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塵眼睫動了下,他醒了過來。
鼻息間聞到一陣淡淡的草木氣息,與他身上寒涼雪意極不相同。
宴塵此時的狀態還是一如先前一樣,隻剩小半分清明,餘下的都是強烈的煩躁。
他喘出一口氣,很重,卻並無用處,且煩躁之感愈烈,正一點點的試圖將他不多的清明吞噬殆儘。
他這才分出一點精力去觀看所處之地,這屋中點著燭火,昏黃涼淡,地上鋪的是黑鬆石,屋內很大,除了一些必備之物外顯得十分空曠,這似是……寢殿。
宴塵正要邁步,哪知剛動一下,便聽見一道嘩啦聲響。
他循聲看去,見自己的兩隻腳踝上分彆鎖著一條白鏈,小指粗細,雙腕上也是。
因這股煩躁之感,他轉醒後竟不曾第一時間發現。
宴塵此刻兩手張著,正被這四條白鏈鎖在牆壁之上。
他運轉修為,可鏈鎖雖細,卻是化虛境無法掙開。
他沉默,難道是……喻清淵將他鎖在此處的。
宴塵一想到他,頓時一股強烈的殺意透體而出,彌漫在這偌大的寢殿之內。
他咬了咬牙,儘量往回收斂壓製。
情況不妙,這毒素太強,幾經變換,且變換規律無跡可尋,修為境界在它麵前毫無用處,這麼下去……
他就想平順的離開此界,怎麼如此費力!
正這時,隻聽一道開門聲,又一道關門聲,片刻後有一人從前方的桃花屏風處轉了出來。
正是喻清淵。
他一身沉黑衣袍,腰上赤金暗紋,發上一枚墨色小冠,發絲披落肩背,周身載滿王者之威,風雨絕厲之氣。
那雙織著辰星在內的潭淵一般的眸子,從轉過屏風後視線就一直牢牢覆在宴塵身上。
他終於走近了,那一身挺拔在宴塵麵前站定。
宴塵聞到了一陣酒氣,他看見喻清淵手中正拿著一壺酒。
喻清淵盯了他一陣,此刻煩躁如宴塵依然感到了源自這人身上溢出的濃濃壓迫之感,且喻清淵比他高了一點,就是這一點,兩個人明明都站著,卻讓宴塵無端生出一種對方正在居高臨下看他的感覺。
他不喜這感覺,若是平素沒被種紅梅之時,對此他並無所覺,可眼下毒素正烈,侵他神誌,喻清淵從上到下,便沒有任何一處能讓他舒心。
且那堪堪收斂住一些的殺意,又開始不受控製的外放,甚至強烈的氣壓將殿柱上的淺色紗幔都吹得動了動。
喻清淵站定後不曾言語,他舉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
而後他看著宴塵頸上淤青,那是被他掐的,還沒消。
此刻離他抱著宴塵回到無妄界,不過兩個時辰。
外間早就黑透了,冷月殘星,幾絲薄雲為襯。
二人目光對上,喻清淵見宴塵一臉涼怒,目中微怔,隨即又強迫自己化開這心緒,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他往前,與宴塵貼近,依然不言一字,垂首要與他渡酒。
未想到他來這一出,宴塵自然是躲。
喻清淵將他的下顎一捏,宴塵頓時躲無可躲。
有清冽酒香在宴塵的唇齒間散開,又有一絲在他的一邊嘴角滑下。
這雌梅所帶的毒素真是個無法說清的東西,它先前與雄梅親近,現下又想將之殺而後快,即使自己也要一起殉情,明明並蒂,卻如此反複無常。
喻清淵將一口酒與他渡儘,再從壺中飲了一口,將空了的酒壺往地上一扔,碎在他腳邊。
他摸上宴塵被鎖著的一隻手,將之握住,垂首又去尋他的唇。
宴塵口中反抗,酒半分渡了進去,半分流了出來。
喻清淵用指腹,抹去他嘴角酒痕。
宴塵想了想,道:“你綁著我,是要如何?”
喻清淵道:“那就不綁。”
他說完用了個指法,口中無聲念了幾個字,那四條白鏈便一下子將宴塵鬆開,隱入了牆內。
這白鏈便是喻清淵讓秋重山拿的東西。
宴塵想不到喻清淵這樣輕易就將他鬆開了,他就站在那裡,完全沒有了任何束縛。
可他要將喻清淵殺了的想法一息不滅,更是隨著他的靠近升到頂峰,宴塵的眼中都已經蘊了血絲。
如此下去,事情不在他左右之內,不等喻清淵殺他,他就會忍不住先動手了!
眼下若能離去,還是躲開喻清淵身邊待毒素消解後再行計較。
可他不清楚的是,這毒素不會輕易消。
宴塵往後退了幾步,見喻清淵隻是看著他,便要從旁側走出去。
哪知喻清淵卻開始來拉他。
宴塵自是不從,可他不從的結果自然不儘人意。
“本座在此,師尊還要去哪?”
