。

想著想著,大腦區塊毫無停止運轉跡象,反而越發興奮,她開始徒手在半空捕捉月光。巨大的牆麵影子神奇。她玩了會徹底睡不著了,長長歎了口氣,起身拿包。

既然睡不著,那就塗個潤唇膏,抹個護手霜吧。

辦事帶的公文包,手伸進去就是筆記本和化妝包,指尖很容易探到硬/邦/邦的圓形物件。

掏出來,戒煙金幣的金屬光澤在月光下庸俗得直晃人眼。

秦甦心跳咚地漏了一拍,感動和羞惱登時交鋒。這個狗男人,真的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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