語落握住他的一手掌心,蘊了修為在內,讓他掙不開,喻清淵背過身後在前麵一點牽著他往一處走。
宴塵的另一隻手還垂在身側,且喻清淵這般走留給他一個後背。
如此門戶大開,看上去毫無防備,隻要宴塵一道靈刃下去,便能將其重傷。
宴塵也確實禁不住毒素折磨,眼中紅光不停閃現,手上直抖,他呼吸很沉,正在奮力維係住那不多的清明。
喻清淵帶著他在這寢殿中拐了兩次,來到了一處地方。
這是一個沐浴用的側間,中間是個很大的方池,邊處嵌著墨玉。
眼見方池中水光盈盈,熱氣嫋嫋懷繞,絲縷白霧一般的水汽旖旎在上。
喻清淵將宴塵拉過來,一個法訣下去將他定在了原地,而後對著他開始解衣。
宴塵:……
他就要閉眼,不看為淨。
喻清淵:“若師尊閉眼,本座可就要親過去了,或者師尊是想親自動手幫我脫?”
宴塵垂眸看著地麵。
喻清淵在脫衣服這上麵沒再勉強他,他穿著下裳,上身一襲單薄裡衣,中間處自是沒有係衣帶的,衣料自然的向兩邊敞開,露出內裡堅硬的胸膛與線條流暢的肌理。
他將宴塵的定身解開,帶著他下了水。
水聲一響,衣衫濕透。
這水池不深,坐下去還能露出心口,喻清淵靠著一邊池壁坐下,正好露出他心口上那朵開了三瓣的紅梅。
宴塵一眼便將這梅花看了個徹底。
喻清淵將他圈在臂彎之內,將他壓坐在了自己腰部之下。
宴塵登時便坐了個結結實實,難以脫離眼下境地。
喻清淵明顯一頓,呼吸沉了些許,但他沒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兩人這般上下相對,宴塵被迫如此,二人有兩縷發絲纏在了一處。
喻清淵往池邊伸手,拿了個帕子過來。
他將之塞進宴塵手中,與他道:“勞煩師尊,服侍本座一二。”他言下之意,是讓宴塵幫他擦身。
宴塵自是不想。
喻清淵施了點手段,控製了宴塵拿著帕子的那隻手,宴塵便違心單手給他擦身。
他不可控製的將帕子在水中沾濕,而後擦在喻清淵的肩上。
喻清淵這一層裡衣穿與不穿都沒甚區彆,他扶在宴塵腰上的手倒是很規矩。
宴塵擦到他心口,紅梅沾了水,隻覺更豔。
這距離如此之近,引得紅梅躁/動,宴塵耗儘所有心緒與意誌,終是到了極限,他對喻清淵的煩躁與不悅之感傾巢而出,那未被拘著的右手中靈光忽閃不停。
宴塵還想再抵抗,過度之後便是喉間有血意翻湧,喻清淵在這時竟然握住他的右手,用自己的靈力凝了靈刃出來塞進宴塵的手中。
宴塵蹙緊眉心,他帶著凜絕之意看著喻清淵,而喻清淵卻似哄騙一般輕聲道:“師尊,來”
隨著這三字出口,他帶起宴塵的手,欲往自己的心口紮去。
隻要讓喻清淵分三次死,宴塵就能活命。
可他自己的道,自己的劫,宴塵隻想自己死。
宴塵將靈刃攥的十分之緊,他忽然奮力一掙,終於將靈刃反向,插入了他自己的右肩之內。
血紅立刻溢出。
喻清淵一驚,馬上將靈刃化去,好在他此舉及時,宴塵肩上傷口插的不是很深。
宴塵這般是要用痛楚壓製些毒素對意誌與清明的侵蝕,可他想錯了,完全不管用,甚至還更甚剛才。
那剩下的一分清明才是最磨人的,他就這般讓人在兩處掙紮中翻覆。
喻清淵自然擔心宴塵的傷口,可他若不做什麼,便浪費了今日此舉。
他拉過宴塵的手又凝出一把靈刃在他手中,宴塵在毒素與意誌的兩相折磨之下將刃尖抵在了他心口。
他狠狠甩了甩頭,拚著喉間血意要將刃尖撤走,喻清淵察覺到他意圖,壓住他的手用上修為一使力。
隻聽血肉被刺穿的聲音傳出,紅梅下方的部位被靈刃刺了進去。
血比花瓣更紅。
喻清淵自是記著楚寒輕說的他須得分三次才能死成的話,但不死,卻不能傷的太輕,他避開了心臟部位,就紮在這裡很好。
宴塵:“你……!!”
他試圖撤手,喻清淵將之沉沉壓住,接下來又是握著他的手往裡狠狠深刺了一下。
血溢出,染上二人疊在一處的手,又往下沒入水中。
有點點的紅,在水麵上暈開。
而後喻清淵帶著宴塵的手將靈刃一拔,帶出一溜血線。
宴塵見此,多種緣由混在一處,血氣攻心,再加上他身有沉屙,急湧出一大口血後,昏了過去。
喻清淵忙去探他腕脈……還好,不是那種要開梅瓣的昏睡。
他不曾先去管自己的心口,隨便用手按壓了幾息,便抱著宴塵出了方池。
傷重不死,定是一番不好的滋味。
喻清淵抱著宴塵,走的有些慢,卻很穩。
他二人的身影消在薄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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